偏执太子是我前夫 第45章

作者:八月于夏 标签: 情有独钟 重生 穿越重生

  顾长晋轻叩案几,刑部的那位黄知事最爱在各衙署之间窜门,上京里好些勋贵豪族的密辛他都知晓。

  下晌那会还听他叨了一嘴,说蒋家那位大公子偷偷让人在沧澜江定了一艘画舫。

  “你们去查查蒋盛霖在何处,想个辙逼他去临江楼。”

  常吉一听便知顾长晋打的什么主意,这种事他最是拿手了,忙抢过话头,道:“这种小事交与我便成。”

  说着脚底一抹油便去了。

  顾长晋问横平:“少夫人在哪间天字号房?”

  “三号。” 横平道:“属下怕少夫人出事,便定下了天字四号房,与少夫人那间挨着。”

  顾长晋淡淡颔首,捞过一边的大氅,道:“我去看看,你不必跟来。”

第三十四章

  沧澜江的灯景是上元节一大美景, 每年一到元月十五这日,便有上百艘木舟托着各式花灯聚在沧澜江的江心处。

  远远瞧去,宛若星火沉江, 又仿佛焰火绽在水里, 别有一番滋味。

  这样的盛景从临江楼看最是瑰丽。

  是以今个临江楼一入夜便热闹极了, 好多在昨儿无缘江中灯景的人纷纷赶来凑热闹开眼界。

  堂下人声嘈杂,烘得人心也愈发浮躁。

  容舒与容涴并肩立在窗边,容涴一脸急躁, 容舒却是老神在在地欣赏着江中灯景。

  “你急甚?蒋盛霖今日便是不来,明儿也会来。这灯景就只设三日,明儿便是最后一日。你那蒋家哥哥哪儿舍得辜负这般美景?”

  容涴咬唇瞪着容舒,很想狠狠反驳容舒一通的, 可见容舒如此笃定又如此胸有成竹, 心里一时也有些惊疑不定。

  寻思着容舒莫不是真的有甚证据?

  正想着,忽听容舒“咦”一声,道:“那艘画舫是出了何事?”

  容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便见江岸边一处画舫的船尾竟冒起了几缕白烟, 里头的人大抵是被吓着了, 急匆匆地从画舫跑下来,往这头的临江楼来。

  中间那人身着锦袍, 头戴玉冠,气质温雅如玉树临风,不是蒋盛霖又是谁?

  便是隔得远, 容涴也认出蒋盛霖来。

  目光再往他身侧一定, 眼眶瞬时就红了。

  那姑娘虽戴着帷帽, 但身段婀娜, 娉婷婉约, 一看便知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此时大抵是有些惊慌,整个人如小鸟般偎在蒋盛霖的怀里瑟瑟发抖。

  蒋盛霖不时侧头温言两句,眉目间尽是呵护爱怜之意。

  容涴从蒋盛霖护着她的模样便知晓了,容舒说的是真的!

  蒋盛霖真的有个两情相悦的表妹!

  一股怒火从心口直冲上脑门,可愤怒之后便是漫天的委屈酸楚,容涴快把唇咬烂了方才压抑住鼻尖的酸涩。

  可她到底是咽不下这口气,转身便要下楼去。

  然她人都行至门口,就差推开那道门了,却又生生顿住了脚。

  容舒见她不动,忖了忖,便道:“容涴你想好了,现在下去同蒋盛霖闹,结果只有两个,要么这门婚事作罢,要么婚事不作罢,但你嫁入蒋家后,从此不得蒋家人待见。”

  画舫起火,蒋盛霖为护表妹,举止亲昵了些,虽不合礼,但也勉强圆得过去。

  容涴若下去闹,无异于是将蒋盛霖的面子狠狠踩在了脚下。

  如此一来,蒋家人怎可待见容涴?

