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的卢
小姑娘娥眉婉转,越说脸上的表情就越可怜。
厢房里的壁灯,拉长了她的侧影。
她绷直了后背,雪白细腻的额前沁着冰凉凉的冷汗,掌心里的手帕揪得乱做一团。
她垂着脑袋,置气不想抬头看他的脸。
冷得像冰块,长得好看也没什么好看的。
沈嗣目光淡淡瞥向她垂低的脑袋,滑开的长发乖巧躺在她的衣襟前,绯白的面容被暖黄的烛火闷出丝缕的红潮,紧咬下唇,被蹂.躏出些诱人的血浆色。
他不带感情的提醒她:“是你先买凶.杀人。”
这桩被长辈定下来的婚事可以说是盲娶哑嫁,沈嗣可以理解她为了不嫁给原主这种垃圾而做出谋杀的事情。换做是他也不会心慈手软,但是既然做了就要滴水不漏。
让人抓到把柄就是蠢。
有勇无谋。
沈嗣伸出手指钳住她的下颚,逼迫她抬起头来,深邃的眼神透进她的眼底,薄唇微动:“都敢杀人,怎么会怕鬼?”
阮明姝的下巴被他捏得好痛,这个粗鲁的莽夫!就不能轻点吗?她的皮肤是很娇嫩的,又不是像他这种臭男人,皮糙肉厚。
他的手指头也凉得出奇,迎面扑来的气息蕴着冷冷的威胁、压迫、高贵。
阮明姝这个已经落在砧板上的鱼,还想挣扎翻身。
她别开眼,娇娇的自然语气发出无辜的声音:“我没有杀人啊。”
她没杀人,是别人杀的。
阮明姝反咬了他一口:“你才是杀人犯。”
沈嗣一寸寸扫过她的五官,坦然承认:“我是杀人不眨眼,所以阮姑娘小心点,不要惹恼我。”
男人淡定说完这句,继续逼问:“你当初是如何同杀手交易的?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经手的人都还活着吗?”
阮明姝遭不住拷问,不耐烦道:“我给钱,他帮我杀人。只有我和我的丫鬟知道,她是不会背叛我的。”
沈嗣松开拇指,她迫不及待往后退缩了几步。
他并未制止她的动作,静静看着。
阮明姝抱着双膝躲在角落里,濡湿的眼泪挂在颤抖的浓睫上,她像无人庇佑的小猫儿,既警惕又胆小,“你能不能不要去告发我?”
她咽了下喉:“不要抓我下大狱。”
沈嗣没吱声。
阮明姝觉得这件事还有戏,她听她的话多读书,他就不会拿尸体来吓唬她,也不会把她捉进牢房里吃牢饭。
阮明姝眼底还含着泪,强逼自己大胆往他跟前靠了靠,她忍痛道:“我不仅好好读书,我还有银子能收买你。”
沈嗣听见收买二字,无奈得有些想笑。
便是读了很多书也不能指望她能多几分心机。
这种事情本该要做低调,她倒好,直直说出口。
沈嗣抿唇:“我不要银子。”
阮明姝点头,昧着良心说:“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沈嗣:“……”
阮明姝掐紧的指甲骤然放松,她说:“我很聪明,读书也会读的很好,不会给你丢脸。”
沈嗣也不是不知道,她以前读书就常挨骂,被老师罚抄书也从来不抄,多的是要主动献殷勤的人。
他嗯了声。
阮明姝收了收眼泪,忽然之间又觉得这个可怕的男人也不过如此,不也和她一样爱听好话吗?哄哄就能哄好。
她趁热打铁,一鼓作气:“我给他的两箱金子,能不能还给我呀?”
阮明姝擅长讨巧卖乖,其实她还挺识时务的。并没有你欺负我,我就宁肯一头撞死也不愿意说甜言蜜语的骨气。
沈嗣发现,他的小未婚妻,最信手拈来的是得寸进尺。
他挑眉,漫不经心的冷淡语气:“什么金子?”
