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呦九
太子妃还蛮喜欢太子的性子, 他们两个从小就认识, 算得上青梅竹马。虽然没说过几句话吧,但是太子妃打小就观察过太子的性子。
如要不是太子如此“聪慧过人”,她也是不愿意嫁的。嫁给一个能压制着自己的人,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实在是不好过。
太子就正好。有时候她就想,陛下喜欢太子,是不是也如她想嫁给太子是一样?
她喝了一口茶,啧了一声,放下茶杯就开始去铺设后面的事情。
女人开酒楼也是行商的一种,陛下想来不会惊讶,这就在他的预想之内。
那还有什么是陛下可以接受的呢?
太子妃闭上眼睛,手指头一点一点的敲打在桌子上,神情有些疲惫。
一日又一日的借戒备和揣度,她一点儿也不敢放松,什么事情都要思量又思量才敢做。
她想,但酒楼做好之后,也要去管一管青楼了。
如今朝廷官员是可以去青楼的,堂而皇之的去,陛下其实心里并不乐意。她也可以趁此机会做点事情。
她内心思虑甚多,面上平静,过了一会,有太医过来请平安脉。
太子妃好奇,“怎么突然有太医过来?”
宫女小声说,“是太子殿下唤来的,说是……说是给您瞧瞧。”
太子妃马上就明白了,这是太子又给她请了个妇科圣手,她瞬间有些无奈,也不知道太子脑子里面又在想些什么,不过来了就来了,看看脾胃也可以——她最近真的吃的多。
李夫人的手艺实在是一绝。
太医进来,认认真真的把脉,他是个老头了,一边把脉一边摸胡子,然后眉头一皱,但也没有说什么,只道:“身子无碍,太子妃娘娘放宽心就好。”
太子妃笑笑没有说话,让宫女请了太医去侧间写脾胃方子。这个太医是新进太医院的,听闻今年之前还是民间的大夫。
他是太医院院正亲自请进宫的,陛下也知晓此人。
太子把人请过来,可见也是打听过的。不过他请来的人,自然也要过问一下。
他问,“太子妃身子如何?这些年为什么一直没有怀上身孕?”
太医恭恭敬敬的回话,“太子妃喜欢多思,多思伤神伤身,身子自然就亏损了,有句话叫做慧极必伤,说的就是太子妃娘娘。”
这话如此直接,倒是让太子觉得太医肯定半点没隐瞒。
这新来的太医就是新来的,不知道说话圆滑点,也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此时因为知道太子妃的心思颇为高兴——太子妃一个女人,还能想什么多思,无非就是自己肚子里面没有怀上。
女人就这点事。
太子心里涌出一股更加欢喜的雀跃,就好像自己亲自上战场杀了敌一样兴奋,他一高兴,便有闲心雅致劝解太医说话不要太直。
“这宫里的人一根肠子九曲十八弯,你待人接物,也别太老实了,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呀,你要知道该说不该说。”
那太医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太子这般的身份能如此叮嘱一句,已经是十分难得,于是说完见这老头依旧不发一言,也不知道说几只感谢之话,便打发人送他回去。
他自己跑出太子妃那里,笑眯眯地说,“梦瑶啊,今天晚上孤来你这里睡吧?”
太子妃白了他一眼,“这几天不行。”
太子好奇,“怎么不行?”
太子妃:“吴侧妃说最近打雷多,她有些害怕,所以要来住些日子。”
太子很是生气,吴侧妃这个扫把星,真是晦气!整天哭哭啼啼的,如今都哭到太子妃床上,难道她自己勾引不去自己,以为别人也不能勾引自己去吗?
那么喜欢哭,在屋子里面哭了别出来呀!
