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染芳华
柳渔也愿意有个伴,略想了想就点了头,和陆霜结伴回家简单收拾了一身换洗的衣裳,一行四人再加一个车行雇来的随行车夫便一道往袁州城去了。
和前番乘船往洪都府去不同,这一回是坐马车远行,陆霜过去十五年都没有最近这几个月来得这样自由快活,纵然马车颠簸,也不减欢喜。
一行人第三日下午到的袁州城,没有直接去看铺子,也不是安置在客栈,而是径直去了杨家。
小厮在进城门前便笑着与陆洵和柳渔道:“是我们少爷的意思,客栈里鱼龙混杂,我们少爷与陆公子是极要好的,没得他家眷来了袁州城还住客栈的道理,早早便与我们夫人说过了,接了你们过来直接进府落脚,而后再去看铺子。”
柳渔是女眷,杨存煦自己是不便接待的,因而早早与自己母亲打过了招呼,请他母亲代为招待。
陆洵和柳渔闻言都知道,这一进杨府,以后可就不只是陆承骁和杨存煦的交情了,多少算是更亲近几分的意思,诧异之外也是高兴,道过谢后,陆洵问过那小厮,特意绕了一小段路,往袁州城几家颇有声名的铺子走了一趟,备了厚礼,这才让马车随那小厮的马取道袁州城西城向杨府而去。
到了杨府门前,门房显然早得了吩咐,听是少爷的客人,一个入内通禀,一个招呼柳渔众人,马车进了车轿厅,杨存煦的小厮陪着陆家三人在花厅等候,才落座,有婢女捧了热茶点心入内,那小厮请他们稍坐,自己也去外院给主子回话。
第一回 官家的门,事前又没什么心理准备,陆洵几人多少都有几分紧张,倒没动那茶水点心,没多一会儿,花厅外有脚步声传来,来人是个看上去三十几许的妇人,与陆洵几人见过礼,笑吟吟道:“我姓方,是夫人身边侍候的,之前也是我家小子去接的几位,夫人让我来请柳娘子和陆娘子进内院叙话,陆老爷还请稍坐,一会儿我们少爷就亲自来拜见。”
一听是杨夫人身边人,儿子又是给杨存煦做小厮的,陆洵和柳渔就知这是主家跟前得脸的管事妈妈了,陆洵拱手谢过,柳渔和陆霜也行了个福礼。
两人随方妈妈去了内院,杨夫人早已经候着了,闻听脚步声,已是起身迎了几步,一见柳渔和陆霜,各打量了几眼,看发式就知道哪一个是儿子那位好友陆承骁的妻子柳氏、哪一个是陆承骁的妹妹了。
方妈妈笑道:“柳娘子、陆娘子,这便是我们夫人。”
柳渔领着陆霜给杨夫人见礼,杨夫人未等她们把礼行全,忙就抬手搀了二人起来,笑道:“当真生得好生俊俏!”
杨夫人也是知道陆承骁的,更是知晓当初陆承骁寻未婚妻那一段,因而儿子托付她帮忙招待柳渔,她就已经好奇上了,如今看了,顿时笑了起来,道:“无怪乎承骁那孩子当初把袁州所有牙婆手底下几乎翻了个倒转,这样一个天姿国色的美人儿,换了是我我也着紧。”
柳渔一听就知道这位杨夫人是知晓当日陆承骁寻她之事的了,脸上有些热,垂首道:“当初是个误会,倒是扰了府上少爷跟着奔波劳累。”
杨夫人笑了起来:“这没什么,说这个倒见外,何况因着这事倒是救回一个被拐的孩子,也算是好事。”
说着携了柳渔和陆霜入座,闲谈起来。
杨夫人显然也是知道铺子之事的,甚至于柳渔是开绣庄的她也从杨存煦那里听闻了,笑着说等柳渔把绣庄开到袁州城来,她一定带着夫人小姐们去光顾。
杨夫人亲切健谈,柳渔则是杨夫人抛什么话题都能接得上,陆霜娇俏伶俐,一时倒是相谈甚欢,直到外院那边杨存煦的小厮来请,说是杨存煦那边说现在就能去看铺子。
原本的计划是由杨管家和杨夫人身边的方妈妈陪着柳渔去看铺子的,只是陆洵也来了,杨存煦与陆承骁交情甚笃,拿自己当个晚辈,自然不敢只让家中管事作陪,因而就成了杨存煦亲自相陪。
而买铺子的其实是柳渔,柳渔自然是要去的。
杨夫人皱了皱眉,“这孩子也是不识事,房主那边是打好了招呼的,哪里就急这一日半日,这一路舟车劳顿,让人歇个一日,明日再去不是更好?”
