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漫步归
顿了顿,他挠了挠后脑勺,摊手道:“我倒忘了他还有个做皇帝的大舅舅!”
家里这孝子跟着他这般出街,会过问的不止是他的“慈父”,还有那个皇帝舅舅呢!
“不是都说陛下日理万机嘛,再说,才入宫那么多美娇娘,他居然还有心思来管我儿子?”季大老爷语气酸涩,有些不是滋味,“真跟我爹一样。我爹恨不能直接跳过我这个儿子,自己生下的就是言哥儿;那皇帝大舅也是,自己忙着生儿子呢,怎的还有工夫管我儿子的事?他们倒比我这做爹的更像他爹了。”
周老爷看了他一眼,凉凉道:“这京城里的那些个老头子怎么想的,你不知道?”
季大老爷:“……”
那些老头子大体只分为两类:不是想做言哥儿的爹,就是想做言哥儿的岳父。想法之猖狂,全然没把他这个真正的爹放在眼里。
“再者,那些美娇娘也没你儿子好看啊!”一旁的李老爷看着不远处着了一身烟粉色长袍的季崇言忍不住唏嘘,“陛下当然不会忘记自家这大外甥了。”
季大老爷:“……”
顿了顿,季大老爷开口问道:“陛下问什么了,怎么同你们老头子说的?”
连着几日引起轰动的孝子出街当然早就引起了长安城中不少人的注意,自然也传到了金銮殿上那高高在上的天子耳中。
“崇言这几日在做什么?”天子问道。
被传来问话的几位大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本人同陛下那位大外甥自是没什么深交的,毕竟年龄隔了好几辈了,便是说话闲聊也都说不到一起去。
可他们没什么深交,不代表族中有几个不成器的同那位季世子同样不成器的爹有交集的。更何况这几日孝子出街实在是轰动,想不知道都是不可能的。
不过此前他们也并未在意,毕竟谁家都有这么几个浑水摸鱼的混账东西,可没成想天子会过问。
既然天子过问了,自然是要表一下态度了。
几位被问完话叮嘱了一番的老大人从陛下的御书房出来之后便径自回了家,而后叫来王老爷几个教训了一顿,最后放了狠话!
“老夫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总之,这孝子出街的情景莫要再出现了!”
领了老祖宗命令的几位老爷哪敢去劝阻那位连陛下都不曾出面劝阻的季世子?便也只好“委屈”一下季大老爷了。
“我是愚钝,不过我家老祖宗说了,季兄你这湖涂事到底让世子不高兴了,他这才跟着你日日出街。你就忍忍呗,且在家里呆一段时日,等你家那祖宗儿忙起来有旁的事做了,你再出来也一样。”王大老爷诚恳的说道,“到时候你出来了,我做东请你吃饭!”
周大老爷连忙跟上:“再挑几个才女陪你作诗。”
“渭水河畔花船上的也请几个过来陪你唱曲。”李大老爷不甘示弱。
为了让他别出来了,这群素日里毛都不拔一根的狐朋狗友们居然这么大方?季大老爷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怒。
原本就觉得自家这孝子孝的古里古怪的,就他那捉摸不定的性子,突然跑出来孝顺他……昨儿挨了打的屁股还在隐隐作痛:昨日回到家之后被“慈父”捉去打了一顿,眼看着一顿打快要结束了,孝子跑出来“孝”了他一句“不干爹的事,那荣大公子也是如此的”,“慈父”一听,气的当即扔了手里打断的竹棒,又换了根新的,多补了一顿。
原本以为强忍着挨几顿打,好歹白日里孝子给他出钱还挺大方的,虽然孝的过头了,可至少这京城里的偷拍,都是他要哪个,给点哪个的,甚至直接把花魁送到风花楼来的。
眼下,冰火两重天的好日子还没过几日,竟是直接从他的狐朋狗友下手,绕了一大圈,说到底还是不准他继续在青楼里厮混了。
他说呢!这孝子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了,感情说到底还是想要管教于他,不准他继续喝花酒了呗!
