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金枝 第275章

作者:漫漫步归 标签: 穿越重生

  什么计谋用得着坠崖?且现在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老夫人不管人却偏管着那根拐杖……杨家管事看的暗自摇头,只觉得老夫人果真是年纪大了,糊涂又要面子,还不肯认错!

  当然,这些他也只在心底想想罢了。老夫人的错轮不到他来指摘,自有大人回来主持公道。

  眼下,这杨家后宅还是老夫人说了算。

  絮絮叨叨的骂完这是二夫人的计谋之后,那厢的老夫人总算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一见是他,立时开口问道:“那个老鸨来了?”

  杨家管事点头,道:“来了,人在客堂。”

  客堂?老夫人闻言顿时板起了一张脸,骂了过去:“客堂?你怎的办事的?还要老身去见她不成?让她滚过来见老身!”

  被春妈妈“牵连”着挨了一通骂的杨家管事狼狈的退了下去,很快便将春妈妈带了过来。

  一路上,春妈妈忍不住好奇的东瞅西看,这还是她为杨老夫人办事这么久头一次被破例带到这里来呢!依着杨老夫人那自负瞧不起人的性子,这还当真是不容易啊!

  当然,这东瞅西看待到进了门便停止了。

  一只茶盏在她落脚的瞬间便砸到了面前,落地开花。

  春妈妈看着来势汹汹的茶盏,下意识的挑了下眉。

  “看什么?”杨老夫人阴沉着一张脸坐在桌后,冷冷的望了过来,“老身先前约了你见面的日子,为什么要改日?”

  春妈妈张嘴正要说话,杨老夫人却冷笑道:“老身已经着人亲自去问过孙大夫,便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人要你这么做的!”

  一席话连威吓带哄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春妈妈心道若不是姜四小姐早就提醒过她这一遭了,怕是连她这种“老江湖”都要被这杨老夫人唬住了。

  不成想这久居后宅的杨老夫人倒是挺深谙审讯之道的嘛!

  只可惜,早有准备的春妈妈半点不怕,闻言立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惊道:“老夫人,您说什么?孙大夫他人呢?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说的,难道先时同我说的是另一个孙大夫不成?”

  杨老夫人眯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打量着面前诧异吸气的春妈妈,打量了半晌之后,也未挑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当然不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因为这件事从头至尾根本没有什么孙大夫,那药都是姜四小姐配的。

  孙大夫……倒是当真有这么个人,否则也不会骗过杨老夫人了。

  不过这件事从一开始姜四小姐便道杨老夫人拉不下这个脸去找孙大夫的。内宅暗斗,头疼隐疾这种事说出去旁人只会耻笑杨衍治家不严。对于杨老夫人而言,这等会给儿子杨衍带来麻烦的事是决计不会做的。

  所以,杨老夫人宁死也不会亲自出面去找孙大夫的。

  既然打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孙大夫插手,这杨老夫人一口一个“孙大夫”自是唬人的,春妈妈心安的很。

  实在挑不出半点春妈妈话语里的破绽和反应,更何况……她的行踪,以大丽那贱人的手段,想要知道也不是什么难事。

  是以敲打威吓了一番春妈妈,杨老夫人便挥手赶人了。

  用完就扔,这老夫人还当真是一如既往呢!春妈妈好不容易进了趟杨家大宅,呆了还不到一个时辰便被赶了出来。

  只是前脚才被赶出来,听着身后杨家大宅“嘭”的一声大门关合的声音,人还没来得及离开,便看到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这里过来了。

  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春妈妈只看了一眼原本要离开的脚步顿时不再动了,迈不动脚的不止是她,还有途径此地的路人。

  原因无他,这一群浩浩荡荡过来的人皆穿着素白的丧服,正中还有人抬着两抬棺木,棺木前头是几个同样身着缟素的孩童和老人。队伍左右还有人各自撑起一杆白色的幡旗,幡旗上用朱砂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杨家害我李家兄弟惨死。

  如此迎面而来,饶是自诩见多识广的春妈妈都觉得这一幕实在是看的令人心神一震。

  这般……这般就更不能走了啊!没看到上面写的是“杨家”两字么?

