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漫步归
“大靖皇室要一个延续国祚的明君,”慧觉禅师说到这里,幽幽叹了口气,瞥了眼姜韶颜,“孩子有了,如何确保那些孩子能成明君呢?脑子蠢笨还是聪慧这件事如何来确定?”
姜韶颜听到这里,脑中一个激灵,瞬间明白了:“仙人谷那令人神智清明、一步登天的毒物?”
神智清明、变聪明与否这件事于那些幕后推手而言是不是真的变聪明不重要,重要的是大靖那些君王以为变聪明了便成。
“原来如此,”姜韶颜沉默了下来,默了一刻,才再次开口道,“可那药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这具身体可不似服食了这种药的样子。
“你外祖母同那位江夫人体内种蛊,取血液为药引可制此蛊。”慧觉禅师看了她一眼,神情复杂,“她二人诞下的孩子血液正常,毒性有所减弱,却仍会发作,有心人若是要害她二人身死,再容易不过了,一旦引动体内蛊毒,必死无疑。”
姜大夫人就是这么死的。
“你是第三代,身上毒性更弱,发作会更缓慢,可若是不解,也依旧逃不开一个死字。”慧觉禅师看着面前恢复如常的女孩子,“你如今不必再忧心此事了,此事至此算是一个了结了。”
明明于自己而言是一件好事,可女孩子却紧抿双唇,眼神微沉,显然心情很是不美:“所以为了一己之私,几代人为此受累?”
作为被蛊毒牵连的受害者,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慧觉禅师看着女孩子沉沉的脸色,想了想,开口道:“服食了那药的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那些为一己之私的人,下场更是不好。”
“如何个不好法?”女孩子冷笑。
慧觉禅师看了她一眼,道:“如你所言,还真登天了!”
常年服食这种药的活不过五年。
这……倒是有些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味道在里头了,女孩子脸色稍霁。
“不过解此毒的方法却并不是来自于我,”慧觉禅师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神情感慨,“你要感谢一个人。”
“江公这等人若是娶妻必然是爱极了其夫人,其夫人身中此毒,自然要想办法为其解毒的。”慧觉禅师说道这里顿了一顿,不忘道,“听闻他上过九龙岭。”
原本以为这话一出,女孩子会惊讶,却不成想,女孩子的反应却是十分平静,闻言只静静的应了一声:“嗯。”
她知道这件事,在瑞元观的时候就发现了。
“九龙岭上走了一趟,虽然摸清楚蛊毒的来源,可要解毒,九龙岭自然无法帮忙了。”慧觉禅师说道,“不仅如此,他还阴差阳错的中了毒,为此,他找到了一位同样出自南疆,脾气古怪的大夫。”
“张神医。”开口说出了那个大夫的名字,心中无数纷乱的线条脉络已然清晰,姜韶颜目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是张神医的方法?”
慧觉禅师点头,说起这话时,神情怅然:“张神医虽然救不了江公,也未救得了江夫人,可研究出了解毒的良方。当年我偶遇张神医,张神医觉得我同出南疆,便将药方给了我。”
本是怅然提及这些前人旧事的,可还不容他继续想下去,女孩子接下来的一句话便打断了他的忆往昔故人。
“他有那么大方么?便因为禅师出自南疆便将这么重要的药方给你?”姜韶颜开口说道。
这般熟稔的语气听的慧觉禅师忍不住噎了一噎:“你怎的知道他不大方?”
因为见过且熟悉啊!姜韶颜心道。
不过慧觉禅师也只是随口一提,闻言便解释了起来:“他给我确实不是没有缘由的,”说到这里,慧觉禅师停了下来,神情怅然的看了她一眼,“他给我药方时让我有朝一日若是能救这些孩子便救上一救。”
所以在宝陵见到她时,一切那么顺利了,除却出家之人的慈悲之外,这本也是他多年前的一个允诺。
“不过药方上所需的药委实太过难得,我原本以为这药方也只能做一个摆设而已,没成想,终有一日实现了。”眼下,看着面前恢复如常的女孩子,慧觉禅师手做了个佛礼,“阿弥陀佛。”
多年的承诺终于实现了。
他救了这个孩子,一切终于结束了。
屋中安静了一刻之后,女孩子垂下的眸子再次抬了起来。
“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药方给你?他做什么去了?”
张神医死的突然,没来由的,就这么突然死了。她原本也以为张神医是爬山壁摘药出的意外,可如今听慧觉禅师一言,临去之前,张神医无缘无故的将这么重要的药方交给他,显然不会是什么意外了。
慧觉禅师眼皮一跳,神情肃然的道了声“阿弥陀佛”,而后才开口道:“他道他要去白帝替那些被困白帝的兵将解除蛊毒。”声音莫名的右手肃然。
白帝兵败是被各方齐齐针对的结果,那本似“罪己诏”一般的话本子背后显然还藏着别的秘密。
不出兵增援不是白帝兵败的最大缘由,兵败的最大缘由是蛊毒,大多数兵将都是死于蛊毒之下。
而当年意欲前往白帝的张神医突然身死,事情因此走向了愈发糟糕的境地。
不过,想到江平仄等人还活着,至少最后张神医的办法当是送到了,只是到时已晚,剩的人不多了。
如今再看当年之事已经越发清晰了,不管是她身上的毒还是二十年前白帝城的蛊毒都是来自南疆的仙人谷那个地方,可到底是什么人把这些至毒之物运了出来?且……慧觉禅师说过,仙人谷的人同外界合作出自百年前,百年间难道只出了这两种蛊毒不成?
