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金枝 第16章

作者:漫漫步归 标签: 穿越重生

  果然万物皆可蛋黄,这当真是一道包容度极高的食材。

  香梨挖起蛋黄来已经很熟练了,姜韶颜很放心的把挖蛋黄的任务交给了她,将削了皮的荸荠切成米粒大小放在一边备用,而后便去看那边小午切好的肉了。

  姜韶颜没有看错人:舞得一手好刀的小午耍起菜刀来可谓无师自通,不管劲道还是耐心以及准头都是一等一的好,切出来的肉她十分满意。

  因着考虑到一路马车颠簸,唯恐路上颠簸的散架了,毕竟姜韶颜对于菜式的“色”要求也是颇高,于是,在先前的做法里她特意加了一步炸的步骤,先下锅将狮子头炸成型,待到明日见静慈师太前用一个时辰隔水蒸上一蒸便可了。

  当然,姜韶颜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人,同香梨分食了一个蛋黄狮子头,剩下的马蹄狮子头和荸荠狮子头则给小午当暮食吃了。

  姜韶颜对狮子头的味道心里有数,毕竟还是很信任自己这条舌头的,可香梨却紧张不已,巴巴的望着吃完狮子头的小午要给个评价。

  可怜小午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句文绉绉的形容来,不得已,只得如实道:“嫩如豆腐,很好吃,想来应该甚得老人家的喜欢。”

  这倒是一句实话,这等软烂丰腴的肉菜确实很适合老年人的口味,姜韶颜想着,可惜姜兆年纪不够大,那个姜老夫人对原主又委实太差,她实在懒得对姜家除姜兆之外的人下功夫。

  毕竟,既然打定主意做条咸鱼了,那便安心躲在姜兆羽翼之下好了。

  做完狮子头,将厨房收拾了,香梨没有忘记把做好的狮子头带回东院去。

  “大公子什么事做不出来?连装牡丹花卤子的罐子都要偷呢,我可得小心他莫要偷走了!”如护食的崽子一般,香梨很是小心谨慎。

  姜辉啊!姜韶颜再一次想起了这个人,她实在不敢高估姜辉的下限,于是问小午:“那个姜辉近日如何了?”

  小午道:“听闻昨日他对白管事道身边没个婢女不方便,要问白管事借个婢女过去伺候,被白管事拒绝了,他便放了狠话要白管事好看。”

  “姜辉的狠话啊……”姜韶颜愣了愣,道,“那没事!他天天放的,不用在意便好。不过他那手脚好了么?居然还有心思惦记婢女?”

  这还真不是姜韶颜低看他,毕竟调戏婢女这种事姜辉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手已经好了,腿还未好。”小午说着,看着向这边走过来的白管事,道:“白管事来了!”

  “四小姐。”走过来的白管事朝姜韶颜施了一礼之后,开口说道:“大公子那里要预支五百两银子。”

  姜韶颜没有出声,等白管事继续说下去。

  预支银子不算什么大事,更何况五百两也不算得巨款,可那是伯爷之于四小姐的,不是大公子的。白管事心里清楚的很,自然不会姜辉要,他便给。

  至于姜辉要钱的原因,白管事道:“听闻大公子最近找了个黄神医帮他治腿,力求半个月之内养好腿脚早早回京。”

  若是治腿的话,预支银子倒不是不可。姜韶颜想了想问白管事:“这黄神医是什么人?宝陵城的神医吗?治腿脚很有一手?”

  白管事闻言却是面色古怪,顿了片刻之后他道:“我不曾听闻过什么黄神医,是他那个小厮双寿找来的。”

  姜韶颜:“……”

  这种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神医……虽说确实有这个可能,可多数时候不是骗子居多么?况且看白管事的脸色,这黄神医也不像什么靠谱的。

  “那就莫要给了,若是到时候当真治坏了腿脚,没得还要怪到我们身上。”姜韶颜想了想,道。

  话才说完,便听身后一道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姜肥猪,你凭什么不给我钱?”

  姜辉过来的时候正听到了这一句话,闻言当即怒不可遏的质问了起来。待到质问完,便看到姜韶颜转过身来,这一刻,那张明明已经胖到看不清五官的脸上不知为什么竟让他看出了几分嘲讽来,眼看着她伸手向自己指来,开口道:“凭什么?就凭姜兆是我爹!”

