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太子是我前夫 第65章

作者:八月于夏 标签: 情有独钟 重生 穿越重生

  她也不扭捏, 爽快道:“好, 我带你去辞英巷。”

  同落烟三言两语交待完, 容舒便搭乘顾长晋的马车往辞英巷去。

  黄昏的光丝丝缕缕,从车牖掠过。

  车轱辘轧过泥地的声响衬得车厢愈发的静。

  容舒还在想着沈治的事,一双黛眉不自觉蹙着。

  顾长晋虽望着窗外,余光里却全是她。

  沉默了半路,终是开口问道:“容姑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闻言,容舒不知散落在何处的目光稍稍一抬,便对上顾长晋黑沉沉的眼。

  从前这男人问她问题时,她是能感觉到他眸子带来的压力的。只这时,很奇异的,她丝毫感觉不到那股咄咄逼人的压力。

  少了这样的压力,再对上他此时的目光,她那紧崩了几日的心神一下子就松懈下来。

  这人最是懂得如何在细枝末节里寻找线索,有那么一瞬间,容舒差点儿就要开口同他提沈治的事了,只话到嘴边,又觉不妥,迟疑片刻,终是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事。”

  顾长晋静静看着她,半晌,轻落下眼帘。

  一路无言。

  到辞英巷时,路拾义恰好从外归来,见容舒领着个高大清隽的男子从马车下来,一口气差点儿噎在喉头。

  刻意敛去身上的痞气,他肃了肃脸,沉着声,一本正经道:“昭昭,这是何人?”

  容舒见路拾义这样的神态便知他定然是想歪了,忙道:“拾义叔,进屋再说。”

  路拾义瞥了瞥顾长晋,从鼻子里“哼”了声,道:“快进来。”

  怕路拾义对顾长晋说出甚不客气的话,容舒一进屋便解释道:“拾义叔,这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顾大人,他来辞英巷是有事要请您帮忙的。”

  路拾义一听,崩得格外严肃的脸微微一僵,旋即不知想到什么,对容舒道:“你过来。”

  把人喊到窗边,又压低声音道:“这就是你之前非嫁不可的状元郎顾长晋?”

  容舒“嗯”了声,声若蚊呐道:“但已经和离,并且已经不喜欢了。”

  路拾义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一时不知该摆出张红脸好,还是白脸好。

  这是位好官。

  顾长晋在上京办过的案子做过的事,他便是远在扬州也听说过。这样的人,路拾义是打从心底敬佩的,是以该给个红脸。

  只昭昭这样好的姑娘,被逼到要主动与他和离,那定然是他做错了甚,是以该给个白脸。

  纠结一番后,到底是大义越过了私情,路拾义正了正脸色,拱手道:“不知顾御史找在下有何事?”

  顾长晋道:“顾某奉皇上之命,特地前来扬州府调查廖绕。听说春月楼花魁绿倚乃廖绕的相好,便想找绿倚打听一些事。只顾某去了春月楼数日都无缘得见,还望路捕头能做个中间人,让我见她一面。”

  顾长晋这话在路拾义耳边简直是春雷炸耳般震撼。

  便见他双目一凛,道:“顾大人此番来扬州,可是为了查廖绕与那些海寇的勾当?”

  顾长晋未答,只温声道:“路捕头可是知晓什么?廖绕的确是顾某此行的目标之一。”

  “实话说,廖绕此人,我亦不知究竟是忠是奸。”路拾义道:“廖绕任江浙总督也有十来年了罢,早前几年好几场胜仗都是他领头打下来的。只新近五年,廖绕打下来的胜仗虽也不少,但杀死的海寇一年比一年少,而沿海诸城的损失却一年比一年惨重。”

  路拾义说到此便顿了顿,面色越发凝重。

  顾长晋道:“路捕头有话但说无妨。”