  待那群人走至杨家面前,看热闹的本能让春妈妈同途径此地的路人连忙闪至一旁,将杨家大宅正门前的空地让给了这群一看便是过来闹事之人。

  待到这群人浩浩荡荡的行至杨家大宅门前,其中一个主事的老者当即挥了挥手,喝道:“泼吧!”

  话音刚落,便有人从人群中提着两只木桶走了出来,而后小跑至杨家大宅门前伸手重重的敲了敲门。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大门被拉开……的瞬间,两桶暗红色的“血水”便猛地泼了进去。

  正在一旁看热闹的春妈妈见状登时目瞪口呆:这……闹的这么大的么?如此凶的开头看来对方来者不善啊!

第四百六十二章 热闹

  来不及躲避的杨家门房猝不及防之下被血水溅了一身,当即变了脸色。

  即便只是个杨家的下人,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打狗还要看主人,哦,不对,呸呸呸!总之,有杨家这块金字招牌在,杨家门房虽只是个下人,可来往的姑苏当地权贵豪绅哪个不是对他客客气气的?是以似今日这般“血水上门”的举动当即点起了杨家门房的火气。

  那股呛鼻的血腥气告诉他这就是实打实的血,不是什么朱砂水,当然兴许不是人的……可不管是谁的,这么一身血水溅身,杨家门房哪还能和颜悦色的起来?是以,立时便开口怒道:“什么人?竟敢在杨家门前撒野?”

  看热闹的百姓越聚越多,春妈妈看的正起劲, “藏龙卧虎”的人群里的“龙虎”便跳出来表现了。

  “杨家信风水的紧,这等被泼血水入门等同是‘血光之灾’入门,怕是过后不请个先生、大师弄上十天本个月不会消停了。”

  春妈妈竖着耳朵听着,听到这里,忍不住诧异的‘啊’了一声,看向这群浩浩荡荡上门找事的人,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番才道:“噫!果真是人不可貌相,瞧着这群人的样子看起来平平的,似是哪里来的庄稼汉,倒是不成想还会这么一茬。对杨家这等信风水的来说,这一盆血水溅上去,岂不比杀了他们还难受?打蛇正中七寸,厉害啊!”

  那得意表现的百姓正享受着众人的注意和吹捧,此时听到春妈妈这般说来,当即哼笑了一声,道:“当然厉害了!也不去打听打听这裕水村背后撑腰的是谁?是咱们庄大人啊!先前杨家悬赏捞人,庄大人就上门让杨家别来这一出,会出事,那时杨家可得意的紧,真真一副就是准备拿钱买命的样子,别提有多嚣张了!”

  一席话说的周围百姓顿时唏嘘不已,其中自也有不少为了钱下过河的。毕竟财帛动人心,一千两的银钱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实在难以拒绝。

  可下过河归下过河……再说,自李家兄弟出事之后,大家便都不下河捞人了。既是过去的事情了,那便过去了。今儿再来马后炮也不打紧。

  是以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应和。

  “杨家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有那两个臭钱么?”

  “就是啊!一千两银子能买一条命?瞧瞧李家兄弟这一出事留下的摊子,这是一千两能摆得平的事?”

  “似裕水村这等地方的百姓大字又不识几个,脑子也不灵光,想不到这一出不奇怪。可读过几个书的,尤其号称书香门第的杨家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个天整日要人下河会出事?人家庄大人都想到了呢!”

