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染芳华
听到后边这句, 周如意霎时红了眼:“您能不能不要一口一声卖卤肉的说表哥,那天姨母来也是, 卖卤肉有什么不好, 比卖书卖笔墨就低到尘埃里了吗?”
周太太听她话里话外都向着外人,也来了脾气, 冷声道:“对着我倒是好伶俐的口齿, 你表哥那里你给我趁早死心, 婚姻大事, 自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轮不着你自己做主。”
周如意泪光在眼里打转:“反正娘娘庙那里我不去。”
周太太冷了脸:“那可由不得你!”
说完一甩袖,转身就出了西厢。
周如意捏着帕子伏在桌上哭了起来,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将所有伤心、绝望都由泪水倾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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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有一种绝望,疼痛、暴躁,却无处宣泄,只能任由煎熬啃噬,将他每一寸能感知疼痛的筋骨、血肉,寸寸凌迟。
陆承骁数次想要冲出这间房,去寻到柳渔,告诉她婚姻不能那样儿戏,告诉她一纸婚约是一生执手,告诉她……陈昇能给的,他也都可以。
然而柳渔望着陈昇时眉目间明媚温柔的笑意与对上他时淡漠下来的眉眼,退开一步的疏离,转身离去的决绝,交相呈现在眼前,便就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资格。
八宝在厢房门外团团转了两个时辰,此时以额抵着门,口里不住碎碎地念:“三少爷,您开开门吧,好歹晚饭出来吃一口不是?不然太太得多担心。”
“您要实在不想吃,我给你送些点心进来,成不?您饿了就吃。”
这些絮絮叨叨,一句也没能入了陆承骁耳中。
八宝等了半天,见陆承骁还是不肯应他,他瞧瞧天色,又见四下无人,牙一咬,道:“您是不是因为柳姑娘?实在不行,咱去柳家村见一见?”
在八宝看来,喜欢就上,作什么矫情,人姑娘不就是找人盯了盯梢?
房里发出极细微的响动,八宝没听到,他还贴着房门,一面眼观六路,一面苦口婆心: “三少爷,既然那么想,那就去见嘛,何必再生气,我看人家柳姑娘也喜欢你,不喜欢你何必留心你行踪,是不是?您要能忘还罢,您看您这些日子,这哪里是能忘的样子嘛,躲县里去也没用,回来喝得酩酊大醉还念着人家名字,这明显不能忘干嘛折腾自……”
话未落,门被从里边拉开,八宝因整个人贴在门上,一时没站稳就朝门里跌了进去,他一声惊呼,被横来一只手拎起才稳住身形。
八宝扒着陆承骁手臂站稳,满面的惊喜:“三少爷,您可算是出来了!”
陆承骁睨他一眼,“不出来任你继续胡说八道下去吗?”
久未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哑意。
八宝心说我不胡说八道你能开门?不对,他哪里胡说八道了,都是事实!心里直呼:柳姑娘真灵丹妙药也!
这般想着,已经利落一转身,拎了门口的食盒,重又闪了进来:“三少爷,您看看想吃点什么!要热乎的我再到厨下去让刘妈给做。”
陆承骁看也没看八宝摆的食物,重新回到书案边坐下,道:“不想吃什么,只别在门口念得我耳朵疼就行。”
八宝听他什么也不吃,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拎起桌上的茶壶,现泡了一壶热茶,倒了一杯给陆承骁端了过去,递到他手边,站定不走了,给出主意:“三少爷,我说真的,你要真惦着柳姑娘,你去找她呀,她不是喜欢你嘛,你别计较上回的事,彼此见上面不就好了?”
哪那么容易,陆承骁拨弄着手边的茶杯,道:“现在哪轮得着我计较啊。”是她不待见我了,也早就不再喜欢我,都要嫁陈昇了。
后边这话却是想一想都觉喉中腥甜,他崩紧着腮颊,是一个字也不愿说出口来。
八宝“啊”的一声,不过想想也是,瞧瞧那天那位柳姑娘多盛的气势,怎么瞧都像是他们三少爷被她一脚蹬了的,就试探着问:“柳姑娘同您生气了?”
陆承骁看他一眼,又垂了眼帘。岂止是生气,见到他都要退一步保持距离,瞧他一眼都觉坏了心情,都要另嫁他人了。
八宝可不知他心里这般深怨念,只当他是心里惦着人家,又拉不下脸子去找,瞧外边也没人,他“嗐”一声,道:“三少爷,不是我说,您真放不下人家,去道个歉嘛,男人大丈夫要脸做什么?管吃管喝还是管送媳妇?”