  路拾义道:“江南这片海域的海寇势力主要来自狄罗、汨国的几支海盗。其中,要数狄罗海寇势力最大。这些海寇以四方岛为据点,每次袭击大胤的,多是狄罗海寇领头。然最近几年,在下发现,汨国海寇在四方岛渐渐势大,狄罗海寇不再是一脉独大。我瞧着,如今四方岛上的这群海寇面和心不和,私下里也在争夺四方岛。”

  路拾义话说得隐晦,顾长晋沉吟片刻后,便道:“路捕头是怀疑廖绕与汨国海寇勾结,扶持汨国海寇与狄罗海寇制衡。”

  路拾义摸着下巴颔首道:“廖绕手里兵力充足,又是一员经验丰富的大将,可与汨国海寇打的那几场战事,总感觉轻飘飘的,并未打到实处,与他从前的作战风格截然不同。对了——”

  路拾义说到这忽地一顿,看向容舒,“你先前让我查的‘凤娘子’,我倒是有些头绪了。”

  容舒与顾长晋对视一眼,道:“那‘凤娘子’是何人?”

  路拾义也不卖关子,道:“敢用‘凤’字做名字的人极少,这两年江南海域出了个大名鼎鼎的女子,名字上就带了个‘凤’字,此女曾是一位海盗头目的爱妾蛟凤。”

  他说着便笑看了容舒一眼,“那海盗头目我还曾同你讲过他的故事,你跟你娘一样,就爱听这些江湖事。”

  路拾义这么一说,容舒倒是想起来了。

  “可是那个出身汨国的水龙王?那人便是汨国海寇的头领罢。”

  “正是他,我一直怀疑廖绕与水龙王私底下有来往。”路拾义道:“只这位在四方岛大名鼎鼎的‘水龙王’前年竟离奇死亡,有许多人都猜测是狄罗人干的。”

  容舒对这位水龙王属实是印象深刻,小时候她不知听过多少水龙王的事迹。

  水龙王的父亲本就是一名汨国海寇,母亲却是被掳走的大胤人。水龙王子承父业,心狠手辣,不到而立便成了这片水域最臭名彰著的海盗头目之一,专门行海上抢掠之事。

  后来建德帝施行海禁后,水龙王在海上抢不到货,便将目光投向内陆,与狄罗国的海盗勾结,进犯大胤沿海诸县,之后便在四方岛将抢来的货物卖往旁的国家。

  这样一个恶名昭著的人,竟然死了?

  容舒好奇道:“那他的爱妾又是何人?”

  “蛟凤来历不明,只知是个大胤女子。水龙王一死,她便以雷霆之势迅速接了水龙王的位置,如今水龙王的人俨然以她马首是瞻。此女倒真是个人物,也不知晓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凤娘子’。”

  容舒下意识看向顾长晋,竟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恍然。

  “此事原是顾某拜托容姑娘打听的,有劳路捕头了。”顾长晋郑重拱手道谢,道:“路捕头说的‘蛟凤’应当就是顾某正在找的‘凤娘子’。”

  听罢这话,路拾义的目光忍不住在容舒与顾长晋之间梭巡。

  这话说得,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容舒没顾长晋的敏锐,压根儿没注意到路拾义目光里的深意。

  她这会心里正因着方才顾长晋的话而掀起了惊涛骇浪。

  下意识便对顾长晋道:“顾大人,我以为你来扬州要查的是潘学谅舞弊的案子。”

  说到这又骤然一顿。

  前世潘学谅死后,顾长晋特地入宫去觐见皇上,没多久,他便秘密离开了上京,直到快入冬了方带着一身伤回来。

  也是在这一年的八月,江南海域的敌寇疯狂进犯扬州,来势汹汹,总督廖绕战死,守备都司的梁将军重伤。

  顾长晋与监军柳元还有无数扬州百姓力挽狂澜,这才守住了扬州府。

  容舒一直以为,顾长晋是为了给潘学谅一个清白,这才秘密来扬州调查舞弊案。可眼下看来,他来扬州并不仅仅是为了舞弊案。

  他在调查敌寇,也在调查那些通敌叛国的大胤人。

  容舒心里“咯噔”一跳:“那桩科考舞弊案可是与这些敌寇有关?还有蛟凤与潘学谅,可是有甚关系?”