  顿了顿,不等他开口,姜韶颜又道:“你只是个侄子,哦,不对,是大侄子!”姜兆的侄子不止姜辉一个,可女儿却只姜韶颜这一个。

  这话听得姜辉气血一阵上涌,对上姜韶颜那张平静的脸,本能的抬手打了过去:“你故意的!”

  一旁的小午看的脸色顿变,正要上前,却见姜韶颜不等他出手便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姜辉挥到半空中的手,而后只听“咔嚓”一声,姜辉的惨叫声也随即响了起来。

  惨叫声中,姜韶颜缓缓松开了姜辉的手,而后两手轻轻拍了拍手上也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灰,淡淡道:“这才叫故意的,姜辉,你的手也太脆弱了!”

  早听闻人一处脱臼之后便会比别处更容易脱臼,嘉风轩的胡汉三先前因着姜辉讹钱便将姜辉的手弄脱臼了,如今看来张神医说的果然是真的。

  看着捂着手痛的大呼小叫的姜辉,姜韶颜神情平静:看来她果然不是什么好人,曾经张神医教她的本事没有被用来救人倒是用来“害人”了。

第三十八章 送鱼的故友

  “总之,钱你莫想要了,若是实在想要便回家找你爹要去,而不是找我爹!”朝着姜辉指了指,姜韶颜一点也不客气的再次祭出小午警告他,“你再惹麻烦,我让小午揍你!”

  突然被提到的小午脸蓦地一红:欺负人这种事他还不是很习惯,总有些不好意思的。

  姜韶颜看了他一眼,倒是读懂了小午脸红背后的含义,开口安慰他道:“唯手熟尔。”

  熟练了往后便不会脸红不好意思了。

  既然能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姜辉,姜韶颜自然不会用麻烦的。若是连解决姜辉这种人都要她动脑子,那该多累啊!

  不知道是不是姜韶颜的警告起了作用还是真明白了姜兆是姜韶颜的爹不是他姜辉的爹,被教训了一顿的姜辉回去之后出人意料的没有砸东西,一晚上都安安静静的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姜韶颜虽然有些意外,不过对于姜辉难得的识趣还是很满意的。

  隔日一大早姜韶颜便去厨房蒸了昨日做好的狮子头,除了带去几个清蒸的之外,还特意带了鸡汤,煮好的鸡汤用纱布过滤之后清如白水,将狮子头放入圆盅里浇上清汤,加青菜枸杞点缀,很有几分意境。

  带着狮子头与盛放的器皿上了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半个时辰便到了光明庵。姜韶颜走下马车,同香梨拎着一食盒的狮子头走在前头,小午则拎着盛放狮子头的器具跟在了后头。

  走到庵后静慈师太所处的位置时却见静慈师太不复往日见她时的闲适肆意,而是穿了一件颇为正式的缁衣盘腿而坐愁眉不展。

  姜韶颜拎着食盒走过去,开口问道:“师太何故忧心?”

  静慈师太指了指对面的蒲团道了声“四小姐来啦”便开始叹了起来:“近几日见了一位故人,当年见时她机敏聪慧,如今见到时却是三言不知两语,是以有些感慨物是人非。”

  三言不知两语……这词新鲜!姜韶颜心道。不过面对静慈师太,她还是认真的问道:“是那位故友上了年纪患了呆症吗?”

  古人所谓的呆症同现代人口中的阿兹海默症大体是指同一种病症,便是现代都没有办法治疗,古代亦是如此。

  “倒不是呆症,是很多年前头被人以棍棒重击过,”静慈师太解释道,“自此便记不得事了,有时候连人都认不清楚。每每思及她当年聪慧机敏的样子,想到如今她这样便觉得物是人非。”

  这种事……姜韶颜作为一个外人除了安抚也做不了别的。

  安抚了几句静慈师太之后,听静慈师太又道:“说她记事吧她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说她不记事吧,又记得我做的奶汤鲫鱼,真叫人心中戚戚怅然!”