  据她所知,蒋盛霖的母亲实则十分不喜容涴。

  容舒说完这话便不再多言,任容涴自个儿做抉择。

  容涴脚上像是生了根,容舒说的话她不是不明白,正是因为明白,她才没下去闹。

  祖母为何那般看重她,秋韵堂为何在侯府能得脸面,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着承安侯府同蒋家的这门亲事。

  祖母不止一次提过,堂兄与几位弟弟日后都是要走科举的,若能有蒋家这样的清贵门庭做亲家,对兄长与弟弟大有裨益。

  阿兄阿弟只要能金榜题名,这上京便没人敢嘲笑承安侯府没底蕴了。

  容涴始终记着自己是承安侯府的姑娘,她,想要为侯府挣这样一份底蕴。

  少女一言不发地捏紧了手上的团扇,心中那把怒火渐渐灭了,眼眶却愈发红。

  容舒望着她挺得直直的背影,道:“你要做何选择是你的事,我不管。只你打小往我娘身上泼的脏水,给我一盆盆收回去!你说是我娘抢了裴姨娘的妻位,你说父亲喜欢裴姨娘,所以我娘就该退位让贤。如今我问问你,你可要给你蒋家哥哥的心上人退位让贤?”

  “我娘当初嫁入承安侯府时,甚至不知裴姨娘的存在。你比她好,你提前知晓了,你要如何做?这些年来,阿娘从来不去秋韵堂打搅过父亲与裴姨娘。你扪心自问,等你嫁入了蒋家,你可能做到将蒋盛霖送到他表妹身边,自此不去打扰?”

  容舒渐渐冷下了脸色。

  “你也别觉着给我娘敬茶磕头是天大的委屈,我话搁在这,你若不想从清蘅院出嫁,可以,把阿娘给你备的嫁妆还我,你若不还,我亲自上蒋家讨要!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没有这样的理!”

  容涴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珠子落下,扬起头道:

  “为何不嫁?我偏要堂堂正正地嫁入蒋家,蒋家哥哥心里有我,我才不信他会为了一个表妹就同我离心。”

  容舒早就知晓容涴会如何选。

  也不意外,前世侯府落难,容涴被蒋家那位大夫人禁了足。裴姨娘从大理寺狱出来,头一件事便是去蒋家看容涴。

  只当时那位大夫人却将裴姨娘拒之门外,生生令她吃了个闭门羹。

  彼时容涴刚怀上第二个孩子,惊怒之下,孩子没保住。

  蒋家当初在裴家出事时,选择了袖手旁观。承安侯府落难,自然更不可能伸出援手。

  裴姨娘后来求到了容舒这。

  那会顾长晋已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极得皇上看重,蒋家人看在顾长晋的面上,对容舒多少会客气些。

  只容舒去蒋家要人时,容涴却不愿意跟她走。

  “我不能走,我走了,茵姐儿怎么办?我不能把茵姐儿交给那贱人抚养。”容涴摇着头,一脸病色道:“况且,只要我还是蒋盛霖的妻子,旁人多多少少会顾忌些,兴许父亲与……母亲会过得好些。”

  说到这,她声音一顿,抬起眼看着容舒,一字一句道:“阿姐,从前是我不懂事。”

  人的懂事都是在一次又一次刻骨铭心的教训里学来的。

  从前在闺中,容涴在容舒面前从来都是骄傲的,像一只永远斗志昂扬的孔雀。

  她这位二妹妹为了裴姨娘拼了命地去经营自己的名声,琴棋书画样样都要拔尖,恨不能让整个上京的人都知晓,裴韵的女儿一点儿也不比旁的高门贵女差。

  嫁入蒋家,是她人生中最辉煌的一刻。

  她以为蒋家会是她日后的依仗。

  只她不明白,这世间有好多依仗就如同那建在海边的沙堡,一个大浪过来,连个底子都留不住。

  嫁入蒋家不到三年,她身上那点傲气再不复见,像一只被人拔了翅羽碎了骨头的孔雀。

  “一个临近婚期还要与旁的姑娘出来游江赏灯的人,你觉得成亲后便会敬重你了么?”容舒淡淡道:“蒋家与蒋盛霖不是你的依仗,也不是承安侯府的依仗,他们靠不住。”

  上辈子容家的倾覆之祸早就让容舒看清了蒋家人的嘴脸。她是不喜秋韵堂的人,但她更厌恶似蒋家这般道貌岸然的所谓簪缨世家。

  “你懂什么?”容涴恼羞成怒,涨红了脸道:“蒋家不是,难不成顾长晋是?你以为我不知,当初祖母与父亲根本不同意你嫁他,是你自己非要嫁过去!气得祖母禁了你一个月的足!”

