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似伊
姜家就只剩下自己人了。
姜母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挂不住了,她拉着姜舒兰的手进了她屋子,还没开口,眼泪就跟着下来了。
“舒兰,你明天就要结婚了,还嫁那么远,以后娘想看都看不到了。”
该高兴的,她闺女终于要嫁人了,但是真到这一步的时候,不舍是真的不舍。
姜舒兰坐在炕沿旁边,默默地给姜母擦泪,“娘,别哭。”
哪里能不哭呢!
一想到从小在身边娇养长大的闺女,马上就要去千里之外了,以后怕是一年连一面都见不上。
姜母眼泪流的更凶了,一边流,根本说不上来话。
旁边的姜父跟着吧嗒吧嗒抽旱烟,“舒兰,别管你娘,让她哭会!”
他也难受,心里绞绞的。
看到爹娘这样,姜舒兰也没忍住泪眼朦胧,有些难过和不舍,“娘,我不嫁了,我哪里都不嫁了,就在家住一辈子。”
这话一说。
姜母哭声戛然而止,横眉怒了,“那不行,嫁妆都给你准备好多年了。”
当母亲的就是这样,盼着闺女出嫁,又舍不得闺女出嫁。
姜舒兰,“……”
眼睁睁地看着上一秒还哭成泪人的母亲。
下一秒就去翻箱倒柜,把炕柜最里面的年代已久的包浆小木盒子找了出来。
姜母递给舒兰,声音还有些哑,但是却没了之前的黏糊,反而多了几分高兴。
“舒兰,你看看,这是我跟你爹这么多年给你攒的嫁妆,咱出嫁的时候全部带上,去婆家也腰板足。”
语气里面多了几分炫耀。
从舒兰刚出生开始,那么小的一个奶娃娃,她就开始给她攒嫁妆,开始的时候一个月也才攒五分两毛的攒。
到了后面姜父为了老闺女努力奋斗起来,去其他走街串巷的看病时,她给舒兰攒的嫁妆才慢慢丰盈起来。
硬生生的快二十年啊!
攒了这五百多块,就是家里最穷的时候。
姜母都没想过去动这一笔钱。
姜舒兰看着那盒子里面的一盒子满当当的毛票子,大到一张十块的大团结,小到一分两分五分,压的平平整整。
她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鼻头发酸,“娘……”
这哪里是钱啊!
这就是父母的爱啊,一点点一点点累计了二十多年的爱啊!
他们家的条件真没那么好,也就是普通人家,这一笔钱,对于他们家来说,是天文数字。
“别哭,舒兰别哭,看着多,其实也不多,你想想一个月攒一点,时间久了就攒起来了。”
姜母给她擦泪,自己反而笑了起来。
“娘高兴,你知道吗?娘当年出嫁的时候没嫁妆,我就想着我闺女一定要有。这才在你出生后让你爹做这个木盒子,娘看着这小木盒子,就能想到有朝一日等你出嫁的时候,这个盒子一定给你装满当嫁妆,让你带上漂漂亮亮的去婆家,腰板挺直的告诉他们,我姜舒兰娘家人有人,谁都不惧!”
说到这里,她语气顿了顿,有些惋惜,“就是这婚事来的太急,最近几个月毛票子没有给你换成大团结。”
以前的都换了,这些毛票子看起来不顺眼。
她闺女哪里能用着这毛票子当陪嫁?最低也要大团结不是?
姜舒兰心里热辣辣的,她说不上来什么感觉,眼眶生疼,嗓子生疼,“娘,我不要。”
家里本来就不富裕,这一大笔钱给她,家里还过不过日子了?
再加上,她还有哥嫂子。
姜母瞪她,“这你必须要,我大话都放出去了,我可是跟周同志说了,你是带着五百块钱的嫁妆嫁过去的,你哥他们自然也知道。”
“他许了咱们三转一响,咱们也不能比他差,晓得吗?”
不然那成什么了?
那成卖闺女啦!
姜舒兰说不出话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姜母把盒子里面塞的毛票子一点点拿出来,在最后的位置里面拿出了一个靛蓝色花布包着的东西。
正当姜舒兰疑惑的时候。
姜母打开了小布包,一点点露出了原貌,是两条黄金!
或者说是小黄鱼。
姜舒兰的眼睛倏然睁大了,惊讶,“娘,咱们家怎么有这种东西?”