  春妈妈饶有兴致的看着周围百姓的反应,尤其那个“好表现”的,三十上下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有些眼熟,待视线往下移,看到他脚上那双黑色的厚底官靴时,春妈妈旋即恍然:原来是官府的小吏,看样子估摸着是庄大人请来的“托”了。

  似这样的“托”应当还不止一个,随着大家的反应愈发高涨,对着杨家的仇恨愈发激烈,春妈妈往一旁闪了闪,看热闹归看热闹,可别被波及到。

  杨家门房虽然眼睛也长在头顶上,可到底不是个傻子,面对这么多来势汹汹一瞧便是上门挑事的,嘴硬了一句“何人敢在杨家门前撒野”之后便连忙下去禀报管事了。

  顶着一身血腥气撞上才被杨老夫人呵斥了一通退下来的杨家管事,自然少不得挨上两脚。

  听罢杨家门房的禀报,杨家管事也有些头疼,却还是随门房去闹事的门前去了,当然,头疼归头疼,前去闹事的门前时杨家管事也没忘记带护卫。

  光靠“杨衍”的文招牌,没有家里那些护卫的武招牌撑腰,杨家也不会变成姑苏百姓心中的“土皇帝”,无人敢惹。

  眼下,“土皇帝”对上“县太爷”,看热闹的百姓越聚越多。

  那厢回去禀报的门房不多时便将管事带过来了,一同带过来的,还有二三十个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护卫。

  这番来者不善的样子,当即便有混在人群里的“托”一边使眼色让自己人回县衙叫人,一边惊呼道:“天呐!杨家准备‘以武服人’堵我们的嘴了!”

  正准备“以武服人”的杨家护卫原本想要动手的动作顿时一僵,看着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便聚满了门外空地上的百姓,护卫统领不由拧眉。

  人太多了……不可能一下子解决这么多人。况且他们今日若是当真动了手,必然会有人上报朝廷,到时候,在朝中的大人必会引来政敌的弹劾。

  解决不了所有人,也堵不住那么多百姓的眼睛和嘴巴,自然只能暂且放下“武斗”,杨家管事冷着脸朝护卫统领做了个手势,让他退到一边,改“文斗”了。

  “你们是裕水村的吧!这是何意?”杨家管事板着脸,神情冷漠的指了指被他们举起来的幡旗,说道,“什么叫我们害人?”

  裕水村的村长当即吓的腿肚子打了个哆嗦,对着这位素日里高高在上的“贵人”有些本能的害怕。

  便在此时听得身后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人道:“村长,怕什么?杨家难道还能在姑苏一手遮天不成?说啊!我们都在呢!”

  一席话说的斗志昂扬,春妈妈看着那个脚踩官靴的“看热闹百姓”,他一脸激动的样子看的人纷纷侧目。

  这一声下去,也有几个被他这话激起了几分血性的百姓跟着嚷嚷“我们都在呢”,只是到底人数不多。

  对杨家多年在姑苏树立起的威望,大家都有种本能的畏惧。

  不过于正在腿肚子打哆嗦的村长而言,这寥寥数语已经足够让原本有些退缩的村长站出来了。

  “我李家兄弟是为了救你杨家的老仆而死的,他们这一死,留下的一双父母,八个孩子该怎么办?”村长手一伸,指向那厢瑟缩哀恸的几个身披重孝的孩童,道,“你说李家兄弟这一走,这些孩子谁来养?”

  他道什么事,原来是过来讹人的。杨家管事见状不由冷笑:这等刁民他见的多的是了,实在不足为据。

  是以闻言当即喝道:“我杨家悬赏千两让人下河救人可逼迫你李家兄弟了?自己既水性不好,本事不到家下什么河?添什么乱?”

  说李家兄弟水性不好?本事不到家?这裕水村的人可不肯认的!是以闻言村长本能回道:“胡说八道!李家兄弟的水性是出了名的好,你等出去打听打听,李家兄弟水性好的事哪个不知晓?若不是为了找你杨家的老仆,李大李二在河里泡了四五日腿脚抽了筋,又何至于出事?”

  对于村长的回话,杨家管事不以为然:“哪个让他们在河里泡那么久的?若不是太过贪图钱财,不顾及自身又怎会出事?”

  对付李家兄弟这等事,杨家管事信手拈来:“我杨家是悬了赏,是悬赏能者来做这件事,他们自己本事不到家,为了钱不管不顾,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于我杨家无关。”说到这里,对上面前神情各异的百姓,杨家管事顿了顿,目光扫过这群身着缟素的百姓,笑容轻蔑而不屑,一开口便是语带双关:“贪婪要不得啊!”