我呸!他想的倒美!季大老爷气的咬牙:他活到那么大,四十年的习惯,这孝子还想让他改了不成?
让他改!他偏不!季大老爷摸了摸屁股,不就是打嘛,忍忍就是了,他不止要继续,改明儿他还要专挑贵的点,看是哪个忍不住先妥协了。
陛下的过问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季大老爷再接再厉,晚上的打挨得越凶,白天逛起青楼来便逛的越勐,几乎日日一睁眼,就直奔风花楼,除了风花楼就是安国公府。
美娇娘接着毒打棍,冰火两重天的过着日子。
因着季大老爷的出现,风花楼里旁的因没有办好事而受罚的嫖客渐渐也不再出现了。离季兄太近,且不说要被家里老祖宗责罚,说不准陛下责罚下来还要牵连到他们。
没了旁的生意,只剩季大老爷这一个。风花楼的老鸨雪嬷嬷一脸菜色的看着堂中被一堆姑娘簇拥其中的嫖客,动了动唇,眼角余光瞥到一旁的季崇言,到底还是把想要出口的谩骂咽了下去。
鱼再不上钩,她这风花楼要血亏了。
不过好在,姗姗来迟的鱼终于上钩了。
小丫鬟匆匆自后头小跑至她身边,在雪嬷嬷耳边说了几句之后,雪嬷嬷看向大堂,大堂里正默默喝茶的季崇言抬头瞥了她一眼,雪嬷嬷一个激灵,朝他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而后跟着小丫鬟去了后院的厢房。
厢房里,正躺在贵妃榻上的如霜正清唱着
“有春色如许,几多情,美人如玉……”
坐在如霜前的华服男子听的如痴如醉,看着面前的如霜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太子殿下有多深情呢!可光她风花楼里,她就见过这太子对着好些个姑娘这般深情如许的样子了。
雪嬷嬷站在入门处没有走近打扰,直到如霜一曲唱罢,太子殿下忍不住深情感慨道:“果真是姐妹!霜儿真同青璃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孤想,一定是青璃不忍孤思念之苦,特意将霜儿送到了孤的身边!”
雪嬷嬷翻了个白眼:还思念之苦……这么些年没少见你逛花船啊!
当然,这话也就想想而已。雪嬷嬷走过去,对太子殿下施礼:“见过太子!”
“嬷嬷不必多礼!”太子感慨不已,忍不住上前将如霜抱在了怀里,感动道,“天幸孤忍不住好奇,过来瞧了瞧,不然险些就要同霜儿错过了。”
才见了一面,已经“霜儿”了。
那厢的太子殿下还在说着,语气不忿:“要不是苏家拦着孤,道眼下不同以往,要孤做做样子,想办法补救一番孤在父皇心中的形象,孤这半个月何至于如此身不由己?”
雪嬷嬷听他这般抱怨,当即捡着太子爱听的说了起来:“殿下生下来便是太子,往后要荣登大宝的。只要不犯大错,就是往后的天子。那民间二殿下出生那般不干不净的,是不是陛下的亲骨肉也只是因为像陛下。说句不好听的,长得像的人多得是。陛下如此圣明之君怎会犯这等错误?二殿下什么的不足为虑!”
这话其实面前这位太子喝的醉醺醺的时候说了不少,不过显然,这位太子殿下醒了就忘,早已忘记自己说过的这一茬话了。是以对雪嬷嬷这一席话听的当即大为感动,引为知己。
他道:“嬷嬷果真懂我!那民间来的乡下玩意儿算什么东西,孤从来不将他放在眼里的,这皇位可不会随意交给一个出生不清不楚的玩意儿。要我说苏家也是多虑了,孤生下来便是太子,是天命神授,岂是一般人能够夺走的?”
雪嬷嬷闭着眼睛应是,心里却想:你还只是个太子,那前朝的暴君还是实打实的皇帝呢,到最后不也没了?
听雪嬷嬷应是,太子殿下更是高兴,抱着如霜便勐地亲了好几口,又高兴道:“那季大老爷是什么人我可是知晓的。到底是我辈中人,能叫他忍着毒打,还要日日前来的,你这风花楼定是藏了个了不得的宝贝!”