  姜韶颜这才恍然:原来奶汤鲫鱼是这么来的!如此的话,静远口中那两个相貌不错的年轻人大抵也是静慈师太故人的后辈了。

  既是托了这位故人的福尝到了这一口奶汤鲫鱼,姜韶颜思及自己多带的一盒狮子头,心道这盒狮子头大概有去处了。

  静慈师太那位故人年岁应当不小了,这软嫩如豆腐的狮子头应当正合那位老人家的胃口。

  陪着静慈师太说了会儿话,姜韶颜便打开了食盒,将带来的狮子头取了出来,待到姜韶颜浇汤摆盘之后,静慈师太才学着姜韶颜用羹勺舀了一勺,入口之后,她双目立时一亮:“这般鲜嫩!”

  “师太觉得好便好。”姜韶颜笑眯眯的陪着静慈师太品狮子头。

  不出所料,虽说纯肉的与加了荸荠的马蹄狮子头静慈师太都喜欢,可蛋黄爱好者静慈师太还是最好那一口裹了蛋黄的狮子头,甚至连连表示往后要腌一坛子咸鸭蛋送给姜韶颜,且看看这蛋黄在她手里还能做出什么花样来。

  姜韶颜自是满口应了下来,就以那奶汤鲫鱼的水准来看,静慈师太腌的咸鸭蛋应当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又陪着静慈师太说了会儿话,姜韶颜便起身告辞了。

  静慈师太这一身正式的缁衣显然不是为她准备的,而她来时尚早,还不到光明庵开门的时辰,等闲来拜访的来客也不会这般早就过来。

  况且昨日下过雨的庵门前若是停过马车想也是看的出来的,可他们到时,门前并无车马痕迹,显然还有贵客在后。

  姜韶颜分析出了这一通之后自然没有多做打扰早早便告辞了。

  静慈师太看着她笑容不减:便知道姜四小姐察言观色甚是厉害。这等不消自己明言,对方便已清楚的灵慧让静慈师太很是感慨:如此聪慧玲珑的女孩子若是没有中那扰人的毒,该多好啊!

  临女孩子离开时,静慈师太特意送了她一篓子鲫鱼,比起先前那几尾大的,这一篓子鲫鱼便小了不少。

  姜韶颜只看了一眼,便猜到了鲫鱼的来处:“又是先前那两位相貌极好的年轻公子送的吗?”

  静慈师太没有问姜韶颜从何处得知的消息,想也知道是静远走漏的风声,是以只笑着说道:“准确的说是其中那位‘郎艳独绝’的年轻公子送的。”

  郎艳独绝?这评价可不低!不过既是从颇见过世面的静慈师太口中说出来的,姜韶颜倒是也生出了几分好奇,不知道那所谓“郎艳独绝”的公子生的何等模样。

  “我擅长的菜式不如你多,这一篓子鲫鱼个儿小了些,拿来炖汤刺太多,便给你了。”静慈师太说着不忘朝姜韶颜眨了眨眼,“若是想到了好的做法,记得带些来与我尝尝。”

  姜韶颜爽快的应了下来,同静慈师太告辞之后便出了光明庵。

  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姜家别苑行去,坐在马车里想着如何解决这一篓子个儿小刺多的鲫鱼的姜韶颜自然没有功夫去看窗外,自也没有看到从光明庵出来走上大道时便有两人骑着马对向而来。

  宝陵是个“慢”地方,路上悠悠走动的马车、驴车不少,骑马的却并不多见,外头驾着马车的小午自然便往那里扫了一眼:到底是在宝陵,对面的两人便是骑在马上也是悠悠的走着,不似长安城,纵马疾驰而过的不在少数。

  不过即便是悠悠走着,跟在姜兆身边也算见过世面的小午还是一眼便看出对面二人骑得马皆非凡品,都是难得一见的神骏。当然,神骏的主人也是风姿过人,骑着马走在宝陵街头如一道风景般引得路边不论男女老少皆纷纷望去。

  左右同他们无关!小午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认真的驾着马车与那两人擦身而过。那一篓子鲫鱼腥的很,若是一个不留心翻出来这马车连同里头的人都少不得一番麻烦的清洗了。

  “崇言,”林彦认出了驾车的小午,朝马车离去的方向努了努嘴,道,“你冰肌玉骨、步步生莲的姜四小姐身边的护卫。”

  这护卫在驾马车,那马车里的多半就是那位姜四小姐了,想到季崇言昨日的举动,林彦就觉得如同做梦似的。

  “我看到了。”与那辆马车擦身而过的季崇言拉住了缰绳,回身望去,“我不仅看到了人,还看到我那一篓子鲫鱼就在她的马车里。”

  “原来她便是静慈师太那位忘年交!”上次那个红脸的静安说过那尾鱼送给了静慈师太的忘年交,想到静慈师太送回来的奶汤鲫鱼,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季崇言忽地轻哂了起来,“我倒是有些期待这次静慈师太的投桃报李了!”

