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染芳华
柳族长一笑:“不管怎么认识的,如果是陆丰的少东家带着走这一趟,我觉得这事能成,晏平价格给得公道,比布贩一匹给多三十文,也承诺了没卖出去,付不上的话,就把染好的布照退还,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真有什么风险,卫氏和晏清弟兄三个的为人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不会赖了账去。”
“你们自己考虑,想要稳的,就等布商来收,还跟往年一个价,想要多赚一两贯钱的,可以给晏平,也就是他要得急,现在动身时间没定,怕是这一时家里织不出太多来,不然我今春的布就全给他了,反正我家打今儿起几个儿媳轮番赶夜工织布,能织多少算多少。”
这是柳晏平高明的地方,把跟着陆家一起走的事稍给族长透了几句,外边却是一句不多说,这旗由族长给他扛,话从柳族长口中说出可比由他口中说出有信服力得太多。
陆丰布铺,在县里虽说是新崛起的,可架不住人家做得大、料子好、品种全呀,短短几年压过老铺子做成了安宜县里头一份。
一听是跟着这样的大布铺少东家去行商,这就是老大一颗定心丸,原就因为每匹多出三十文心动不已的人,有卖不出就归还染好的熟布托底,再一听是跟这样的大布铺去,族里人对柳晏平这个从来没做过生意的毛头小子顿时添了信心,相信这布赊出去他们是能收回钱来的。
轮番赶夜工,众人心底嘶一声。
族长又似想什么,道:“哦,还有一事,卫氏和她侄女现在做起成衣生意来了,你们不是问柳大田和柳春生家是不是也应了吗?是应了,大田媳妇和春生媳妇现在都在卫氏手底下做事,挺来钱的,具体的你们可以打听打听去。”
“卫氏做成衣生意了?”
“没听说她们家开铺子了啊。”
这一下不消柳族长说了,旁边就有人帮着解答。
小村子里没秘密,现村子里,住得离柳家近的,或是离着柳大田、柳春山家近的,瞧着柳大田和柳春山媳妇见天早出晚归往卫氏那里去,早有人好奇打听了。
虽三家都没往外宣扬过,还真有人知道柳大田媳妇和柳春山媳妇都在卫氏和她找回来的那侄女手底下干活的,只不过请人才几天,时日还短,还没传得沸沸扬扬罢了。
知情的,眼下在柳族长家的就有一个。
“这事是真的,我家里的就去看了看情况,柳大田、柳春山家的,在卫氏手底下都是做衣裳,计件,都是好料好衣裳,听说一件最便宜的也一贯两吊钱,贵的两三贯的卖价,柳家那侄女儿裁剪绣花,她们只管缝制,一做完就叫晏安送出外边铺子里卖去,销得挺好。”
“柳渔那姑娘还会绣花?”
那人点头,道:“我家里的问了大田他娘,听说大田媳妇这几日每隔一两天就有三五十文的出息,现做现结热乎的铜钱领回家去的,所以他们两家赊生布给晏平没带犹豫的,晏平这生意不成,卫氏和她那侄女的生意也红火着,有什么不放心的。”
来探消息的一人就笑:“你那么放心,怎么还来族长家打听?”