姜母笑了笑,把两条小黄鱼递给她,“这就要说你爹了,当年他去城里面给别人看病的时候,心好救了一个扫厕所的大爷,免费给了两副药,大爷最后给了两条小黄鱼。”
姜舒兰是一丁点不知道的,她下意识地去看父亲。
姜父点头,“你娘没骗你。”
姜舒兰忍不住道,“爹,您心真善。”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这种时候,去帮助那种成分不好扫厕所,还没钱看病的这类病人的。
基本都是白搭进去。
姜母接过话,“也算是好心有好报!”
她把两条小黄鱼塞到了姜舒兰手里,“这个你藏好了,当压箱底,不要跟任何人说,不到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就不要动。”
她又怕闺女死脑筋不舍得用,叮嘱,“万一,娘说万一,万一你婚后在那边日子过的不好,就去把小黄鱼当了,偷偷回来,爹娘养得起你前半辈子,就养得起你后辈子!”
顿了顿,姜母想到自己年纪大了,不能陪舒兰太久,她犹似不放心。
“万一我和你爹没了,你也别怕,我跟你哥他们都说了,你原来住的屋儿给你留着,你啥会回来住都行,姜家永远是你的家。”
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当妈的活着为闺女操心,就算是死了,还是担心怕闺女将来过的不好,也要把闺女的路给铺垫下来。
这话一说,原本忍着没哭的姜舒兰再也忍不住了,她朝着姜母扑了过去,低声喊了一声,“娘……”
低低糯糯的娘,带着几分不舍难过和感动。
这一声娘,喊的姜母也跟着肝肠寸断,她抹泪,“怎么就这么快呢?之前还是个奶娃娃,怎么一转眼就要嫁人了呢?”
姜母摸着姜舒兰的头,喃喃自语。
姜父瞧着了皱眉,“别哭了,舒兰明儿的结婚,大喜的日子,周同志上门,肿眼泡子总是不好看的。”
这话一落,母女两人算是止住泪。
姜父吧嗒吧嗒抽旱烟,抽完去写了两个药方子,递给舒兰,“晚上用着药草子敷敷脸,消消肿。”
姜父是赤脚医生,他爷爷算是大清朝最后的一批御医其中之一了。
只是,姜父的父亲不精于此道,姜父又太小。
姜父也就跟着姜老爷子学了几年,后来姜老爷子没了。
他临时抱佛脚,这才当了一个赤脚医生,勉强算是一门手艺,能够糊口。
姜舒兰知道父亲是为她好,她点了点头,她也懂一些药理。
只是很粗浅的那种,也算是跟着姜父一起耳濡目染,时间久了,也就慢慢会了。
姜舒兰准备去隔壁家里小药房抓草药,关门的时候,听着爹娘在交谈。
“晚上就去把客人都接一接,该通知的都通知到位,明天的老闺女出嫁,不说风光大嫁,起码不能太寒酸了不是?”
姜母点头称是,随即又哽咽道,“当家的,我有些舍不得闺女。”
她小声的哭泣。回答她的是姜父一声深深地叹气。
姜舒兰手一顿,眼泪滑落间,她静静的拉上木门栓,怀里抱着包浆的小木盒。
她望着天边的一轮静谧的弯月,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她明天就要嫁人了。
嫁给周中锋。
深夜,平乡市交界处。
郑向东坐在大货车上打盹,他周边放着的是他赶了几天才准备好的聘礼。
当大货车驶入平乡市的时候。
郑向东的瞌睡一下子没了,他揉了揉眼睛,看向平乡市那个界碑,望着那即将天亮的夜色。
苍茫的夜色透过车窗玻璃,打在他俊美的面容上,少了几分阴柔多了几分俊逸。
他眺望着远方,忍不住笑了,喃喃道,“舒兰,等我来娶你。”
他凑齐了聘礼,就差去接他的新娘!!!
第16章
晚上,姜舒兰躺在炕上,辗转反侧。
她想到周中锋,又想到郑向东,最后想到坐在炕上低声啜泣的母亲和唉声叹气的父亲。
以及,放在枕头旁边的小木盒。
她坐了起来,摸了摸小木盒,木盒子有些年头了,磨平了棱角,上面被摸出了包浆的感觉,很是老旧。
甚至,能感觉到指腹每次摸到的位置,都有些凹陷下去。
这一个小木盒,不知道她娘摸了多少次,才攒够了满满一盒子??
姜舒兰心里热辣辣的的同时,又有些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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