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方惟彦也是寻常,他平静的和同知道:“我会保举你做知府,但你记得,在任上要多为登州的百姓办事,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他是极其厚道的人,同知心道。
就连方惟彦儿子的先生,他都能安排妥当,让众人更加不舍。
蜜娘喜他如此,却又有些不喜,晚上,她匍匐在他胸前道:“那么多人都喜欢你,我嫉妒。你怎么谁都能想到的,是不是哪一个女子嫁给你了,你都会如此?”
这也是蜜娘最介意的地方,他对所有的人都好,所有的人都喜欢他。
那时,侯府妙龄女子,哪个不倾慕于他,就是金淑惠对他也是爱而不得,故而还写书讽刺自己不得。
说来也奇怪,这种感觉,前世她也从未有过,她争的是宠爱权利,那些看的到的东西,可陛下去其她人处,她并不嫉妒。
除非那个人给她带来威胁,影响到她的地位,否则皇帝就是日御女十人,她都不会如何。
可她对方惟彦就有一种,他为己人,不能容许他有任何其她的人,即便那人是个女使,丝毫不影响自己地位的都不成。
方惟彦没料到蜜娘会说这也一番话,他心里既有异样,又很高兴,因为在这段关系中,他虽然很喜欢蜜娘,可是前世身份的不平等,他在对她的地位上,其实是不平等的。
她太过于美好,让他时而爱,时而又惧,时而又无法离开。
她就好像是他的药一样。
一向说话很少有立场的他,现下却道:“不会,只有你。”
“只有你才是我最特别的,最欢喜的。”
这句话如同蜜水一般,沁到蜜娘的心田去了。
“我也是,如果是别人,我绝不会如此,因为是你,所以我才是这般。”
方惟彦难得赞同:“如果不是你,也许相敬如宾,终究意难平。”
蜜娘紧紧抱住他:“反正你是我的,不许变。”
方惟彦好脾气的哄着:“好,我是你的。”
贬谪时,只有羡哥儿一个儿子,现在回去时,又多了个儿子棠哥儿,羡哥儿擅长言辞,小小年纪就口齿伶俐,记性非常好,可谓过目成诵,但棠哥儿年纪小,却十分谨慎,方惟彦有时候都觉得兄弟俩换了个个。
比如小孩子都喜欢玩水坑,羡哥儿走路之时,若不慎遇到,他会高声对周围人道此处有坑,对自己沾染污渍,则一笑不过,不必放在心上,甚至看别人玩的起劲,自己还会试试,还会下结论说,踩着好玩,但脏了衣裳,不划算。
可棠哥儿年纪虽小,却从不会踩水坑,连误踩都不会。
从这点,足以见二子的不同来。
方惟彦的幕僚陈一鸣就一针见血:“长公子肖母,二公子肖父。”
前者肖母,有豪杰气象,不管此事好与不好,总要一试,二公子却像父亲,谨慎端方,又聪敏,很少会掉入坑里,兄弟二人各有所长。
路上,蜜娘却给两个儿子各自编了花环,棠哥儿戴着花环,有些不好意思,羡哥儿因为读书了几年,自觉是大孩子,闹着不肯戴。
蜜娘倒也尊重他:“你不戴,我自己戴。”
她自顾自戴着,方惟彦笑着看她:“好看。”
“那是自然。”蜜娘和他对视着,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这次回去,升官是好事,但是涉及到国本之争,就未必是好事了。
一路顺风顺水,清明之前,总算赶回侯府,只不过,方惟彦要先赶去李覃府邸,此次他能起复,李覃出了大力,这是官场的规矩,摆明自己的态度。
蜜娘则带着两个儿子回家,她对羡哥儿道:“你还记得祖父祖母吧?还有各位伯母婶娘,要记得行礼。”
“知道了,我的好娘亲。”
今年七岁的羡哥儿已经是个小少年郎的模样了,他个头很高,相貌肖母,很有世家公子的模样,蜜娘也很为儿子骄傲,不说其他的,就这张嘴就很能哄人了。
男子固然不要多话,但会说话的人比不会说话的人优势还是更大的。
走进二门,已经有唐妈妈在此等着了,她见到蜜娘很是欣喜:“四太太,咱们老太太和诸位太太小姐们都等着呢。”
“太太?如今都改了称呼吗?”蜜娘笑。
唐妈妈点头:“自从老太太故去,守制期满后,咱们府上都改了称呼。”
