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金枝 第246章

作者:漫漫步归 标签: 穿越重生

  这话说的实在难听,可……苏二小姐泪眼婆娑的抬头向他望来:“可这件事不怪他,是我去寻的他,他有情有义,没有抛弃杨大小姐……”

  “嗯,有情有义!”苏大公子点了点头,郑重的重复了一遍苏二小姐的话,看向苏二小姐,道,“有未婚妻了还同你私会的有情有义!”

  说罢,不等苏二小姐再次开口,苏大公子便再次出声了:“既然在你眼里他有情有义,你便去寻这个有情有义的吧!我苏家无情无义,不想要你这个女儿了!”

  最后一句话声音平淡而阴冷,苏二小姐心中没来由的一慌,看着苏大公子想要说什么,便见苏大公子伸手捂了捂额头上的伤,冷声道:“莫去烦二老了,我会将伤口的出处告诉二老。”

  这话一出,听的原本心中便忐忑不已的苏二小姐心中蓦地一沉,整个人如坠冰窖,仿佛失了魂魄一般,跌坐在了地上。

  苏大公子说完这话,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眼下,她只有季二公子了,只有季二公子了。安静了半晌的屋内陡然间迸发出了一阵嚎啕的大哭声。

  几个侍婢仆从互相对视了一眼,皆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下,苏二小姐算是求仁得仁了。

  纵使这些时日没有去外头露面,可传的沸沸扬扬的“天花”之事还是一点不落的传入了杨唯娴的耳中。

  杨衍正妻魏氏早在母族出事之后便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拘谨而小心。虽说夫君杨衍不曾说什么,她所穿所用还是照旧,可到底是心中忐忑的。

  对自己这个夫君,她一向是又爱又怕的,毕竟即便是睡在一张床上的枕边人,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杨唯娴一双眼早已哭红了,大过年的,布置的喜庆的红灯笼、窗花、福字此时在她眼里看来莫名的刺眼,总觉得红中仿佛带着一点绿一般,刺得人心里宛若吞了苍蝇一般噎得慌。

  使手段抢来的季崇欢这个夫君,她早就后悔了。或者可以说,在解决完那个胖丑的姜四小姐之后,抢来“京城第一才子”带给她的虚荣、刺激和兴奋感并未存在多久,很快便被浓浓的不安所取代。

  季崇欢这个人是个什么东西,她当然知道。苍蝇不叮无缝蛋,季崇欢满身都是缝,自然招苍蝇的很。

  不然也不会叫她抢的那么容易了。

  那一段时日,看着季崇欢在外依旧招蜂引蝶的举办诗词歌会,时不时有相貌俏丽的女子叫他帮忙看诗,他也来者不拒。

  杨唯娴这个正牌的“未婚妻”在一旁又不能开口拒绝,不然便是“心胸狭窄”,可叫她憋得不轻。

  本就够憋屈了,直到八月中秋冒出个苏二小姐,她当时简直快气疯了,上前想也不想便给了季崇欢一个耳光。

  当季崇欢用那种觉得自己“一点错处都没有”的眼神看过来时,她想要开口喝骂的话语仿佛尽数堵在了嗓子口。

  他自骨子里就是这等人,她昔时怎么还会觉得自己能够改变这种人?觉得季崇欢会因为有了她而变好?

  人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殊不知修补浪子这颗“满身是缝”的蛋要花费多少力气?耗尽了多少心思,耗到白发苍苍,年华老去,耗到季崇欢浪不动了,那也叫“胜了”?胜个鬼!她早后悔了,去大街上闭着眼随便抓个人也有可能比季崇欢来得强。

  上回之事虽说因着父亲的介入,算是暂时解决了苏家,可她私心里还是忐忑不安,总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结束的。

  以季崇欢那等拖泥带水、优柔寡断又半点不懂身家处境的性子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大局为重”,再加上那位苏二小姐同样是个季崇欢这等人,怎么可能结束?