“我跟你说,就咱家县里布铺那个阿钟哥,去年听说也是同青梅竹马的姑娘因为什么事拌了嘴,傲着不肯去哄,等着人姑娘低头呢,你猜怎么着,就我上回从袁州城回来不是先到咱家铺子里落了落?他魂儿都没啦,我问二少爷才知道的,他那小青梅去岁同别家订亲了,就咱们到家的前几天,已经欢欢喜喜嫁给别人了,阿钟可不就是魂都要没了,可他再伤心难过能怎样,不定再过几个月,人家连娃儿都要揣上了!”
陆承骁手里的茶盏“嘡啷”一声被他重重扣在桌案上,人已经噌的站了起来,手扣着桌案,一双寒星也似的丹凤眼死死盯着八宝。
八宝给他唬得一跳,吓得一个嗝儿差点蹿了出来:“三少爷,怎……怎么了?”
陆承骁顺了顺气才意识到与他人成婚生子的不是柳渔,胸膛起伏几下,问:“后来呢?”
八宝给他问得愣住:“什么后来?”
“那个阿钟!”
“啊?”八宝傻眼,“那能有什么后来啊,人家嫁都嫁了,有后来也是别人家的后来了呀。”
说到这里,他脑瓜子猛地机灵起来,道:“您看看,是不是这么个理儿,要哄就得赶早啊,柳姑娘生得那样好,这半道儿给别人截胡了三少爷你到时候上哪哭去?”
已经有人截了!
陆承骁瞪着他,瞪到八宝心都虚了,琢磨着自个儿今天是不是吞了虎胆,太造次了,在三少爷跟前胡咧些什么玩意儿呢胡咧。
正犹豫着是不是给自己嘴巴子来一下,陆承骁忽然长出一口气:“你说得对。”
他从书案前走开,在屋里团团转了几圈,忽然停住,转身虚心请教八宝:“那要是她连你道歉也不听,怎么办?”
八宝心里哦豁,敢情已经道过歉了没用啊,难怪这三魂去了俩的模样。
他心里这样想,面上是死活不敢叫陆承骁知道的,一本正经给出主意:“道歉一回不成,那就两回、三回、四回,有句老话不是讲烈女怕缠郎?不管用一定是你道歉次数不够多,诚意不够足!”
陆承骁一握拳,又指指八宝:“对,你说得对,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再不行……九次十次。”
绝不能叫她嫁了陈昇。
给陈昇生孩子?那更是想都别想!陈昇他做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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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八宝见他可算是又有精气神了, 心下大喜,问道:“那三少爷,我这就去给你套车, 咱们现在去柳家村?”
陆承骁倒是急着想见柳渔,只是还是摇了摇头:“现在不行,不说我不知她住哪里,我们这样找着去,岂不是坏她清誉。”
他顿了顿,道:“明天,明天一早我去镇北等着。”总要抢在陈昇之前见到她。
八宝一听也是, 就转了话锋:“那三少爷,吃点东西吧。”
还是执着于陆承骁没用午饭。
陆承骁摆手,“不吃。”
想着明天见到柳渔, 该怎么与她道歉,再怎么把人哄转得回心转意才好,至少不能这样随意应了陈家的提亲,他焦灼得根本没有胃口。
八宝叹气, 想着这总算没把自己锁着了,也是好事。
不久陈氏转了过来, 见陆承骁住的厢房门开着,眼里一亮, 加快了脚下步子就行了过去, 在门口往里一瞧,陆承骁正踱步, 八宝就陪在一边, 桌子上碗筷还是干干净净的, 一应吃食一口没动。
陈氏半点不担心, 倒是满眼带笑,在门上敲了敲。
陆承骁听着声响,转回头来,想到昨夜醉酒和今日闭门不出,也有些赧然了,唤了一声娘,请陈氏屋里坐。
陈氏不用看就知他心里想的什么,她也不坐,笑睐着他:“和娘说说,这是犯了多大的心事呀,又是醉酒又是茶饭不思的,叫我猜猜,我们家三少爷这是不是……”
一句话特意拖长了尾调,叫陆承骁一把拉住,告饶:“娘,别拿儿子打趣。”
陈氏见他耳根都红了,噗嗤笑出声来,道:“行,也不知你像的哪个,这脸皮子也忒薄,娘不打趣你,只你要真有喜欢的姑娘,在家里愁闷可没用,娘也不锁你在家里,你当去袁州城就去袁州城。”
陆承骁愣了愣:“什么袁州城?”