第三十九章 念旧

  原本以为那一篓子小鲫鱼的回报要等到下一次,没想到今日上门便得了一次回报。

  虽说已经知道了上次那尾鲫鱼的去处,可从静慈师太嘴里亲口说出也是头一回。

  “先前季施主的那尾鲫鱼送了老尼的一位忘年交,这是她今日送来的还礼。”将食盒递过来静慈师太不忘将吃法细细说上一遍,如此新鲜的吃法也算少有,想来那位今夕不知何年的柴施主食了也会开心的吧!

  季崇言瞥了眼那圆盅里拳头大小的肉圆子一眼,想起昨日那块她提在手里的肉,眼里便不自觉的多了几分笑意:原来她昨日出门是为了这个!

  将食盒放至一旁,便要聊起今日的正事了。

  “惠觉老友还未回来,不过你先前问到的整个江南道的神医,贫尼倒是略知一二。”静慈师太说着从袖袋中取出一封信交给了季崇言,虽是担忧故友,可静慈师太依旧选择说了实话:“若论这天下的大夫也没几个能比得上宫中太医署的了,季施主若是能寻到神医自是最好,不能也莫要强求了!”

  季崇言抿了下唇,点头道:“师太放心,晚辈省得。”

  静慈师太没有错过他方才下意识抿唇的举动,却没有点破。

  这位季施主生于前朝将门,长于今朝名门,待到成长时陛下已然登基为帝。人又少年聪慧,颇有手段,甚得帝心。如此身世手段都不缺的人,过往所求怕是鲜少有过失败,是以自然不会这般轻易放弃,所以那一句“师太放心,晚辈省得”两人皆知他不会如此轻易省得的。

  话说回来,眼前这位季施主的相貌还当真是像极了那位少年早夭的赵小将军,只是比起那位赵小将军来更有几分手段。

  正这般想着便听面前的季崇言开口了。

  “静慈师太!”季崇言开口唤了她一声,待到静慈师太的目光落回到自己身上之后才又开口道,“我们这一路行来,至宝陵倒是才发觉宝陵城中的人很是念旧。”

  此话何解?对着面前与那位赵小将军相似的一张脸,静慈师太却不敢如面对赵小将军一般随意,忍不住将心提起了几分。

  “我们这一路自长安南下,经过不少城池,甚至还在清明祭祖当日绕道河东,最后才至宝陵,却发现唯有这宝陵城的百姓爱听二十年前的旧事。”季崇言淡淡道。

  面前摸着佛珠的静慈师太脸色微变:一路都无人谈及二十年前旧事了,却唯有宝陵还在谈当年的旧事?

  “师太多年不曾出过宝陵了吧!”季崇言顿了顿之后,不等静慈师太出声便又开口了,“长安城如今已鲜少有人在提赵小将军的事了。”

  “旧人旧事总要过去。”静慈师太此时也已恢复了先前的平静,淡淡道,“宝陵这个地方是个未曾被战火波及的福地。”

  前朝覆灭方才二十载,二十载的时间还不足以让大周江山稳固。更何况今上带兵攻入长安时,前朝那位昏君是选择的主动开城投降。今上不想让战火波及长安城,便接受了昏君的投降,并将那位昏君封为“静王”贬去封地。可就在静王出发前往封地的当晚,他却突然死了。对于静王的暴毙,民间便有人猜测是今上看似宽宏大量,实则气量狭窄,暗地解决了静王,天子出尔反尔自然不是什么好事;数月前京畿道一带滴雨未下,旧事便又被翻了出来,这次还多了个谣言道今上当时并非不想强攻长安城以绝前朝后患,是那位前朝昏君也就是后来的静王知晓了今上的一个秘密,使得今上不得已接受了静王的投降,而后静王突然身死则是今上为了秘密绝人之口暗地里派人杀了静王。所以京畿道一带滴雨未下是静王在喊冤,不过好在后来京畿道一带下了雨,才暂且断绝了静王喊冤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