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王三娘忙道:“妾身谢太后娘娘夸奖。”
范玉真缓颊:“家宽出少年,崔夫人和崔大人恩爱,故而看起来很是年轻。”
太后笑着道是,王三娘看向范玉真,这位年轻的德妃她听说过,真的是生的非常美,整个人仿若空谷幽兰,很少有人在宫里看到这也的宫妃,不带任何腐蚀的华丽,她很是空灵。
但王三娘也知道丈夫要做纯臣,她是不能跟后宫相交,于是也就微微颔首,表示对范玉真感谢,但是没有那种想亲近的意思。
范玉真心下暗暗不喜,你崔夫人再牛也只是个臣子的夫人,傲什么傲。
几年的宫妃生涯,范玉真也不再是那个寄居公府的表小姐,而是后宫位份最高的主位。
崔夫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大家不都是夫荣妻贵,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论个人本事,这个王三娘比蜜娘可是差远了,想起蜜娘,听外祖母进宫说她嫁的很好,丈夫很疼爱她,但是她自己也很厉害,很擅长画画,甚至靠着画画打入文官高阶圈子。
想到这里,只听耳边王三娘正说着民间的事儿,现下说的是一本叫《月影》的话本子,她道:“这个话本子臣妾还听闻编成戏要演,不少人家看了这本话本子,都要请戏班子演。”
太后年纪其实也不算大,所谓的礼佛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一听说宫外的事情,太后很感兴趣。
只听太后一侧坐着的信陵侯夫人道:“母后,崔夫人说的极是,这《月影》好些人看,只是大家都在猜这写话本子的人是谁,据说原本是个大家子弟,因为家道中落才写了这本书,一看倒是像在内帷过得,不像以前那种才子佳人,反而是些酸腐书生乱写一通。”
信陵侯夫人曾经在宫中养育长大,她的年纪其实就比太后小几岁,但名义上要称太后为母后。
有信陵侯夫人加持,太后很是感兴趣。
女人们是谈论八卦最起劲,太后也不例外,只听齐国公夫人道:“坊间传闻说是东安侯府家事,不知道是不是?”
齐国公府有意求取东安侯嫡女,当初她们自家认为方雅晴被退婚,故而上门提亲好像是恩赐一番,不料被徐氏拒绝,恰好徐氏今日也没来,齐国公夫人反正也觉得这件事情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坊间自有传闻。
王三娘也凑趣:“是不是说玉蟾雷同?我看那也不尽然。”
太后连忙问是什么凑巧,说的又是谁,这个时候贵妇们都不大肯说,谁也没那么傻直白的说出来是讨好了太后,但是得罪了东安侯府。
现在东安侯府可是蒸蒸日上,勋贵们嫉妒不已,以前的方惟昌庶子当家,根基不稳,固然有申氏一门相助,但到底不同。
而且当初徐氏的和方惟昌为难,两边势同水火,众多勋贵人家就等着看笑话。
可方惟昌败走他乡,居然也不报复了,方惟钧在军营里大放异彩,还被皇上夸过一次,方惟彦就更不必提了,现在翰林院里混的比人家关系户都好,能力也强,到时候皇帝面前有方惟彦帮衬着,方惟钧守着侯府,再有东安侯府的女婿还是状元郎。
对比起普遍不太争气的勋贵们,东安侯府简直是顺利的异常,东安侯以前深居简出,现在都活跃了不少。
这怎么能不引起其他人的嫉妒,一块御赐的点心只有那么大,你分的多了,别人不就分的少了么?