雪嬷嬷闻言,忙笑道:“自然是藏了个宝贝的,且我这宝贝还得为太子殿下留着才是!外头那季大老爷可惦记如霜许久了,甚至还特意将那位季世子也叫来。那季世子出手是真的大方,可我听如霜说了她是青璃的妹妹,还是不敢胡乱做主,正犹豫间,太子殿下你便来了!”
如此“识趣”……还特意为他藏了美人,太子听的更是感动,连连夸赞了雪嬷嬷好几声,末了不忘道:“你为孤藏美损失的银钱孤记得呢!待来日孤登基了,定不会忘了你今日的好。往后定赏你个御赐的金牌匾挂在风花楼外头,叫你做这长安城青楼里名声最响的那个!”
一席话饶是雪嬷嬷本人听了也险些没惊的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古往今来还没听过哪个天子会给一个青楼送御赐匾的,就连前朝疯成那个样子的暴君都没干过这种事,这位太子殿下在“荒唐”二字上看着真真是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了。
不过“荣幸”得了天子允诺御赐匾的雪嬷嬷自然不能不识趣,是以连声道“谢过太子!”。
太子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抱着如霜,眼里满是得色:“那季大老爷为了如霜也是下了血本,竟是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哄得我那个颇得我父皇宠幸的表兄也跟着过来抢如霜,我表兄手头丰厚的很,我问你,他是不是让我表兄花了不少钱?”
那满堂的姑娘围着季大老爷一个转,这包场的架势想也知道花的银钱不在少数了,就季大老爷自己怎么花得起这个银钱?多半是让他那个表兄花的钱!
雪嬷嬷嬉笑道:“我风花楼可是打开门来做生意的,怎么可能不收银钱?”
虽是没有直白应声,可显然已是默认了这个意思。
一句话听的太子更是得意,顺手从袖袋中抽出几张银票摆到了茶几上。
雪嬷嬷看向那薄薄的几张银票,还不待说话,便见太子“咳”了一声,神情尴尬道:“最近手头有些紧,这么些银钱确实抵不上如霜的卖身钱同雪嬷嬷折了的半个月的生意,待往后,孤定给你补上!”
雪嬷嬷“哦”了一声,倒是不怀疑太子的话。
这太子殿下别的优点没有,钱财上可不缺,自然不会小气。今儿的银票于太子往日的手笔而言,确实少了点。
虽说雪嬷嬷没说什么,可太子殿下到底是脸上有些过不去,忍不住多解释了几句:“最近银钱少了点,除了孤那岳家几个看孤看的牢,在银钱上苛扣了孤之外,主要还花在了另外一件事上头。”
雪嬷嬷笑着继续应声,等太子殿下接下来的话。
虽说对太子殿下的动向并不十分感兴趣,可太子殿下既然想说,她自是要听的。
只是等她摆出了想听的架势,那太子殿下却又不肯多说了,问的多了,也只随口说了一句。
“三顾茅庐请个厉害先生自是要费些银钱的,孤近日的银钱都折在这上头了。待过段时日,孤手头丰厚起来,自是不会忘了给你补上的。”太子殿下说着,带着如霜向外走去。
请了个厉害先生?雪嬷嬷迟疑了一会儿:这厉害先生也不知道是不是世子安排的,得同他说一声吧!
第五百二十四章 布局
厉害先生么?
雪嬷嬷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对面人面上的神色,只是看了半晌,却依旧看不出任何异样。
待人走后,雪嬷嬷总算是舒了口气:这楼里的赔本买卖当快做到头了吧!