  容舒并未被她激怒,只平静道:“我嫁他是因着我心悦于他,便他是尺板斗食的小官又如何?我喜欢我便嫁。若我不喜他,他便是哪日大权在握了,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与他和离,不该也不值得留恋的人,我绝不会留恋。”

  “你口口声声说蒋盛霖心里有你,说是为了承安侯府,承认吧,容涴,你只是舍不得这桩婚姻带来的荣光。你嫁不嫁蒋盛霖我不管,只你若敢不敬我娘,你瞧我敢不敢上蒋家找你未来婆母讨要嫁妆。”

  话不投机半句多。

  容舒不欲再多说,捡起放在桌面的团扇,便让盈月出去外头结账。

  “今日权当是我请你看了场戏,你若还想继续看戏,只管留下,银子我给你付。若不想,现下我就送你回侯府。”

  话落,她提步出了厢房。

  下楼的木梯子要越过旁边几间相邻的厢房,容舒从天字四号房经过时,并不知她与容涴的对话俱都入了顾长晋的耳。

  顾长晋来这已有一刻钟的光景,手中的茶他一口未喝,察觉到茶已凉透时,容舒那辆华盖马车已经驶离临江楼。

  容家那位二姑娘跟着她离去。

  原还怕她会被人欺负的,现下看来,倒是自己杞人忧天了,这姑娘嘴儿厉害着呢,往人心里头捅刀子都不见血的。

  顾长晋放下茶盏,缓步出了临江楼。

  常吉与横平来接,以为他是要直接回梧桐巷,便也没问,等顾长晋上了车,常吉便乐不可支道:

  “那蒋家大公子胆儿忒小,我不过是在画舫那儿放了把烟,他便慌里慌张跑下画舫了。啧,就他这点儿起子,承安侯府的人也好意思拿他来同主子相提并论。”

  顾长晋却没听,望了望窗,淡淡吩咐道:“回刑部,最近我都宿在刑部,一会你便回去书房给我取些用物。”

  常吉一怔:“现,现下便要回刑部?”

  “嗯,司寇大人给我分了两桩新案子,眼下正是考课的关键期,这两桩案子我要尽早办好。再者,”顾长晋半阖下眼,淡淡道:“马上便要到会试。”

  常吉一听便有些恍然。

  会试三年一度,十二年前的科考舞弊案,嘉佑帝的雷霆手段,上京百姓至今犹心有余悸。

  是以每回一到会试,各部衙门都会严阵以待。

  陆司寇眼下越发器重主子,这对主子来说是好事。许鹂儿案与杨旭案,主子都立了功,想来今岁的考课至少能升到五品。

  若是幸运,从四品也不是不可能。

  思及此,常吉也不再多问,把顾长晋送到刑部便回了梧桐巷取日常用物。

  刑部值房此时空空荡荡的,年节刚过,大多数臣公心里还疏懒着,到点下值便归了家。

  这会整个衙门就只得顾长晋一人。

  顾长晋伏案看判牍,强逼着自己将所有心神都放在这些公文里。

  可看着看着,脑中又会猝不及防地想起方才容涴、容舒的对话。

  徐馥与承安侯府走完了五礼后方知会他,两个月后要与承安侯的嫡长女成亲,那时他连容舒是谁都不知晓,只当她是徐馥往他身边安插的一枚棋子。

  便也不知,曾经这姑娘被训斥、被禁足、被取笑,就是为了要嫁他,要到他身边来。

  那时,她是当真喜欢极了他的吧。

  只如今,那些喜欢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