王三娘是无意,但信陵侯夫人和齐国公夫人可是有心。
但这俩人都是高手,滴水不漏点到为止。
齐国公夫人稍微冒进些,但后续还帮东安侯府说话。
可太后还是挺好奇的,甚至私下让太监去打听一二,和宫女不同,太监是能够出宫的,这件事情都是在上层圈子里流传,但大部分的人都是秘而不谈,可是太后要打听的事情,小太监们当然也有他们的渠道。
很快别说是太后,就是范玉真都知道了。
太后和范玉真讲闲话:“这《月影》的林表哥就是方惟彦,那位编修大人,真没想到他竟然被女色所惑,若是和青梅竹马在一起,怕是不会这般。”
范玉真捂嘴笑,只是她心中却道,这到底是谁写的,蜜娘早就定亲她是知道的,其实以阮蜜娘的聪慧,她要是留在宫里,她可能都不是对手,但她那时一定要出去,就绝非什么灌酒勾引男人。
但是这种话她不能说出来,否则她一介宫妃怎么能知道宫外的事情。
太后看戏这种事情,皇上是很愿意表现出孝顺的,反正太后不干政就成,这种小事情他不大在意。
编戏这样的事情由宫里的乐府在编,信陵侯夫人听闻此事才笑了出来。
信陵侯府和东安侯府还有南平伯府不同,尤其是在儿子方面,嫡出庶出并不明显,明面上大家待遇都是一样的。
就像东安侯府娶妻,嫡子庶子娶的差别并不大,主要是看你自己出不出息,都是侯府公子,配置都是一样的,反正明面上全都一样。
南平伯府虽然贺廷兰一手遮天,但是因为他是世子才不同,其余庶子月例都差不多。
甚至瀚海公府都是这样,阮老夫人对长子和次子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因为次子是嫡出才封了世子,但其实次子没有封世子的时候,二人待遇一样。
可信陵侯府嫡庶分明,因为信陵侯夫人是郡主,她对庶子跟对蝼蚁没什么不同,家里几个庶子娶的全部是庶女,唯一让她没办法掌控的人是顾望舒。
这个野小子,不过是歌姬之子出身,娼妓的儿子,却从小不服管教,桀骜不驯。信陵侯夫人恨不得他死了才好,可没想到他小子还混出来了,甚至还做上了锦衣卫指挥使,甚至一跃成了皇上的心腹。
她的儿子却还庸庸碌碌,在皇上面前根本说不上话,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在皇帝祭祖时护卫,但听说东安侯想安排自己的儿子方惟钧上。
这就别怪她了。
顾望舒是个报复心很强的人,他就像毒蛇一样,趁你不注意咬你一口,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且他心狠手辣,以前信陵侯夫人怎么对顾望舒的,她自己心知肚明,她常常晚上做噩梦,小的时候那个被关在柴房,不给饭吃的小男孩,一脸阴鸷的看着自己。
有时候被吓醒后,半天都缓不过来,心脏生疼。
有时候她看到东安侯府方惟昌世子之位都没了,怎么就没有想杀徐氏的欲望,反而因为徐氏替他续娶之后,他就去外地入军了,孩子们还放心交给徐氏,徐氏也是傻,如果是她绝对斩草除根,徐氏倒是对那几个孩子还算关照。
她有的时候觉得徐氏比她宽容,如果知道顾望舒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她发誓绝不会那般对他。
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儿子却还庸碌,这次若是不拿下这个机会,以后还会有什么出头的机会呢!
齐国公府想必也是盯着这个位置,东安侯府已经很好了,方惟钧有亲哥哥混的这么好,还有个姐夫是状元,甚至东安侯为了这个儿子和简家退亲,他都已经这么好了,没个这个御前护卫,方惟钧日后依旧可以是东安侯世子。
他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唯一有威胁的方惟昌早就被打发走了,亲哥哥亲自让位加持,那么这个位置应该给更需要的人。
和她附和的齐国公府早就已经败落了,即便争取了也没有,但如果是她的儿子露了脸,还有她郡主的身份,日后若是出头了,不指望和顾望舒一样,但也要让他不敢动她们。
再者,她只是推波助澜,真正点出这件事情的可是齐国公府,要怪就怪齐夫人好了。
信陵侯夫人方才的笑意收敛了一点,目光定定的看着远方。
第103章
蜜娘看方惟彦脸色铁青,不由道:“你这是怎么了?这事儿我原本还不知道,当初看这本书也就草草看了一点,都还没看完,结局都是雅晴说给我听的。我猜想大概是金淑琴写的,但是她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已经是惨无可惨,就是意淫我们过的再惨,我也无所谓。”
就像前世那么多人骂她妖妃,蜜娘也不在意,如果因为这些闲人让她变得跟郭瑾妃一样默默无闻,那她还在后宫活个什么呀!
她恼火是恼火居然写方惟彦和她青梅竹马,但是并不在意把她写成什么样。
反正她自己过的很好。
再者,这种弱者的反击,她根本不放在心上,在她跟前都低眉顺目的人,背后写这些无非就是毫无办法罢了。
方惟彦则道:“她惨是她的事情,但是这样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于我们。”
见蜜娘脸色还好,他想起前世不少人骂她牝鸡司晨,在她做皇贵妃的时候,无数人上书骂她是妖妃,尤其是在皇后被废后,达到了顶峰,但她就是不在意。
皇上还主动揽事上身:“这个皇贵妃是朕非要封的,你们骂皇贵妃是为何?你们要怪就怪朕,是朕觉得皇贵妃贤德非常,堪为皇后。”
最后皇贵妃还封为皇后了。
封后典礼十分隆重,比皇上第一次大婚都不差什么,那也是方惟彦第一次见到新任阮皇后。
皇上亲自带她接受文武百官的拜谒,她的声势比原配强多了。
“笑话就笑话,一个小蚂蚁的笑话,谁又如何?”蜜娘勾住他的脖子:“说起来,我还怕别人都知道你对我太好了,大家到时候嫉妒我。”
方惟彦却道:“蜜娘,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但是你知道吗?我不想别人知道你是因为一些轶事传闻,就像武大郎和潘金莲就因为被朋友造谣,以至于遗臭万年。”
啊?
