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漫步归
坦然的接过女孩子递来的酒饮子,慧觉禅师轻抿了一口:少喝一些也没什么大碍,还能进补,只要莫多喝便是了。
见慧觉禅师接过喝了一口,姜韶颜笑了笑,明白了慧觉禅师的意思,转身回了厨房。
先前腌渍过的鹌鹑已经蒸熟晾了好一会儿了,姜韶颜手起刀落将每一只鹌鹑都斩成四块放入布袋包扎好的香糟中,盖了纱布浸泡了起来。
“这是什么?”不知什么时候,季崇言又走了过来,饶有兴致的看她做菜。
他似乎对别的事情都没什么兴趣,唯独对看她做菜兴趣颇大。
虽然不太擅长做菜,可那香糟特别的味道还是让季崇言品出了几分新鲜。
他没吃过这个,但闻起来应当很好吃的样子。
“香糟卤。”姜韶颜回道。
她挺喜欢香糟卤的。同样是卤,比起红烧路数的卤,香糟卤的味道更特别些,尝惯了寻常的卤香,偶尔也要尝尝另一种卤香的。
过了端午,天便愈发炎热了,那等时候更是卤菜的天下了。
其实不必多解释,只是想到那几碗还未入口的酒饮子,姜韶颜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所谓的香糟卤。
“就是将酒糟用黄酒化开,加了糖、盐、桂花,等上一等,待到糟渣下沉了,撇取上面的卤汁,再用纱布过滤便成了。”
这是一道不折不扣的懒人菜,于姜韶颜而言,万物皆可卤:鸡爪、鸭爪、鸡翅、鸡腿甚至毛豆。入了夏,躺在摇椅上,手边摆上一盘香糟卤出来的各种卤味,一边吃一边看着瓦蓝瓦蓝的天空想事情。
说来也好笑,那时候她看了不少小说,也会幻想自己是小说里的主角。却没想到穿越这种事当真会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也有主角似的长相,可终究并没有成为所谓的主角。
穿越也只是换个地方生活罢了!姜韶颜幽幽叹了口气。
“想吃什么,煮熟了放入香糟卤中等上一等便能拿来吃了。”姜韶颜说着,顺口对季崇言道,“回头季世子若是喜欢的话,可以送你一些。”
季崇言“嗯”了一声,看她又拿了块豆腐过来切。
女孩子的刀工很不错,手起刀落,干脆利落的几刀便是大小一致的豆腐了,入了油锅两面煎一煎,刷了酱料便是一道煎豆腐了。
季崇言的目光却落在了她执刀的手上,肉嘟嘟的,还挺可爱的,他心道。
这一桌菜有要花费大量时间精力的功夫菜,也有不少所谓的懒人菜,可不管是费工夫的还是简单的,这些菜都很是好吃便是了。
女孩子除了中途去酒窖抱了一回酒之外便在厨房呆了一整个下午,季崇言抱着双臂也在一旁隔着窗看了一整个下午。
其间煎豆腐,炒腊肉时的油锅气十足也没叫这位耳垂上带着耳钉,身上还要熏墨莲香的季世子离开,居然老老实实的在一旁呆了这么久。
姜韶颜有些意外,不过也将其归咎于新鲜。
没见过的事,谁不新鲜?
忙活了一下午的菜待到暮食时准时端了上来,有慧觉禅师心心念念的狮子头,有姜韶颜心血来潮的糟香鹌鹑,有刘娘子清蒸的葱香鲈鱼也有静慈师太炒的辣鸡肉脯子丁。
说实话,见到静慈师太炒辣鸡肉脯子丁时眼睛眨也不眨的扔下一大把辣椒,姜韶颜也忍不住挑了下眉。
虽说辣子这种香料此时已经传遍大周了,可宝陵属江南,比起川蜀之地人的好辣,宝陵这里的菜以不辣为主,先前刘娘子的藤椒鸡肉馄饨里虽说用了藤椒,但细说起来藤椒用料并不大,似静慈师太这样的一大把辣椒进去,估摸着除了静慈师太和慧觉禅师还有她之外,其余人都只能望而却步了。
“贫尼年轻时游历过川蜀之地的,不然你以为贫尼如何识得的慧觉这老东西?”静慈师太对此却是不以为然。
姜韶颜恍然。
菜端上桌之后众人便吃了起来。
虽说没有如有些大族里分食,不过考虑到人多,姜韶颜还是备了公筷。
不知是这狮子头委实合慧觉禅师胃口还是到底心心念念了好久,拳头大的狮子头慧觉禅师硬生生的用羹勺舀了两只才满足。
对于各菜的受众姜韶颜评估的不错,狮子头自不必说,静慈师太那辣鸡肉脯子丁也如姜韶颜所料的那样除了两位出家人与姜韶颜之外鲜少有人问津。
意外的是那道糟香鹌鹑,原本以为除了她之外都只是尝个鲜,可没想到季崇言和林彦这两位居然对这道菜很是喜欢,两人都吃了不少。
而那道她特意煮的酒饮子,姜韶颜下意识的先去看季崇言,见女孩子朝自己望来,季崇言朝她举了举酒碗,喝了小半碗便不再喝了。
对此,林彦笑着解释道:“崇言素日里不怎么喝酒,不过他不喝,我却是喝的。”
这一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想到这林少卿同酒馆老板娘的八卦事,一旁的香梨眼睛闪闪发亮。
看来传言非虚啊!香梨顿时兴奋了起来,下意识的去看一旁的姜韶颜。
见到自家小姐同样闪闪发亮的眼睛时顿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小姐果然也喜爱听八卦呢!