  李家兄弟为了一千两赏银丢了性命是贪婪,这群人为了银钱想要上门讹上杨家同样也是贪婪。

  春妈妈听着杨家管事的话一时语塞:果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当杨家的管事的,这杨家管事果真不是好惹的。一席话让丢了性命的李家兄弟死了还要背负“贪婪”的声名,还借此堵了这些村民的嘴。

  如此……就不知道这裕水村的村民要如何应对了。

  身着缟素的裕水村村民听到这一席话脸色顿时青白交加了起来,李家兄弟两的媳妇更是傻了眼,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位“贵人”。

  春妈妈饶有兴致的看着众人:这群人脸上的表情有诧异,错愕和不解,却独独没有惊惶,想来那位庄大人对此早有预料。

  一切如春妈妈所料的那样,阴阳怪气的给李家兄弟套上“贪婪”之名的杨家管事方才把话说完,那裕水村的村长便定了定神,开口怒道:“胡说八道!”

  到底只是个素日里耕种的庄稼汉,“演戏”这种事,裕水村的村长着实不大擅长,一句“胡说八道”还顿了顿,颇有些不连贯。春妈妈用挑剔的眼光评判着裕水村村长的表演。

  不过这只是春妈妈这等个中老手的眼光,于普通人而言,这一声“胡说八道”实在充满了愤怒。

  活脱脱一个被欺负狠了的老实人模样。

  “我裕水村的李家兄弟根本不是为了你们那一千两的赏银下河寻的人!”村长愤怒的大声说道,“李家兄弟素日里就是个时常下河救人的英雄,我们村子里的二丫、狗蛋、三花子掉到河里就是李家兄弟救起来的!还有隔壁村的大壮、胖黑他们也是……”

  这些倒不是假话,是事实。李家兄弟水性很是不错,素日里玩闹的孩子不小心坠河,多半是请李家兄弟过来救人的。

  同一个村子的村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救人之后顶多送几个鸡蛋、母鸡什么的,可没有如杨家这样的大手笔。

  裕水村村长激动的说道:“你们去打听打听,李家兄弟哪一次救人收了银钱了?他们救了那么多人都没收过银钱,你杨家的老仆他们就要收银钱了?”

  一席话说的饶是自诩能言善辩的杨家管事都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着激动不已的裕水村村长。

  “现在人死了,你们杨家就这般污蔑他二人不成?”裕水村村长大声道,“李家兄弟救人从来不收钱,此次也同样如此,就是为了一条人命才下的河。眼下人死了,还要被你们杨家泼这样的脏水,简直……简直可恨!”

  在一旁看热闹的春妈妈看到这里眼睛都亮了,着实没想到这裕水村村长,哦不,是村长背后的庄大人还有这么一手,果然是个硬茬子。

  李家兄弟救人是不是为了收一千两这种事……只有死去的李家兄弟自己知道了。再说杨家老仆此时还没被找到,李家兄弟若是救了老仆会不会收钱这种事也是难以预判的。

  不过裕水村村长拿李家兄弟过往救人不收钱的举动来“预判”这件事,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虽说估摸着大家私心里对李家兄弟泡在河里救人不是为了赏银这件事都是不大相信的,可……万一呢?

  万一李家兄弟就是这等难得一见的大善人呢?毕竟素日里人家也没少救人。

  所以,人家下河救人不是为了赏银,只是想为杨家救下老仆,眼下人因为救那个老仆死了,杨家却这般忙不迭地给死人泼脏水,还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这也太过分了吧!

  待到回过神来的杨家管事自然不会认同此事,是以当即反驳道:“胡说八道!李家兄弟救人难道不是为了赏银?“

  “当然不是!”裕水村村长说的板上钉钉,左右没发生的事,一口咬定李家兄弟救人不图钱也不算错。

  “眼下,人为了救你们的老仆死了,这笔账怎么算?”人群里的“托”适时出面在人群里起哄,“你杨家难道就这般打死不认?关起门来阴阳怪气的给助人的善人们泼脏水?如此的话……这等事,我等便是告到县衙,明知胜不了,也要请庄大人给我们个说法的,公道自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