那小厮笑道:“少爷本来也是这个意思,说是让陆老爷先歇一歇,晚上老爷回来了给陆老爷接风洗尘,晚上歇好了,明日再去看铺子,是陆家老爷说不觉得累,先去看一看,这才让我进来请柳娘子和陆娘子。”
柳渔听闻这话,连忙也道:“多谢夫人,不过这一路并未赶得很急,倒不觉得累,我心里也记挂那铺子,如今时间还早,不若就去看看。”
杨夫人这才又开了颜,道:“也行,那就看过铺子,晚上再回来咱们一起用个饭。”
一边就唤过方妈妈,道:“煦儿粗心,行事难免有失周到,你陪两位娘子去,一路上照应好了,带两个丫鬟,用我平日用的那辆马车,就让忠叔赶车。”
方妈妈笑着领命,转身去安排了,杨夫人才笑与柳渔道:“方妈妈常随我外出走动,袁州这边大多人家知道她是我们家的人,你们带上她,在外走动不会被人冲撞了。”
这是极周到了,柳渔和陆霜忙谢过。
杨夫人摆摆手,笑着又嘱咐几句,这才由方妈妈领着柳渔和陆霜出去了。
柳渔和陆霜备了帷帽,却是在自家雇的马车里,如今直接坐杨夫人的马车走,倒是不便再跟方妈妈说要去取帷帽了,想着杨存煦与陆承骁的交情,倒也不甚要紧就是,便就罢了。
杨存煦第一次见陆霜,便是在这个冬日的午后,爱情有时候奇妙,陆霜生得娇美,与柳渔站在一处却是显不出来,偏偏,他就这般看入了眼。
第178章 (章尾加100字)
杨存煦和陆霜。
这样几乎是两个没有交集的人产生了交集, 并且……单方面的一见钟情?
陆承骁知道这个消息时有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他和柳宴平一行人是腊月十九回的安宜县,柳晏平着手织染坊改建,而陆承骁则赶到了袁州城, 一是来谢杨存煦,并还他借给柳渔的六百两银票,另外也是看看铺子的装修进度。
原来当日铺子最后是以两千二百两成交,柳渔仍是问杨存煦借了六百两,多出的一百两便是用在铺子的装修上,两家铺子要装修,这不是小事, 负责留在袁州城的是陆洵,柳渔和陆霜也留了两日,和陆洵细商量过怎么装修, 把银子留下,就先行回了安宜县。
而陆承骁此来,杨存煦言语间竟是与他打听陆霜可有定下亲事,两人同窗数年, 杨存煦对着陆承骁也不隐瞒他对陆霜有好感之事。
“就像是一见钟情,你懂吗?第一眼就觉得她和别的人都不一样。”
怎么不懂, 陆承骁太懂了。
可是被一见钟情的是自己妹妹,这感觉很不一样, 他隐隐约约地终于明白了当初柳晏清兄弟三人的心情。
杨存煦见陆承骁反应, 心下一紧:“难道已经定下亲事了?”
“那倒没有。”陆承骁摇头:“你喜欢霜儿,这事她知道吗?”
“我哪儿那么孟浪, 何况一共未见得几面。”杨存煦是极随性的人, 这时却是难得的细心, 又打听: “承骁, 你知不知道你妹妹她喜欢什么样的人?”
陆霜喜欢什么样的人,陆承骁还真没关注过这个问题,他看着好友,倒是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你的婚事你自己作得了主?”
门当户对,这在杨家这样的人家应该更为看重这一点。
杨存煦挑眉:“放心,我家里我会处理好,在那之前我保证,绝对不往你妹妹跟前凑,行不行?帮我打听打听,我看你妹妹和你太太关系极好,帮我问问?”