那人嘿嘿一笑:“我这不是好奇吗,他们家怎么好像一下子要发达起来了,这又是做成衣又是收布的,就来族长家听听呗。”
随着这里的消息传出去,族里愿意赊布给柳晏安的人家越来越多,从半上午起,被柳晏安找过的人家,陆陆续续去柳家给柳晏安回话,也当真看到了卫氏几人在做的成衣,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都愿意赊布给柳晏安,问他大概哪天收,家里从今儿起也都白天黑夜的绩麻织布。
柳晏安就知这事能成了,只要有人起了头,后边大家都会跟上,不止族人,恐怕村里其他几姓的也要问上门来。
他与卫氏招呼了一声,道:“娘,我去趟县里,把这情况跟承骁说一说。”
一是确定具体行程,二是看看陆承骁那边情况,能容他带多少货,再就是把柳渔让他多会上几个人同行的话转达过去。
卫氏知道这是正事,挥手让他自去。
作者有话说:
不敢置信,我居然搞出了三更???果然一写做生意我就两眼放光。头发胀了,要去歇了,晚安~
另外说一下文中一点设定:古代旧制一斤为十六两,现在是一斤十两,我为了方便大家的习惯,文中设定一斤为十两。关于一匹布用多少两麻,是根据马王堆出土的那件夏布外衫再按文中设定的门幅和一匹尺数大概估算的,肯定不准,估得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粗……别算,不然我要丢人(我数学是音乐老师体育老师混合双打教出来的,一看数字两眼纹圈,我娃都能秒杀我的那种程度)。
下方是参考资料,我从哪搜出来我也不记得了,每天都住在百度。
1. 苎麻在长江流域一年收获三季,一般栽培水平下苎麻一年可产300斤纤维。
2. 民国25年《江西年鉴》载:宜丰年产夏布3.2万匹,销外县2.5万匹。那时一匹,有长36、70、72、80尺四种规格。
3. 在周代规定了各种粗细夏布的不同用途:7~9升的粗苎布供奴隶、罪犯穿用,也可作包装布用;10~14升为一般平民穿用,是大众化的衣料;15升以上细如丝绸,为高贵品种,仅供贵族享用;最精细者达30升,供王公、贵族制帽用。这种帽称麻冕。中国湖南长沙马王堆出土的夏布为21~23升,经测定经密37.1根/厘米、纬密43.6根/厘米,平纹组织,布幅20厘米,重量仅43克/米(升数越高越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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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陆承璋陷在他爹娘偏心、四百两、老三拉拔未来岳家人这些乱纷纷的思绪里, 心跟油煎似的煎熬了一整夜,这天一早眼下都泛了青,被陆洵看了好几眼。
才刚吃过午饭, 陆承璋想着大中午铺子里也不忙,就要回屋补一觉,结果人还没走,嘿,柳晏平来了。
陆承骁见柳晏平此时来,知道定是有事的,把人请到花厅。
陆承璋现在看柳晏平就和看那打秋风占便宜的无异, 是怎么看怎么心烦,当下闹心得午觉也睡不着了,也不走了, 就跟着往花厅去,他倒要看看这柳家人又找来干什么。
花厅里陆洵也在,陆承骁已经主动泡茶去了,柳晏平忙上前给陆洵见礼。
陆洵是拿柳家当亲家处的, 也极热情,瞧着是刚过午饭的点, 就问:“从仰山村过来的?还没吃午饭吧?”
说着就要喊做饭的仆妇,被柳晏平拦住了, 笑道:“伯父莫忙, 我路上买了东西垫过了。”
陆承骁已经泡好了茶,闻言便问:“午饭都是路上吃, 来得这样急, 可是有什么事?”
说着把茶送上, 就是陆承璋他也没漏下, 唤了一声二哥,也给他在对面椅子边的几案上放了一盏。
陆承璋不客气的坐下,拨着茶盏听柳晏平说得出什么花来。
柳晏平赶了挺远的路,正渴着,接过那茶喝了一口,这才放到一边桌上。
他也不拿陆家人当外人,双眼发亮的含笑道:“是有事。”
如实把他昨夜的想法以及今早同族人商谈的事说了。
陆家父子三人都听呆了,陆洵已经笑了起来:“借鸡生蛋,这法子妙啊!”
陆承骁也一击柳晏平肩膀:“好样的,你这脑子转得真快,怎么想到的。”
柳晏平笑着道:“原本我想着只是跟着你去长一长见识,意思意思凑个五十匹,重在参与和学习就是了,后来想着这样大好的机会,不把握住尽可能去做好,又未免太可惜,但我家的情况,大本钱也是拿不出来的,何况渔儿这还筹备着开铺子,也不好动她赚的那点辛苦钱。”
陆洵眼里笑意盈盈,也不打断,听他后话。
柳晏平道:“没有本钱,又想尽可能把事做好,这添了点心事,昨晚就叫我娘和渔儿瞧了出来,她们倒支持我,把原本准备开铺子的本钱都先给了我。”
陆承璋眸光一动,陆洵和陆承骁倒没什么奇怪的,柳渔虽是才找回去的,但柳家人待她极好,她会这么做,原在陆洵和陆承骁意料之中。
柳晏平此时想来,仍是感动的,道:“六十五两,在伯父眼里或许只是小钱,但我们家,渔儿和我娘天天几乎不停歇的做衣裳,那钱匣子我接得当真是沉手,感念她们的支持、信任,愈发不敢辜负,昨夜把那钱匣放在枕边,我满脑子想的就是我把我妹子开铺子的本钱拿来用了,那走这一趟,无论如何,我当兄长的得想法子给她赚下一间县里的铺子来吧?”