  事情果真如她猜测的那样没有结束,非但没有结束,反而还因为天花事件彻底成了笑话。

  “我不想嫁了,我不想嫁了!”杨衍口中不愿放弃这桩婚事的杨唯娴抱着母亲魏氏哭喊道,“我不能嫁过去的,母亲,帮帮我!”

  魏氏也是拿着帕子垂泪,只是对着哭喊不已的杨唯娴却也只能深吸了一口气,摇头道:“可你父亲不准!”

  果真是知孙莫若祖父,安国公那些粗鄙之语哪一句说错了?季崇欢就是个粪坑,哪个沾上他不惹得一身臭?

  她膝下只有阿娴一个女儿,自也不想让女儿嫁给这种人,可眼下……想到夫君冷漠的神情,魏氏便是一个哆嗦,苦笑道:“娘去求过你父亲了,他不准。”

  莫说她现在母族遭罪了,便是母族没有遭罪,对夫君决定的事,她也鲜少能反对什么,哦不,是从来没有反对能得用的时候。

  当年他执意迎那个女人进门的时候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甚至老夫人都帮了忙,可……这结果有什么改变?不还是让那个女人进了门,生下个杨仙芝。

  虽然说做下这些事的不是杨仙芝,是那个女人,可恨屋及乌,她还是忍不住的讨厌杨仙芝,再加上同样是杨家小姐,凭什么杨仙芝便能去搭季崇言这条线,虽说没撘成,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惹了些麻烦,可能做这些还不是夫君应允的。

  “不公平,呜呜,娘,我不要嫁给季崇欢了,娘帮帮我……”杨唯娴哭的红了眼,那双赤红的眼中蓦地闪过一丝决绝之色,“若是……若是定要我嫁给季崇欢,我……我就不活了!”

  谁能想到去年三月还想尽法子想要嫁给季崇欢的杨唯娴如今为了不嫁季崇欢,竟然以死相逼!这话听的魏氏心中一个激灵,看着怀中哭红了眼的杨唯娴,沉默了片刻之后,忽地咬牙,眼神闪了闪,道:“娘……娘试着去联系你舅舅他们看看有没有什么转机。”

  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杨唯娴听的不由一愣:娘是说联系在矿上的舅舅他们吗?

第四百二十七章 说一说

  一年了

  自打年初因为贪污大案而获罪到如今已整整一年的光景了。

  原本养尊处优的魏氏族人被这一年的“挖矿”折磨的不轻,同样的,矿上负责的主管差役也被他们折磨的不轻。

  这群姓魏的贪钱倒是一把好手,这做活还真是……真是男女老少没一个能把活做得好的。

  挖了一年,扣除这些人的伙食和水土不服生病的钱财,还倒欠了矿上三十两。

  照这样,这些人子子孙孙也不知道挖到什么时候才能把钱财还完。

  “你们倒是快些啊!”没好气的差役一鞭子抽向了正在一旁磨磨蹭蹭摸鱼的魏家大舅,“你干嘛呢?当老子没看到你在偷懒?”

  挨了一鞭子的魏家大舅痛的倒抽了一声冷气,却没有一鞭子下来立时躺倒喊“不行了”。

  这种事,他刚来矿上的时候就做过了,而后一通折磨叫来了大夫,又叫大夫开了药方什么的,连灌了几天难吃的快要吐出来的药之后成功的把本就这辈子还不完的债上又多加了三十两。

  三十两……若是放在以前,他高兴了随手赏个下人都不止这个数,可到了这里……看着这三十两,魏家大舅彻底歇了使幺蛾子的心思,能不折腾便尽量不要折腾了,一番折腾下来,可都亏大发了。

  所以,现在他都不乱折腾了,老老实实的。瞎折腾还要吃苦头,那药可难吃死了,开了就必须喝,不准倒掉。叫人捏着嘴巴往嘴里倒苦药这种事他经历过一次便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一鞭子而已,忍忍也就过去了。

  一边拿锥子敲打矿石,魏家大舅心中叫苦不迭,他真是后悔了,早知今日,他当时说什么也不去贪那些钱财了。

  魏家有救驾之功,家里光靠俸禄莫说饿不死了,这日子也能远比寻常人过的好得多。他这到底是图什么?