姜韶颜自是注意到了香梨朝自己望来的“同道中人”的眼神,笑了笑,没有反驳,只是目光落在林彦一杯接一杯入肚的酒饮子上,挑了下眉。
这结果虽然让她有些意外,不过却也不坏。
正这般想着,林彦开口说话了。
第一百零三章 多话的林彦
“崇言,你今儿居然愿意破例倒还挺叫我意外的!”端着小碗酒饮子的林彦“嘿嘿”笑了一声,眼神扫了眼姜韶颜之后便斜睨着季崇言。
不知是酒劲上来了还是怎么了,原本清俊如玉的公子脸上浮现出了两坨潮红,看起来不复往日的冷静睿智,竟有几分……呃,憨傻气。
这还没问呢,便自己开口了。慧觉禅师咬了一口煎豆腐,偷偷抬眼瞥了下林彦:看来这林少卿素日里憋的挺狠的啊!
季崇言似是有些意外的看了林彦一眼,顿了顿,为他倒了杯酒饮子递过去,道:“饭桌上还是少说多吃来得好。”
看着季崇言递酒饮子的动作,慧觉禅师嘴角忍不住一抽。
这季世子倒是清醒,这般递酒饮子估摸着是怕林少卿多话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灌醉他。
只是这酒饮子……怕是没那么容易醉,反而不容易醉,兴许还会因着他一杯一杯的灌,使得林少卿更“啰嗦”。
果不其然,又一碗下肚之后,林彦幽幽叹了口气开口了:“崇言,我不如你!”
“我以为我是个高雅不肤浅之人,没想到到底不如你!”他声音幽幽的,神情挫败。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可在姜四小姐身上,崇言的表现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是肤浅了,为此,林彦一直耿耿于怀。
说到这里,他抬眼看向一旁的姜韶颜,默了默,又道:“姜四小姐,你很好,我……”
话未说完,一碗酒饮子已经递到他手中了。
季崇言看着手边已经空了的酒饮子眉头微拧,林彦今日醉的比他以为的要厉害的多。
林彦接过酒饮子一饮而尽,顿了片刻之后,扯了扯自己身上灰不溜秋的衣袍,问季崇言:“崇言,我什么时候可以换衣裳?这衣服太难看了……”
季崇言轻咳了一声,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林彦却翻了翻眼皮,哼道:“怎么?你还不让我说两句?”
不知道是关系太好不惧季崇言,还是憋了太久,实在憋屈的慌,林彦无视了季崇言的轻咳和微微眯起的眼神,继续说着:“每日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忍直视,虽说我也不在意这个,可柴嬷嬷不让我穿好看的衣裳……”
众人愣愣的看着喋喋不休的林彦。
香梨神情更是复杂:没想到这素日里瞧着冷静的一个人话居然那么多,这么一桌人便只有他一个人说个不停。
惠觉禅师低头吃菜:阿弥陀佛,药效不错啊!
“柴嬷嬷。”一旁吃了一口辣鸡肉脯子丁的姜韶颜很认真的听着,听到这里,忍不住诧异的道了一句,似是不明白柴嬷嬷为什么要干预林彦穿衣裳一般。
一个人唱独角戏好不容易得了人理睬的林彦闻言双目顿时一亮,连忙围绕着“柴嬷嬷”说了起来。
“是啊!柴嬷嬷,你知道柴嬷嬷是谁吗?”