太子之前在整个东宫最讨厌的是太子妃,如今最厌恶的就是吴侧妃了。
他果然不喜欢爱哭的女人。
太子叹气,“那孤今晚去唐美人那里。”
……
三月里,唐氏就在准备嫁女儿的最后事宜了。她要清点嫁妆。
折珍衣今年腊月就要嫁人,到时候要从京东到宁州,这一路上多颠簸,要准备的东西就很多。
折邵衣虽然以前不是很喜欢折珍衣——这是真话。她是嫡出的女儿,心里有一股傲气,尤其是对着庶出的颇为神气。
大了还好,小时候真是可恨。前头六个姐姐都嫁了,家里就只剩下她们三个,折珍衣跟折萱衣闹别扭,却总是把脾气撒在她身上。
也没有别的原因,不过是折萱衣得文远侯喜欢又亲自教导,她心里有气,可是嘴巴没有折萱衣厉害,每回总被暗戳戳怼回来,于是就更生气,折邵衣就成了那个出气筒。
那时候真是恨得牙痒痒,但是又无可奈何。后来还是嫡母发现了这事,把折珍衣狠狠教训了一顿,这才罢了。
所以,折邵衣还是很感谢嫡母的。多亏有了她,折珍衣才算没有长歪,她一路长到现在没有受委屈。
后来大家都长大了,也知道道理,磨合久了,竟然也是姐妹情深。因嫡母给她准备的嫁妆多,有些还要现买,缺了少了的都要补,所以三姐妹在家里看嫁妆册子。
别人家肯定不会如此做,但唐氏实在是有些疲惫,她索性就用这个教导三个姑娘行事,明明白白的把册子给她们。
徐氏回去还跟折硕明道:“母亲这般做,就不怕将来八妹妹和九妹妹埋怨吗?”
那嫁妆册子是真的丰厚,可是家里有多少银钱,徐氏也是知道的。如果给了七妹妹这么多嫁妆,那八妹妹和九妹妹就没多少了。
折硕明就顿了顿,他其实有些不知道怎么去跟妻子解释这个问题,良久之后她才道:“母亲心地很好,不会苛责其他的妹妹们,但是也不会像对待七妹妹一样对待她们。七妹妹的嫁妆里,大多数是母亲的陪嫁,她是把东西几乎都给出去了,等到八妹妹和九妹妹出嫁,母亲也会从陪嫁里给出一些,但也仅仅是个体面。”
前头六个姐姐就是这样出嫁的。
母亲陪嫁给一些,文远侯的家财给一些,凑合凑合,就嫁出去了。这一笔银钱不会太少,不会让姐姐们显得太寒酸,但也不会太多。
而至于庶女们怎么想,是埋怨还是记恨,她都不会去管,也不会去想。她只是做了她觉得应该做的就够了。
折硕明叹气,“母亲就是这样的人。”
徐氏听了这话,其实还是很佩服母亲的,但是又担心八妹妹和九妹妹心里不高兴,她说,“到时候母亲的嫁妆不够,就拿我的去。”
折硕明赶紧道:“这算个什么事情,你放心吧,八妹妹现在还没有说亲,就只说九妹妹,她如今哪里是缺钱的,太子妃和澹台老夫人必然给她添妆。”
到时候的嫁妆一定是最丰厚的那一个。
徐氏也想到了。然后就觉得有些头疼,“你说,八妹妹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现在还不肯说亲?我真是不明白了。”
折硕明也不是很明白,不过他想,今晚上三弟必然是要受些苦的。
他想的没有错,此时,折宴明苦大仇深的坐在青宁院赵姨娘的屋子里,左边是姨娘,右边是妹妹,两人吵了一下午,他耳朵都疼了,却也丝毫没有办法让两人停下来。
妻子刚开始还在这里跟着他一起劝导姨娘和妹妹要心平气和的说话,后来他就让她回去了。
实在是再劝下去,他怕是到时候就要劝三个人了。
——妻子实在是个暴脾气。
娇纵的很,耐心也没有那么好。
而如今,耐性最好的他也有些不耐烦了。他叹气又叹气,还是站在姨娘这边劝妹妹,“你才十五岁,正是说亲的时候,前两年也就算了,你不说就不说,可是如今十五了,说了亲事,明年就能出嫁,难道你还要在九妹妹后面出嫁吗?向来没有这个道理。”
折萱衣不置一词,不发一言。无论哥哥和姨娘怎么说,她就是不说话,你要是让她说话,她就一句话,“我不嫁了。”
天爷!赵姨娘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哭天抹泪,颤颤巍巍,又生气又心疼,“我的天,我的儿,你到底怎么了!前头你说你对你父亲失望至极,觉得天下男人都是不负责的,可是你父亲是你父亲,又关你夫君什么事?你看看沈怀楠,还有那个盛家九郎,多好的人品,跟你父亲完全不一样。”
再说了,你找夫君,你跟你父亲挂什么勾?