见蜜娘不知晓,方惟彦道:“武大郎原本叫武植,身高八尺,家境贫寒却能考上进士,在山东谷阳任县令,他的夫人潘金莲是知州家的大小姐,乃名门闺秀知书达理。但就是因为武大郎在家贫时接受过一位朋友的救济,他发达了,朋友来投靠他,武大郎因绝口不提资助朋友的事情,就被朋友造谣成三寸丁,潘金莲却成了千古□□。”
他看着蜜娘道:“自古人言可畏。”
蜜娘点头:“那我知晓了,就像话本子里的杨家将中潘仁美是奸人,可是实际上潘美他是名将,还参与了陈桥兵变,甚至官至同平章事。”
“还有元稹,大家都觉得他是《莺莺传》的张生,其实他平反冤假错案,整度法度,可大家记着的还是那些风流轶事,并且对他的印象就是攀龙附凤不择手段始乱终弃。”
方惟彦点头:“就是这样,还有你不是上次还同我说刘盈和张嫣,还说张嫣死的时候是处子,最后被人封为花神如何。但这些都是出自《汉宫春色》,正史上其实也没有表明张嫣处子如何,倒是记载她夺别人的儿子,《史记》记载的是她诈取后宫人为子。”
“就像金屋藏娇也未必是真的,最早都只能溯源到汉成帝时期,汉武帝从小就圣彻过人,其母王夫人也十分受宠,梁王犯事后怕被景帝诸杀,还是求得王夫人,正是因为她极其受宠幸。馆陶大长公主只是其一,但也并非是汉武帝上位的主因。”
“但是文人墨客喜欢用长门赋表达失意罢了。”
听完方惟彦的话,蜜娘懂了:“你是怕咱们俩因为这本书被人污蔑吗?明明咱们是好人,反而被遗臭万年。”
大概因为方惟彦是文人,所以就更在意这些。
他点头:“正是如此。”
“所以你待如何呢?”蜜娘问。
方惟彦摇头:“不因人废言,虽然他化用了很多真实人物,但真真假假,咱们若真的生气愤怒,岂不是对号入座,我想的是咱们商量一下,咱们不必去对峙,俗话说要掩盖一件事情,就得有另外一件大事的出现,之后查清楚到底是谁写的这个话本子,金淑琴或者谁都要先查出来。”
蜜娘突然高兴道:“要用什么大事?”
“自然也是写话本子,我亲自来写。”
“写谁?”蜜娘内心暗自期待的看着方惟彦。
方惟彦笑:“自然是写我们俩啦。”
蜜娘突然从床上蹦了起来:“那可太好了,我要你写的比她更好才行。”
“放心吧。”方惟彦的笔杆子可不是盖的。
但蜜娘担忧:“虽说这话本子文辞一般,但是有一点,就是通篇很爽,我看梁祝虽好,但是结局太悲,还有那霍小玉也是如何。”
方惟彦点头:“你说的是,放心吧,我会弄好的。”
就在夫妻二人商量的时候,太后那里发生的事情已经有和徐氏关系不错的妇人找人来告诉她了,徐氏听了大怒:“好你个章氏,就因为我没把女儿嫁到你们齐国公府,你就在这里诋毁我们家。”
听完,她又让人找了话本子来看,作为一个当家主母,徐氏一年到头都是忙,她还是宗妇,又有儿有女有孙子,多数时候连自己的孙子羡哥儿都来不及看一眼,尤其是眼下还要为惟钧找媳妇,这是重中之重,哪里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很快,方惟彦和蜜娘次日去请安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件事情。
方惟彦皱眉:“昨日蜜娘同我说起此事,有心人往我们身上牵连,如今有人在寿康宫太后面前都去递话,看来是有预谋的。”
啊?
徐氏不解:“这会有什么预谋?兴许就是齐国公夫人嘴快,她是携私报复,想中伤我们以报当年我不把雅晴嫁给她们的仇。”
“有这方面的原因,但这应该不是主要的,您看,我方才听您说的是崔夫人提起这个话本子,信陵侯夫人在中间搭话,如果没有信陵侯夫人提起来,齐国公夫人也未必敢如此嘴快,她自然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傻。”
方惟彦分析着。
天下熙熙皆为利也,谁也不会轻易得罪别人。
这个问题恐怕徐氏也不太清楚,方惟彦径直去找东安侯,徐氏却道:“这样的事情闹出来,到时候侯爷会不会以为是我们的问题呢?”
方惟彦摇头:“这怎么能这般说,有人要把事态闹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虽然是徐氏的儿子,但是因为常年在外办差,徐氏也不敢多加阻拦,蜜娘等方惟彦走了,才道:“太太,您看写这话本子的人是谁呢?”
徐氏翻看了半天,忽然有所悟了:“大概是淑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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