姜韶颜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说“不知道”以提醒林彦多说一些。
那厢的林彦却不用她提醒便自己主动说了起来。
“就是赵家的嬷嬷,照顾崇言母亲与小舅的,是家里的老人了,只是二十年前脑袋上挨了一记重锤,眼下想一出是一出的……”
“话说她那脑袋上这么重的伤还能活着也是奇迹了……”
“那个人下手根本没打算留活路,将人脑袋砸了一记,便扔到了湖中……”
“那么大一个伤口,”林彦激动的比划着,到底是断案如神的大理寺少卿,分析案子已经成了一种本能,即便相隔二十年,即便喝了那等加了料的酒饮子,依然还是遵循本能的分析了起来,“伤口平整,成圆形,就如同,就如同……”
林彦一边说着一边四顾,而后对着目瞪口呆的众人道了一声“你们等着,别走啊!”便匆匆跑进了厨房,不多时拎着一根擀面杖出来,指着擀面杖平滑的底面道,“就是这等,还要大些,受力均匀。这说明行凶者是怎么打的?”林彦拿着竖起的擀面杖猛地一击锤向地面,“是这样打的,我和纪大人觉得凶器应当是个小锤子,一记将柴嬷嬷脑袋给砸了。”
没有人说话。
众人只是看着林彦举着擀面杖激动的自顾自的说着:“后来也在湖中找到了这么个小锤子,证实了我和纪大人的猜测。”
“为什么是锤子?而不是似你手里擀面杖一样的铁棍子呢?”有人开口认真的问道。
众人循声望去,见出声的是姜韶颜,女孩子脸上的神情很是认真。
小姐居然还这么认真的听林少卿喝醉了酒说胡话。香梨神情复杂的看着姜韶颜,心道:这林少卿喝醉了,嘴上本来就不带门够啰嗦的了,眼下有了小姐这个听众,怕是不说个一两个时辰停不下来了。
手舞足蹈“说书”的林彦一听有人在认真听他说话,兴致愈发昂扬,激动道:“以伤口大小来看,这么粗细的棍子要杀人直接用棍棒敲就好了嘛,为什么要用这么不顺手的方式杀人?”
“或许是为了掩盖真正的行凶凶器呢!”姜韶颜认真的和他讨论着。
举着擀面杖的林彦却当即摇了摇头,道:“你这个猜测我和纪大人也猜过,可是一来赵府虽是武将之族,来客中也有会武的,可身配的兵器皆是刀、剑之流……”
“不止刀、剑吧!”女孩子却在此时再次打断了他的话,认真道,“赵家不是武将之族吗?战场上使枪的也不少,就如陛下当年不就是使枪的吗?”
这话虽是疑问,可姜韶颜却心知这就是事实。
赵氏双雄二人皆是使枪的,为此赵小将军还有个白马银枪的绰号。
“枪头是尖的,枪尾切面是圆弧形的,与伤口不符啊!”林彦翻了翻眼皮,虽然面前的女孩子疑问多了点,却彻底点燃了他与她商讨的兴致。
“而除此之外,赵家上下来客身边根本没有带别的什么疑似凶器的物件,”林彦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们纪大人前朝就在大理寺当值了,也是亲眼见过现场的,可以肯定这一点。”
姜韶颜认真的点了点头。
得了听客“反馈”的林彦愈发激动:“而且那锤子小,藏在袖中也发现不了,决计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入赵府,所以凶器应当就是那小锤无疑了。”
下头的听客听罢却再次发出了疑问:“可是既然提前带了小锤,难道那个凶手一开始便猜到那一日会有人去通风报信?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早在那个报讯的还未进赵府前便将其解决了?”
这话一出,季崇言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女孩子。
第一百零四章 我想听说书
林彦却翻了下眼皮,对她的疑问并不意外。
身经百案的大理寺中人怎么可能连这破绽百出的问题都发现不了?
“那个报讯兵士是一路遭遇无数劫杀好不容易才到的长安城,虽然最终终究是倒在了长安城外,可还是寻人帮忙报了讯。”林彦说着,带着两坨潮红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神情却是复杂而镇定,“能如此一路劫杀可见对方定然是做了无数准备拦截报讯兵士了。我问你,赵府作为最后一道保障,对方难道不会早早派下人手?”
姜韶颜闻言,这才恍然:“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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