“望仙村的人终年不出仙人谷,只知道那些同他们合作的人出手阔绰,说是做药材生意的药商。”慧觉禅师说到这里,也很是无奈,“他们不同外人接触,自然也无法分辨真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其中确实有人在牵线搭桥。”
若没有人牵这条线、搭这座桥,后续的一切、包括陈让、陈先这些道士等等都不会出现。
“所以,这些真正的始作俑者还藏在水面之下。”姜韶颜恍然。
第五百五十六章 往后
慧觉禅师低低道了声“阿弥陀佛”,顿了顿,忍不住悻悻道:“这水太浊了,我年岁大了,这趟浑水实在是掺和不动了。”
女孩子“嗯”了一声,语气随意,却又似是特意应和了慧觉禅师的话。
慧觉禅师低低叹了一声,看着女孩子若有所思的神情,忍不住道了声“阿弥陀佛”。
面前这个女孩子同那个眼下还被滞留宫中的世子可不似是想要抽身的样子,又或者,从一开始就无法抽身了?
可怜的,人才醒,还来不及多歇息就要为之后的事筹谋打算了!
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子,慧觉禅师忍不住瞥了眼外头的香梨,一边在外头老老实实的守着,一边忍不住从身边的荷包里掏出一块酥糖塞进嘴里。两个女孩子年岁明明差不多,可一个活的天真肆意,没有心事,一个心眼却同筛子一般。
究竟也不知道是做个聪明人好些还是做个蠢人更好些。
正这般想着,被慧觉禅师冠以聪明人的女孩子似是突然从所思中回过神来了,她抬眸对上慧觉禅师朝自己望来的目光,笑了笑,开口道:“我在想,季崇言什么时候回来。”
慧觉禅师:“……”
好吧……是他多想了。
不过,她倒是坦然的过分了,一个女孩子家家,大大方方的承认在想那位世子,连半点扭捏也无呢!
王散正坐在椅子上点着头打着哈欠。
“王大人,王大人……”身旁有人推了推他。
王散睁开眼睛,看向推他的人:是自己一派的一个年轻官员。
见他醒来,年轻官员笑了笑,指了指殿门处,道:“钟大人说可以先放一批人回家了,王大人就在此列呢!”
王散“哦”了一声,对最先被放走半点不意外。
他们什么都没掺和进去,自然不会被扣住了。
只是……诶!起身的王散活动了一下身子骨:关了这些天,骨头都快散架了呢!
眼下总算可以回去歇歇了。
王散打着哈欠,被人簇拥着向外走去,走出殿外时,正碰上了一对被几个人围着的祖孙。
是安国公同季世子。
王散上前同他们打了个招呼,而后顺着那两人的目光望了过去,却见几个官员正一脸疲色的坐在殿中,神情中隐隐露出焦躁之色。
这是……杨衍一派的官员了。
这个钟会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将杨衍一派的官员扣留了下来。
“杨大人此去姑苏怎的还没回来?”他随口问了一句,“他告假的期限我若是没猜错的话,已经超了啊!”
“杨大人被琐事绊住了脚步,暂且还未回长安。”被人抬着走进殿中的钟会手里拿着记录簿,一副又待开始审问的架势。
看到这架势,殿中还未离开的官员面上便已浮现出了菜色:还有完没完?又要来了?
对着殿中不得离开的官员们笑了笑,钟会回头看了眼走到殿门口的一众官员,笑着说道:“大人们快回去吧!若是不想回去,留下来陪陪钟某也成!”
陪钟会?不少人听的忍不住一个哆嗦。
开玩笑,经过这半个月的滞留,哪个还想继续留下来的?
王散原本还想同两人多说两句,眼下一听钟会所言,当即没了打机锋的兴致,打了声招呼便同自己一派的官员一道离开了。
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待久了还真真不见得舒服。
“祖父,走吧!”季崇言转身对安国公说道。
这一番还真真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安国公看向季崇言,“嗯”了一声,同他向宫门处走去。
早得了消息的各家车夫、护卫早来宫门前接人了。
“大人!”
“父亲!”
“祖父!”
“叔父!”
喊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同几个这些时日关系进展不错的官员点头打了声招呼,两人上了马车。
车轱辘转动,马车悠悠向前驶去。掀开车帘看向外头人来人往的长安大街,繁华依旧,与之前似乎没什么不同。甚至经过一处面摊时,还能看到面摊支着的小摊缺了一角,随意拿一本话本子垫在面摊下。
话本子的封皮颇为眼熟,不是那本陛下下令印发的话本子又是什么?
果真……没什么不同。
安国公收回了目光,看向靠在马车壁上若有所思的季崇言,道:“言哥儿,这件事……难啊!”
“孙儿知晓。”季崇言抬眸看向安国公,朝他笑了笑,道,“祖父放心!”
虽说长孙做事一贯是令他放心的,可这等事,哪个能放心的了?
安国公心头微沉,看了他一眼,待要说话,却见季崇言突然掀开车帘,对外头驾车的追风道,“解匹马下来,我要出城!”
出城?安国公怔了一怔,恍然回过神来,原本面上的沉重立时被打趣之色所取代,他忙摆手道:“是要去看看了。既然是圣旨赐下的婚事,把人家姑娘丢在庄子上半个月不闻不问的,也委实过分了。快去快去!”
季崇言朝安国公拢了拢手,跳下马车,接过追风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向城外而去。
随着最先一批被放出来的官员回到家中,有好不容易回了家能好好歇息歇息的,更有不少因为被钟会审出了问题开始同家中原配发妻闹矛盾的。
长安城好看热闹的百姓兴奋了起来:接下来又有大半月的热闹可以看了!
同慧觉禅师说完话后不久,钱三等人便被方家的护卫带过来了。
看到姜韶颜的那一刻,同方知慧、烟花周一样,无人不被吓了一大跳的,纷纷怀疑眼前这个人不是姜韶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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