陆承骁却是笑:“这个还有走捷径的?不得你自己去了解?不过我们两家门户差别甚大,你还是先弄清楚家里的态度,我不希望霜儿以后会有困扰。”
话是如此,陆承骁到底还是把这事放在了心上,回到安宜县后频频留心陆霜,这样格外的留心,陆霜和陈氏不曾察觉,柳渔倒是瞧了出来。
夜里夫妻二人在一处,柳渔笑道:“你这次回来总留心霜儿做什么?”
陆承骁感慨她的敏锐,还是低声把杨存煦的心思说了,柳渔瞠目结舌,细想月初在袁州城时,杨存煦是极守礼的,除了第一次带她们去看铺子,后边又陪着去了府衙交易,在杨府期间因为有她和陆霜客居,几乎不曾入过内院,满打满算,在一块也就一起出门两次,还是一帮子人同行,陆霜和杨存煦全程无直接交流那种。
她把在袁州城之事和陆承骁细说了,自己乐得笑了起来,“我看霜儿压根没注意过他,那铺子都比杨存煦要吸引她目光。”
陆承骁也失笑,更多是安心,道:“存煦人是极好的,只是咱们两家差距太大,以后的事以后说,还得看他自己,现阶段这事你还是先别让霜儿知道。”
护着陆霜是一回事,到底和杨存煦的交情也是极好的,想到陆霜年后也要十六了,道:“她与你亲近,你们在一块有些话好说,你不妨探问探问,她对自己的婚事有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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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霜对婚事有什么想法,柳渔第二天在绣庄里就问了出来。
柳晏清和张晓芙的亲事,在腊月二十六过礼,卫氏和柳晏平兄弟几人都回了仰山村,因而柳渔如今就管照着绣庄前边铺子上的生意。
临近年末,绣庄也好,绣铺也好,该备的货都备足了,再要出款也是个别尺寸不好选需要单独定做的客户,再要到来年春季才开始出新款了,大部分绣娘和女工柳渔都给了红封先放了年假,陆霜也就没什么可忙的,也跟着柳渔守铺子。
置办新衣过年的不在少数,却也有闲暇的时候,铺子里没有顾客时,柳渔就问起陆霜的婚事来,姑嫂两个感情极好,相处时也似姐妹一般,陆霜在柳渔跟前是半点不忸怩,柳渔问起她对婚姻的期许,她就落落大方的答复。
“想嫁什么样的人,那得像我三哥待你一样,爱是最基本的。”
“然后得是个商人吧,门当户对这很重要。”
陆霜手托着腮,一边说一边想:“还得开明,我自从来了县里跟着三嫂你在绣铺里忙着,发现经商挺有意思的,以后再把我关回后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觉得我可能不适应,我未来的夫君也得像我三哥一样,愿意并很支持妻子也经商,对吧?这样我以后才自在。”
“嗯,还有一点很重要,家里人也跟我爹娘这样对儿媳经商没意见,不然光是夫君同意,长辈瞧不顺眼,这日子恐怕也是鸡飞狗跳。”
柳渔越听越觉得杨存煦难了,不过陆霜这想法是极好的,女子有自己的爱好和事业,有自己的重心,这比囿于后宅要强得多。
等陆承骁知道自家妹妹的择偶条件时,脸上的笑那叫一个灿烂,那灿烂中又不乏几分幸灾乐祸瞧热闹的意思。
“存煦这回不能怨我没帮他,我这是都打听细了,可惜他能符合的太少。”
商人、门当户对、婚后经商,以杨家那样的情况来说,怎么看都难。
大抵天底下所有的父兄都一个样,自家的女儿、妹妹总不愿意被人轻易哄了去的,嗯,哪怕那个人是自己好友也不成。
陆承骁骨子里不认可绝对的门当户对论,但他极愿意看到自己妹妹能有这样清醒的择偶观,他也愿意好友能和妹妹成就一段好姻缘,却更愿意在此之前看到他足够的诚意,以及,可以给到陆霜幸福的能力。
所以现阶段这样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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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往张家下的聘礼办得热热闹闹,有陈氏当参谋,如意绣庄也确实不少赚钱,卫氏有帮儿子好好操办婚事的实力,聘礼参照了当初陆承骁给柳渔下聘的单子,金银首饰也照样置备,而聘银,也是取意长长久久的九十九两,过大礼当日极为热闹,如意绣庄和县太爷家结成了亲家的事情也叫县里多少富绅商家都得了消息。