季大老爷回到家照例迎上了自家“慈父”的一顿暴打,只是这次不太巧,“慈父”一棒落下去,不知怎的,偏了偏,打到了腿上。
季大老爷一声惨叫——腿骨折了。
这下,进行了多日的“孝子出街”总算是消停了,季大老爷没有办法再出门,只能日日趴在院子里养腿脚。
孝了他一段时日的孝子也在此时不见了踪影,连看都没来看他一回。季大老爷气的恨不能跳脚,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腿折了,跳不起来了。
此时被季大老爷万分惦记的孝子季崇言正听着手下人的来禀。
“被太子殿下带回去的是个相术先生,姓陈,听闻是个个中好手,一张嘴,铁口直断,很是灵验。”手下人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不忘追加了一句,“太子殿下对其深信不疑。”
这相术先生到底是真本事,还是骗人的,谁也不知道。不过有没有真本事眼下也并不大重要,重要的是太子殿下信他就是了。
“这姓陈的相术先生哪里来的?”季崇言抬眼问他。
手下人摇了摇头,道:“不是走的府里推荐的路子,是太子殿下从外面找来的。”
这话便有意思了!若是太子府里推荐的人,多半是过了苏家眼的,眼下没走这路子,反而走了外头的,手下人迟疑了一刻,又道:“眼下太子殿下把这件事瞒着苏家,只我们几个贴身的清楚这个陈老先生。”
当然,从面上看,那个陈老先生长的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外表看上去也不像个骗子。不过骗子当然不会把“骗子”二字直接写在脸上,可是从太子殿下的脑子灵光程度来看,他觉得对方是骗子的可能性极大。
季崇言“嗯”了一声,道:“便是太子殿下想瞒着苏家,苏家那里也不是好瞒的,苏家……竟没发现这个陈老先生?”
手下人迟疑了一刻,摇头道:“苏家近些时日似乎忙得很,连带太子妃都被苏家叫去训戒了好几回了。待回府,太子妃便只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要么便是抱着小太孙外出求医什么的,太子与太子妃夫妇已有近半个月不曾碰过面了。”
以苏家多年对太子府的掌控来看,便是太子有意想瞒什么事情也不是一件易事。可……说来也是凑巧,苏家近些时日似乎将注意力放到了别的事情上,太子妃又急着为小太孙治病。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这苏家多年来难得的松懈,竟叫太子殿下和那个陈老先生钻了空子,以至于一时间竟瞒住了。
“虽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人同太子殿下牵的线,可属下观太子殿下的动向,能去的也只那些地方。所以属下怀疑,极有可能是有人借了风月场中的女子牵的线搭的桥。”手下说道,“只是具体是哪个目前还不清楚。”
季崇言“嗯”了一声。
手下想了想,又试探着问季崇言:“世子,可要属下查一查那陈老先生?”
“暂时先莫要轻举妄动,”季崇言想了想,摇头道,“看看那陈老先生的动向再说。”
手下闻言立时应了一声“是”。
“相术是真也好,假也罢,无非都是予其所求。”季崇言顿了顿,轻哂,“太子殿下的心中所求,也不难猜。”
要让太子信任并不是一件难事。
“孤一听陈老先生你的身份,便知晓陈老先生是可信之人。”太子对着面前须发皆白的老者,感慨不已,“去岁我那表弟去了一趟江南道,在金陵那地方办过一桩差事,虽是缴了个前朝欲孽的窝,我那父皇明面上又是对此全然不信,口口声声‘妖道’的样子,可我知晓父皇是信的。”
面前的陈老先生一身道袍,仙风道骨,瞥了眼太子按在掌下那张与他相貌足有六七分相似的画像,含笑道:“太子殿下含龙气而生,本该是万民之主。按说也全然不消老道出手,若非近些时日老道夜观天象,看太子星象被乌云遮蔽,知道有小人作祟,老道也不会下山特意走这一遭了。”
太子殿下瞥了眼按在掌下的那幅画像,忍不住再次拿起画像对着面前的陈老先生打量了一番,而后忍不住连连点头道:“像!真像!同收藏在我父皇御书房中那张百年前太史令陈让老先生的画像是真的像,一看便知陈老先生酒是那位太史令大人的后人。”
陈老先生扫了一下怀里的拂尘,掐了掐手指,笑道:“这天下万事万物自有定数,本也轮不到陈某下山出手,只是太子帝星蒙尘,才引得某特意走了这一趟!”
一句“帝星蒙尘”听的太子更是高兴不已,连连道:“先生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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