  顾长晋惯来沉着冷静的脸先是微微一怔,旋即缓缓勾起了唇。

  她当真是一个极聪慧的姑娘。

  “是。老尚书称他乃受故人所托,这才姗题于潘学谅。这里的故人,我推测是廖绕。廖绕曾给老尚书寄信一封,明言要老尚书助他。”

  容舒终于明白了前世顾长晋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前世廖绕战死,有好多扬州百姓为他立了衣冠冢,都在说廖总督是为国捐躯。只眼下听拾义叔的意思,这位廖总督与水龙王私底下竟像是有往来。

  知晓了顾长晋也在查廖绕的事后,容舒心脏怦怦直跳。

  前世沈家、容家的罪名便是通敌叛国,这里的敌指便是外海的海寇。

  有没有可能,廖绕与沈家的通敌案也有关系呢?

  沈治与廖绕私底下会不会也有联系?

  她,想要借助顾长晋的手查一查沈治。

  思及此,容舒便对路拾义道:“拾义叔,我正好也想见郭姨一面。索性便由我带顾大人去一趟春月楼吧。”

  ……

  要说这世间哪儿的小道消息最多,那自然是赌坊与妓院了。

  路拾义与扬州府各大秦楼楚馆的老鸨皆相熟,辞英巷还有不少在里头当打手的人。这些个地方,若是有门路,许多不能见光的秘密都能打听出来。

  容舒口中的“郭姨”便是吴家砖桥第一风月所春月楼的东家郭九娘。

  容舒之所以会认识郭九娘,还是因着阿娘。

  这春月楼真正的东家其实是阿娘。

  春月楼是外祖父留给阿娘的秘密产业之一。

  郭九娘在成为春月楼老鸨前是阿娘身边做得用的大丫鬟,酒量惊人,阿娘着男装与旁人在宴席上谈生意时,郭九娘便是那个负责灌醉对方的人。

  只阿娘嫁入侯府时只带了周嬷嬷。

  她不想将郭姨几人困在深宅大院里,便把卖身契还给她们,又给了一大笔银子,让她们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郭九娘却死活不肯走,留在了扬州府,给阿娘打理这头的生意场。

  春月楼便是在她手里一步一步在扬州府扬名的。

  “郭姨是阿娘的好姐妹,我幼时走丢过一回,当时便是郭姨去寻拾义叔,把我找回来的。那会我才知晓,这春月楼原来是阿娘的。春月楼里的姑娘也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姑娘,宁肯留在春月楼跟着郭姨,也不肯从良嫁人去。郭姨同阿娘一样,是个好人。”

  去往春月楼的路上,容舒一路絮絮说着话。

  顾长晋也不打断她,只静静听她说。

  他惯是个心思剔透之人,自是明白她想说什么。

  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若廖绕犯下通敌叛国罪,他身边的人就算是无辜的,难保也会遭受池鱼之殃。

  那位勾得廖绕魂牵梦萦的花魁绿倚出自春月楼,容舒与他说这些,不过是想同他说春月楼不会助纣为虐,至少郭九娘不会。

  顾长晋知晓她说这些不是为了想与他说话,而是为了郭九娘。

  只他想听她说话,说什么都好。

  今个吃了什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都会听得甘之如饴。

  从前椎云寄来的关于她的信足有九页纸之多。

  那会还觉得椎云啰嗦,净说些破箩筐事。如今再回想那信中的一字一句,却又觉得不够。

  一个小姑娘过往九年的岁月,大抵,用多少张纸都是说不尽的。

  那信里从不曾说过她被人拐过,不曾说过她与郭九娘的关系,也不曾说过她曾那样孤单那样无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