  敲敲打打,大半天就过去了。矿上的差役过来清点每人的劳作。看着人家身边堆砌的小山似的石矿,魏家大舅瞥了瞥自己脚边的小土堆有些心虚:他当真没有偷懒啊,挺努力的了,就是……就是好似天生少了些力气。

  来清点的差役不无意外的瞥了眼魏家大舅只有旁人四分之一的矿石,冷哼了一声,一边让人称量那些矿石的重量,一边说道:“听闻昔日老魏大人能立下救驾之功是手上功夫相当了得,力气也远比常人要大的多,可算是难得一见的英雄。这按理说,同是姓魏的,啧啧,怎么差距那么大呢!”

  被夹枪带棒的骂了一通,魏家大舅讪讪的笑了笑,不敢多说。

  龙生九子各不相同。爹是龙就不准他这个儿是虫了?

  清点了一番每日劳作的矿石重量便到放饭的时候了,矿石场自然不比饭馆,饭食味道平平,不过对于劳作了一上午的矿工来说有的吃就不错了,自是不挑的。

  打饭的师傅也早认识这几个贪污大案被发配来做工的魏家人了,寻常百姓吃穿都要愁,这些人倒好,一贪贪了人家几百上千年才能挣得的银两,还真是黑心肝的厉害。

  这种人……瞥了眼手里勺子里的肉,今儿矿市场吃的是蒜薹炒肉,打饭师傅瞥了眼拿着饭碗的魏家大舅,冷笑了两声,手突地开始抖了起来。

  不愧是管整个矿场连吃带打饭的师傅,手艺非比寻常,打饭师傅展现了一番什么叫真正的手艺,看着那随着他手抖动飞到半空中的肉和菜,菜总能准确无误的落回勺子里,肉却总是“不巧”的擦着勺子边缘落到了锅中。

  就这么抖着抖着,成功的将勺子里的肉都抖落回锅中之后,打饭师傅抖动的手突然停止了抖动,瞬间不药而愈,而后准确无误的将那一勺蒜薹炒蒜薹舀到了魏家大舅的碗中,闭眼一喝:“下一个!”

  魏家大舅错愕的看着碗里没有一点肉腥的蒜薹炒蒜薹,惊愕了一刻之后,当即气的脖子通红,愤怒的指着打饭师傅怒道:“这不公平!”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事他以前是魏大人时没少做过。似这种炒的色香味全无的蒜薹炒肉若放在以前他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可眼下……看着碗里这勺全是蒜薹的菜,魏家大舅这一瞬变得出离愤怒了起来:“这不公平,为什么我没有肉,他们有肉?”

  魏家大舅指着一旁那个分到了一勺蒜薹炒肉正要离开的矿工,大声说着,而后指向打饭师傅愤怒道:“你为什么只舀菜给我时手抖?旁人就不抖?”

  “我怎么知道?”打饭师傅闻言翻了个白眼,却是不以为然,“它要抖就抖了呗!”

  怎么?还当他是那个风光无限的魏大人不成?便是他是风光无限的魏大人,还能管他一个打饭师傅手抖不抖?

  “为……为什么?”魏家大舅哆嗦着,喃喃,“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打饭师傅上下打量了一番魏家大舅,哼着骂了一声‘贪货’之后,开口道,“没有为什么,我乐意!”

  魏家大舅:“……”

  被人欺负的滋味他这一年算是尝了个遍。

  捧着饭碗走到路边旧地而坐,魏家大舅一边吃一边流眼泪,混了眼泪的饭食又咸又苦,魏家大舅却疯狂往嘴里扒拉而去。

  这什么日子啊?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将一碗咸苦的过分的饭同蒜薹扒拉了进去,魏家大舅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拿起锥子准备继续回去敲打山矿,那厢的差役却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魏大同!”