这话是柳晏平发自内心的愿景,陆洵听得也有些动容,也不免艳羡,柳家这几个孩子实在是教得好。
柳晏平接着道:“伯父也知道,咱们这一带家家都种几亩麻,会织布的也多,我这两天跑了我们镇附近几家织坊,对比了一下,发现除了最高端的货,对麻丝扣数要求极高,成品极薄的那种,寻常中上等货其实我们村手艺好的妇人织出来的也不比织坊差什么,可每年布贩到我们村收春麻成品生布的价位,要比织坊低到三十文一匹。”
“我寻思大家一年到头那样辛劳图什么呢,从种麻、剥麻、绩麻到织成布,这里边的辛苦不消说,我们村里小到四五岁的孩童,上到六七旬的老人,每年收麻后那一段日子老幼都忙着绩麻,家里的织机也是没停过,图的其实就是比卖麻丝能多赚些银钱,商人逐利,农人也是一样的,站在这个利字上去考虑,也就想到了两方都能获益的这么一个法子,我有了货,而村里人多了进项。”
陆洵听得直点头,忍不住赞:“晏平是吃行商这碗饭的料子,你能参透这么一个道理,就比多少人都明白,这天下多的是想占利的人,可能想到舍利让利的好处的却是不多。”
这一点上,就连他也自愧不如。
“伯父过誉了,我是没有本钱,才绞尽脑汁去想这些,这法子说来也有风险,这一趟出去,布真要卖不出去砸在手上了,那六十五两我先就亏定了,其实我不是不犹豫的,是渔儿肯替我托这个底。”
他说到这里,面上的笑容带上了几分温柔,又有几分不舍,说实话,柳渔这个妹妹,是越接触越让人疼惜,然而这样好的妹妹,就要成别家的了,柳晏平再看陆承骁的目光里不由就带了几分复杂,不过也只一瞬,姑娘家大了哪有不嫁人的。
陆承骁莫名瞧懂了他那点当哥的心酸,这里若只他和柳晏平二人,陆承骁免不了就要保证几句,以后一定会待柳渔好的,可这厅里四个人呢,他只能当没看到柳晏平的那点小情绪了,忙岔开话题,道:“你此来是想问问我,租用多大的船,我进多少货,能容你带多少货?什么时候出发,以及染布的成本?”
柳晏平霎时笑了开来,和聪明人谈事情当真是半点不费劲。
“正是,除此之外还有两件,这其一,我这趟能带的货比原计划多,再由你出路上的开销显然不合适,我还想大概了解一下路上开销多少,加上染布的成本,我自己好计划好这一趟收布的上限,这其二,渔儿不放心我们只两人往两浙去,怕路上不太平,叫我把晏安也一处带上,你知道晏安身手的,有他同行多一份实力,渔儿也叫我问问你,可还能再找到几人同行,多几个人妥当些。”
陆承骁还没说话,陆洵已然笑了起来,道:“倒是想到一处去了,承骁昨晚才说起这事,还要邀他两位好友,看看是否有意愿同行。”
这个想到一处去的人,自然是指的陆承骁和柳渔,柳晏平听出话音,眼里也泛起笑意。
陆承骁听说柳渔惦念他安全,唇角禁不住上扬。
“我原是准备下午去找我两位好友问一问他们是否同行的,他二人都在镖局做事,身手也还成,你既来了,咱们不妨现在同往,你们也认识认识,细节问题咱们路上聊,至于染价,县里也有染坊,但我去看了他们出的成品,比着袁州城那边颜色上还是差些,布料好卖与否颜色和花色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染布我准备往袁州城去,成布出来前,咱们可以去袁州一趟,把颜色和花样先选好。”
柳晏平一听陆承骁心中都有章程,大喜,跟着也就起了身,笑道:“行,看来我今日又能结交两位朋友。”
说着要与陆洵告辞。
陆洵却叫住他:“晏平,你和承骁商量具体,不过大老远走一趟,难得能先赊到生布,这样的机会就别错过了,你手上的银子先只管染布的成本就好,至于路上的开销,我会让承骁多带一些银钱,由他先垫着,等成布出脱了,你再给他就行。”
这对柳晏平来说自然是个好消息,忙谢过陆洵。
陆洵一笑,挥挥手道:“去忙你们的吧。”
二人应下,柳晏安转身,看到一直隐形人一般没出身的陆承璋也起身送了出来,冲他点了点头,和陆承骁一起离开了。
陆洵看着两人离去,目光这才落到陆承璋身上,端起几案上的茶盏揭盖拨了两下,问道:“跟边上看了这半天,看出什么来了?”