阮明姝有点急了,天真以为沈嗣真的不知道这两箱金子的存在,她用手比划小箱子的形状,着急说清楚咬到了舌头,粉嫩柔软的舌尖磕到了牙齿,疼得她倒吸凉气:“就是我给他的酬金,两大箱的金子。”
她顾不上舌尖的痛感,浑然不察自己把老底都透了出去:“是我的全部积蓄,我还把首饰卖了大半,真的好多好多钱。”
沈嗣故作惊诧,“确实很多。”
阮明姝重重点头:“是啊是啊,我攒了好多年的小金库,你抓到他的时候没有看见吗?”
少女眨巴湿润的黑眸,眼底满怀期盼,殷勤望着他。
沈嗣面不改色:“没有。”
他问:“你没钱花了吗?”
阮明姝的肩膀一下子塌了下去,垂头丧气的难过得要命:“没有了。”
在沈嗣答应不抓她去坐牢时,她对他就没有来之前那么防备。
“我现在都得去问我弟弟讨银子花,很可怜的。”阮明姝就是想让他,帮自己找到那两箱金子。
阮明姝想不到杀手会把金子藏在哪里?那么多钱难道不该随身带着吗?睡觉都要抱着睡觉。
她恳求他道:“你能帮我找找吗?找到了我可以和你对半分。”
沈嗣故作沉思,“只是对半?”
阮明姝狠了狠心:“四六也行。”
沈嗣:“阮姑娘,你要知道这种事很麻烦,且不说幽州路途遥远,这一路上的凶险也无人可知,还不能大张旗鼓去找,若是被人发现恐怕我官位不保……”
阮明姝听得很烦,他怎么有这么多话要说?
“沈大人,我们三七。”
沈嗣装模作样,叹了叹气:“官位不保事小,若是让人牵连出□□案,阮姑娘也……”
“好了!你说你想要多少?”
“九一。”
阮明姝愣了愣,只听他说:“当然是我九你一。”
阮明姝闭了闭眼睛,掐着指甲忍着怒气——
这个狗官!!!
“行的。”
“嗯。阮姑娘得知道我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她被气坏了,不愿再说话。
沈嗣看见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嘴角微翘,抹起淡淡的笑。
男人大发善心拿出一颗金元宝放在她面前:“不过阮姑娘既然手头拮据,我可以先借你一些,以解燃眉之急。”
阮明姝盯着这颗金元宝,觉得眼熟又说不上哪里眼熟。
她收下金元宝,谈妥了事情就想走。
身后的男人忽然唐突握住她的手腕,黑眸幽沉如海:“阮姑娘,得到了别人的帮助就该道谢。”
她的手腕很细,皮肤薄薄的,嫩得能掐出水来。
阮明姝觉得被他碰到的这片皮肤,沁着透骨的寒冷,施压下来的力道叫她挣不开。
他又摸了她!是不是因为知道她的未婚夫已经死了,他就更肆无忌惮占她的便宜。
阮明姝甩开了他的手,威逼利诱下不情不愿道:“谢谢。”
沈嗣在慢慢纠正她,软的不行,只能威逼。
“我送阮姑娘回府。”
“不用的。”
“我还有功课要交代。”
阮明姝都快被他气死了,他是个读书人,应该更加比她知道礼义廉耻。孤男寡女同乘一架马车,这像话吗?
可是这个狗官骨头比她想象中要硬,可能仗着自己也是皇帝儿子的身份,半点都不怕。
阮明姝被迫坐进他的马车里,“之前让你看的律法条文,可看了?”
“没有。”
“这几天回去好好的看,过两日我会来抽查。”
阮明姝都不明白,她又不去当官,怎么还要看律法?
她看他这个狗官才需要去看律法。
沈嗣知她不服气,他说:“考不及格,就得受罚。”
阮明姝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罚…罚什么?”
沈嗣低声笑了笑,笑声都带着压迫感:“到时你就知道了。”
—
阮明姝回到家就让春枝把压箱底的律法书籍翻找出来,她翻开第一页,盯着那行字好半晌,还是读不进去,背了半天只背下一句。
她不想背了,又怕被他罚。
死变态。
大狗官。
说不定会逼她去看剩下的半具尸体。
可能还会打她!
阮明姝把书扔到旁边,在床上滚了两圈,认真思考能不能再用掉她的嫁妆把沈嗣也给杀了。
想了想,她不敢。
她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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