腊月二十八,陆丰布庄和如意布庄都放了年假,坚持上工到最后一天的文氏今日也拿到了在如意绣庄二十三天的工钱,三两银子,以及柳渔给的一个五吊钱的红封。
绣庄的红封是按绣娘入职时间的长短分发的,文氏和后进的几个绣工算是最少的,然而拿着手里的三两五吊钱,那份沉甸甸的踏实让文氏几欲落泪。
柳三郎此前托人捎了话,今儿上午会来接文氏,文氏算着时间收拾了包袱从自己住的屋子里出来,柳渔唤住了她,塞了个鼓鼓的包袱给她,笑道:“三嫂,这是给二丫和四丫的新年礼物。”
文氏捏了捏包袱,正要说什么,柳三郎已经到了。
柳渔笑道:“回去看吧。”
夫妻俩个辞别了柳渔,提着包袱到了码头,登上了往长丰镇去的船,展开包袱这才看到里边是两套簇新的棉衣,一大一小,正是二丫和四丫好穿的,袖口和下摆处都折了边,现在穿着正好,再长大些,把那折的边放下,还好再穿一年。
文氏眼圈发热,忙用掌心按了按,抑住那泪意笑了起来。
日子已经有了盼头,会是一日更比一日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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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陆丰布庄和如意绣庄这边也都打了烊,伙计们各自归家,陆承骁来帮柳渔和卫氏收拾,关了绣庄大门,贴上了年末休息的告示。
卫氏和柳晏平回仰山村,而柳渔随陆家人等了从溪风镇过来的陆承璋夫妻一起,带着葛安兄妹回长丰镇老宅过年。
陈氏和陆霜、秦氏带着两个孩子已经先一步回了镇里,等柳渔他们归家,家里早已经收拾得井然有序,一应年货也都置备齐整。
自分家后各自经营,一家人难得凑到一处,加之添了柳渔这个新媳妇,又多了葛安和葛珠儿两个孩子,陆家今年相较往年显得要格外热闹一些。
柳渔不止是给文氏的两个孩子做了新衣裳,昱哥儿、瑞哥儿、葛安、葛珠,便是连小姑子陆霜的也没落下,而陆洵夫妻和大伯娘卫氏也各有一套,自然,绣庄忙碌,这些是她自己嫁妆里的布料做了剪裁,托给县里提前放假归家的绣娘和女工们帮忙做的。
小时候她最羡慕的是看柳燕在新年时偶尔能穿上一件新衣,因而临近年关,便备下了这份惊喜,回家来就取了出来,收到礼物的少不得一场欢喜热闹。
当晚陈氏领着儿媳和女儿,一行五人在厨房就整治了一大桌好菜来。
晚上热热闹闹挤了一桌,陆承璋给周琼英挟了一块鱼肉,后续却是引出了陆家又将添丁的喜信——周琼英嫁进陆家一年,终于有孕。
陆承璋都快乐疯了,陆洵和陈氏也是满脸的笑,家中其他人也都纷纷给陆承璋小俩口道喜,之于陆家,这是繁荣初始的一年。
这天夜里,陆承骁的手频频落在柳渔腹部,又去描摹柳渔眉眼:“你说,过两年咱们也有个孩子,会不会是一个小小的,和你一个模子的女儿?”
柳渔笑了起来:“怎么不是和你一个模子的儿子?先有哥哥,再有妹妹,哥哥护着妹妹不好?”
陆承骁想象一下那场景,只是憧憬,已然弯了眉眼:“那生两个!”
说得好像生什么样的孩子当真是他们能控制的一样,柳渔给他逗得不行,红宵帐里,夫妻俩个笑作一团,笑着笑着,免不了冬寒褪却,红宵帐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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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海外某处隐秘海岛上,刘宴征不知是第几次被梦魇惊醒。
守夜的丫鬟听到些微动静,轻声问了句:“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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