陆承璋拿捏不好陆洵这是什么意思,总感觉从他爹眼里品出了几分讽刺的意味来,下意识垂了眼帘,“我不过好奇而已。”
“好奇?”陆洵眉一挑,就着茶盏饮一口,下颌朝陆承璋原本坐的位置一抬,道:“坐下吧,咱们父子俩也聊聊。”
陆承璋后悔刚才跟到花厅来了,他爹虽然慈和,从来少见他沉过脸,可威严还是有的,陆承璋还是很在乎在陆洵跟前的表现。
一连两次了,陆承璋都引起了陆洵不满,当下心里也忐忑起来,陆洵让他坐,他也不敢有二话,老老实实坐下了。
陆洵把茶盏放回案几,自己也坐下,看了陆承璋一会儿,把陆承璋看得浑身长刺了一样,才终于开口:“对你三弟去行商的事,说说,你什么看法?”
陆承璋心里一咯噔,老爷子这什么意思,难道是看出他有情绪了?
陆承璋心下急转,他对自己爹娘很了解,他们愿意看的是兄友弟恭,若真被他爹看出来他嫉妒老三,绝对没他什么好处,当下就表态:“挺好的,三弟一向主意正,见识也比我和大哥强。”
笑着把陆承骁先夸了一回。
陆洵十来岁就失了父母怙恃,靠着给人做学徒过活,后挑担子做买卖起家,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了几十年交道,又怎会看不出这一句夸赞后的真实情绪。
话里都透着遮不住的酸。
陆洵眉头微动,也不戳破,摇头道:“那倒未必,他书院里刚出来,还是少了些历练,不过这种勇于拼搏探索的精神还是很可取的。”
陆承璋把嘴角往上牵了牵:“是。”
很可取还问我作什么呢。
心里才嘀咕这么一句,便听陆洵道:“那你呢?你想不想也去闯一闯?”
陆承璋眼睛眨了眨,有些发懵。
陆洵道:“换个问法,这四百两若是给你,你觉得怎么安排才是最好的?”
陆承璋有些失落,还以为他爹终于要公平一回了,原来还是转着圈问他对老三行商一事的看法。
考题都递到面前了,没有不答卷的道理。
陆承璋也确实对陆承骁行商有意见,心下一横,何不趁此机会说一说,左右是他爹要考他,这都算不上是说兄弟的坏话。
因此当真作了认真思考的模样,少顷开口说道:“如果给我四百两去开拓的话,我觉得开一家铺子也比冒然出去行商好。”
“哦?”陆洵挑眉:“具体说说。”
“行商利大,可是风险也高,我们家还没富到不拿几百两银子当银子的地步,亏一回没事,亏两回却一定伤及根本,在我看来,家业还不算大时,稳扎稳打才是上策,步子迈得太大,一步踏错,摔得也狠。”
这不是陆承璋的心里话,事实上,他也羡慕像李家那样行商发家的人家,然而此时被陆洵问起,想起那四百两,他脱口而出的就是否认,且从第一句风险高说出后,就收不住上眼药的本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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