八宝垂头闷笑,陈氏回过味来:“你喜欢的姑娘不是袁州城的啊?”
这都哪跟哪啊,陆承骁睨八宝一眼,八宝连忙摆手摇头:“不是我说的,太太自己猜的。”
甩锅甩得不要太干净。
陈氏就明白自己想岔了,然后眼睛就是一亮,问陆承骁:“那是咱们镇上的?”
陆承骁遭不住她娘这热情,忙道:“娘,先别问了,八字还没一撇,等我需要请媒人提亲了,一定禀明您和爹,届时请您亲自出马。”
扶着陈氏肩膀把人往外送。
陈氏乐得不行,真出息了,回来才两旬,心上人都有了,一拍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笑斥道:“别推别推,我自己走。”
临出了门还探回头来补一句:“承骁,追求姑娘家可不兴这么薄的脸皮啊。”
看陆承骁耳根的红都烧到整个耳廓了,陈氏心情极爽快地笑着回内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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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柳家村,柳渔难得出了门,寻了相熟的姑娘一处打络子做活计,这姑娘不是旁人,与陈妈那妹子恰是邻里,少时就与柳渔玩得好的,唤作翠儿。
原来柳渔早在被陈婶叫出去时,就觉察到了打量的目光,不着痕迹瞧过去,见是一个陌生的妇人,她只作回了屋,后边再出来时,果见那妇人与陈婶原是一道的。
思及陈昇说的要来提亲,柳渔这两日正警醒,心中模糊有了些猜想,便有了今儿出来这一遭。
两个姑娘一面做活计一面闲话家常,说了一二盏茶,柳渔才不动声色将话题引到了陈婶家去。
“陈婶家今儿是来客了?我白日里看到她同一位年纪与她相仿的大娘走在一处。”
翠儿一听,笑了,道:“那是陈婶娘家大姐,给镇上大户人家做帮工的,别看是做帮工,日子可比咱们好过。”
柳渔心说果然,面上奇道:“镇里的人家还请帮工吗?”
翠儿把针在头发上擦了擦,继续手脚麻利的缝衣,一边道:“有啊,陈婶这大姐我听我娘说过,在开书斋那家做活吧,听说做了十几年了,工钱很不错,赚的钱能顶上一个男劳力。”
柳渔心下就有数了,果然是陈家着人来打听自己。
她有些不安,也不知陈昇父母是不是好相与的,门第的差距摆着,自己这回当真能顺利过这个坎吗?加上今日,她满打满算也只剩十天时间了。
不过有一件事柳渔很清楚,不管陈家人好不好相与,明天她是不能往书斋过去见陈昇的了,她那点手段男人未必瞧得出,女人可不一定,女人在这方面天生要强了男人不知几许,没得撞上去叫人心生了嫌隙,平添波折。
柳渔还不知陈太太已多番动作,连给陈昇相看的人选都流星赶月定了下来,打定了主意翌日去绣铺要另择一条路绕过去,这才安心睡下。
柳渔一夜好眠。
陆承骁这一晚却满心满眼都是她,惦着能早些见到柳渔,终夜未能成眠,第二日清晨,窗纸上才晕开一层薄光,就起床把自己收拾齐整,对付了两口早餐就要往镇北去。
把个陈氏看得委实是心痒,很想看看是怎样一个姑娘把她这儿子迷得这般神魂无住,到底是按捺住了。
八宝倒想跟着,给陆承骁轻飘飘睨了一眼,自觉退回了门槛里。
这一下子,就连终日在内院里呆得多的秦氏和陆霜都觉出了什么,只可惜,从陈氏那里什么也打听不出来。
四月的清晨,晨风拂在面上都透着一股子活泼泼的生机和希望,陆承骁的一颗心也如此,期待着和柳渔全新的开始。
他漫步走着,不觉已过了石桥,到了北山沿上的那一条土路上,想起当日柳渔正是站在这里与那两个孩子打听他的行踪,又想她顶着日头,苦苦站在这里候了他许久,他站得那样近,却始终没有出来见她一见。
兜兜转转,今日轮到他在这里等候她的到来,心里酸胀胀的,又暗藏着一丝无可与人言说的喜悦与期待。才知心悦一人,便是忐忑难安的等待竟也能从心底疯狂滋长出甜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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