  魏大同?说的不就是他么?魏家大舅瑟缩了一下,本能的回忆了一番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他这几日好似没做什么恶事吧!又……又发生什么事了?

  眼角余光撇过那厢正在收盘子的打饭师傅,魏家大舅走到唤他名字的差役身边小心翼翼的喊了声“差大哥”。

  差大哥瞥了他一眼,抬手将一封信交给了他,道:“喏,给你的,京城来的!”

  京城来的信?

  魏家大舅闻言顿时一惊,抬头错愕的向他看来。

  他自落难之后,京城里结交的那些个好友早就跑的影都没了。毕竟大难临头不少夫妻都各自劳燕分飞,更别提那些个酒肉朋友了。他家出事之后,那些个朋友都是唯恐沾上自己,惹上麻烦,有多远便躲多远的。

  从京城来的信更是一封都没有。魏家大舅看着这漫不经心的差役:再者信什么的几经转手到这几个差大哥手中,他们是有权查看他们这等流放重犯的信件的,毕竟怕他们“有怨言”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可眼前这封信居然连封蜡也是那般完好:这矿上的差役有这般好的人品吗?

  差役斜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走到一旁去盯旁的矿工去了。

  眼见四下无人,魏家大舅终于能低头看向手里的信了。

  信封上几个熟悉的字迹就这般跃入了自己的眼帘:大哥亲启。

  是他妹子的,他那个嫁给杨衍的妹子的信!魏家大舅眼眶有些发热,虽说罪不及外嫁女,可想也知晓没有他老魏家在后面撑腰,妹子的日子怕是……呃,也不能这么说,杨衍这个人先前他们老魏家在的时候便没有多给他老魏家面子,他老魏家不在了……

  脑中一时闪过诸多念头,魏家大舅心中慌乱,手忙脚乱的撕开了封蜡,看起了手里的信件。

  熟悉的字迹,确实是妹子的无疑。魏家大舅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不安,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认真看了起来。

  一字一字的看过去,越看魏家大舅脸上的神情便是越发凝重,拿着信的手甚至开始发抖。

  待到看完,魏家大舅脸上的情绪已是复杂难言,错愕、不解、愤怒等等诸多情绪一一从脸上闪过。

  到最后,诸多情绪终究汇成了两个字,魏家大舅咬牙念了出来:“杨、衍!”

  自家妹子嫁给杨衍多年,再怎么折腾也终究是在杨衍后宅里,那杨老夫人性子虽然挑剔了些,可比起那位“杨二夫人”来,总是妹子更要招老夫人喜欢的。

  妹子在杨家后宅能受的委屈有限,能叫妹子走投无路写信来寻他的,自然不是自己的事,而是他那个颇有几分才气的外甥女的事。

  原本他想着不管如何,外甥女总是姓杨,总是杨衍掉下来的种,杨衍再如何,虎毒不食子,总不会让外甥女受委屈,可不成想他还是错了。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那位季二公子是个什么货色,要叫自家外甥女嫁给季二公子那不是把人生生往火坑里推么?杨衍……杨衍竟如此狠心,定要把阿娴那孩子嫁给那个季二公子不成?

  魏家大舅自诩自己不是什么好人都做不出这等事来,杨衍的狠心委实出乎了他的想象。

  可令他心中更是复杂难言的是那个曾经他也颇为看好的季二公子。到如今看来这位季二公子真真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不是什么良人,可去年初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居然觉得这位季二公子是个好东西,难道是眼睛被粪坑糊了不成?

  魏家大舅想着再次看了眼手中的信:妹子和外甥女已经求过杨衍了,杨衍不肯。若非实在走投无路,这封信也不会送到他这里来。

  原本以为……魏家大舅目光闪烁,回头瞥了眼正在日光下劳作的族人,他老魏家的人实在不大擅长劳作,再这么下去,莫说子子孙孙还清这贪污的银子从矿上出来了,往后有没有子子孙孙都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