赵姨娘只觉得天翻地覆,两眼冒金花。她哭哭啼啼,“我不管,你要是不成婚,我就一根绳子吊死。”
折萱衣砰的一声站起来,“那就吊死!你要什么绳子?白绫还是麻绳?”
赵姨娘:“……”
折宴明:“……”
两人都十分震惊!然后就是愤怒!折宴明都皱起了眉头,“萱衣,姨娘也是为你好,真可如此放肆?”
折萱衣,“姨娘先吊,我后面吊,也别浪费了绳子,用一根就好了,你先把脑袋伸进去,死了之后,我就用你这根绳子再吊个脑袋。”
这话说的很平静,很平淡,和气的很,就好像再说买菜一样。买了一根萝卜,还要再买一把白菜。
赵姨娘被吓住了,只觉得女儿怕是魔怔了。
但事实已经如此,无论赵姨娘让谁来劝,折萱衣都不听,她还说,“我不嫁人,也不做姑子,我就要一辈子呆在家里,大哥哥和三哥哥给我一席之地就好了。”
赵姨娘晕了过去。唐氏自然听说了这件事情,她没有心思去劝折萱衣,但想着她还是个孩子,赵姨娘又是个糊涂东西,便让人把折萱衣带过去,“你到底怎么想的?”
折萱衣说了句实话:“这一年里面,我不断在外面跑,如今自己也做了生意。”
唐氏啊一声,“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折萱衣低头:“我谁也没告诉,是借了银子开的首饰铺子。”
唐氏:“铺子叫什么名字?就在西城吧?”
折萱衣点头,“是,就在西城,就叫书香。”
哟,这个唐氏还真知道。曲陵侯夫人说起过。说这家铺子里面的首饰都是从书里面可以找到典故的。
比如曲陵侯夫人上个月买的一把古剑簪子,上面雕刻剑心问道四个字,说的就是三千年前传下来的一个侠士问道的典故。
曲陵侯夫人喜欢舞刀弄剑,一眼就喜欢上了。
还有的是簪花仕女图,把古画上面的人做成花朵雕刻出来,十分好看。
这铺子竟然是折萱衣的。
唐氏就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了。她其实很明白折萱衣的意思,如今她有银子,家里还有两个哥哥嫂嫂都是好人,没有什么纠纷,大不了到时候关起门来过日子,谁也不得罪,但谁也别想管她。
折萱衣这时候又看了唐氏一眼,小声的说,“如果……如果我到时候再买一座宅子,也不用住在家里讨嫌。”
她觉得自己想的很好。
唐氏见她如此坚决,倒是也不好再劝,她说,“竟然你已经有了坚定的主意,那你自己不后悔就好。”
人奇奇怪怪的,自家家里竟然有两个。
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把折邵衣叫过来,“你虽然是最小的那个,可最为聪慧,看事情也最准,我如今是不能再劝她了,再劝她要恼人,你们姐妹之间倒是可以说的来,你再去问问。”
然后把折萱衣的话说给她听,犹豫的问,“她那个铺子真的能养活自己一辈子吗?”
折邵衣就笑了,“自然是可以的。”
唐氏:“你确定?”
折邵衣:“我管着整个西城的铺子呢,大概知道他们盈利的银子是多少。”
唐氏:“……”
一个比一个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