俗话说父母在,不言老。
有翁老夫人在的时候,徐氏都被称为太太,如今,翁老夫人故去,大家的称呼都变了。
恰如再与众人相见,徐氏仿佛一下就变得慈祥了很多,她离开时,徐氏还是个美艳的中年妇人,现在穿着褐色的褙子陪着绛紫色的泥金马面裙,就明显有老封君的模样,两鬓头发也花白了不少。
这让蜜娘很是感慨,十年前,她初见徐氏时,徐氏真的完完全全一幅美妇人的模样,不像方惟彦的母亲,倒像是他的姐姐,现下倒是不同。
徐氏看到蜜娘仿佛也哪里不同了,她装扮的还是如以前一样,但是笑容更多了。
“老太太,这几年不在您身边尽孝,实属我们不孝。”蜜娘带着羡哥儿和棠哥儿磕头。
羡哥儿能自己掀起衣摆,行礼如仪,棠哥儿则由乳母抱着磕头。
徐氏也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好孩子,快些起来吧。”
世子夫人常雨珠忙热情道:“四嫂可终于回来了,老太太成日念着羡哥儿和棠哥儿,哎哟,这是棠哥儿吧,生的真好,这眼睛像极了四嫂。”
“弟妹,听说你的仁哥儿也养的极好,我特地在九如阁求了一枚玉佩来,给我这素未谋面的侄儿。”
说两个儿子都像蜜娘,不像方惟彦,这让徐氏怎么说?蜜娘则反口以送礼,来表达出她的不周到。
常雨珠心里知道她输了一招,面上却笑吟吟的,其余人如俞氏、乡君都上前说话,三年未见,大家凑在一起话离愁别叙。
俞氏还是未有生育,看见棠哥儿满是高兴,又说盛姐儿许了人家,大家家长里短的说着,乡君则暗自比较着敏哥儿和羡哥儿,若说以前还好,现在的差距仿佛越来越大了。
“弟妹,你是说羡哥儿已经把《三》《百》《千》,四书已经开始读了么?”
蜜娘素来知道乡君的心性,不免道:“也不过是懂些皮毛,先生还说他懂的不多。”
按照正常流程,孩子八岁左右开始学小楷行书,羡哥儿现在七岁,就已经学了一两年了,其实早已经比寻常儿童学的要多,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蜜娘自然不会现在吹嘘,免得日后孩子若学不好了,这样岂不是被打脸。
常雨珠方才吃了个软钉子,倒是不敢再多言。
徐氏见了羡哥儿不知道如何欢喜,见他落落大方,言辞伶俐可人,怎么爱都爱不够,又看小孙子棠哥儿乖巧可爱,更是抱在膝上。
“羡哥儿现下也大了,在咱们府上小哥儿们都要往外院住了。”
“这也是应该的,一切但凭您安排就是。”
曾经在宫中,孩子也是很难养到宫妃身下的,都是年纪大了,往皇子所送,更何况,羡哥儿在登州时就已经另住了,反正每日他也是读书,蜜娘很同意。
徐氏见蜜娘一切听凭自己说话,就很高兴,她就是觉得常雨珠主意太大,但往往又不能坚持到最后,以至于如今虽然让她管事,但徐氏也没有完全放权。
接风宴中,蜜娘也给她们送了不少登州的特产,尤其是糖渍樱桃,她道:“若是就那样带回来,路途遥远,碰撞之下,损耗也多,怕是也吃不到什么新鲜的,做成糖渍樱桃,路上用冰,反而滋味极好。”
再有海货也带了不少回来,海参、梭子蟹再有不少都送到厨下。
俞氏不免道:“劳四弟妹倒是总记挂着我们。”
蜜娘很是高兴:“这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是些土产罢了。”
俞氏心道,这四弟妹出去了一趟,倒是变得爱笑多了,以前是个冷美人,虽然也笑,但不过浅浅,现在却像换了个人似的。
饭毕,妯娌们见徐氏欲言又止,自然知晓徐氏有话要跟蜜娘说,都借故先散去了。
蜜娘也让乳母把孩子们带去次间,果然徐氏道:“惟彦升官,我十分欣喜,这下他们兄弟又能守望相助。”
蜜娘早就听闻方惟钧的差事被信陵侯夫人抢了,那位本来和宫里关系更深,当年为了这个位置,甚至不惜陷害自己和方惟彦,自然不是什么善茬。
她闻弦歌只雅意道:“惟钧的差事我略有耳闻,如今我们回来了,若有能帮忙的地方,自然会帮。”
却听徐氏摆手:“我岂是这种人,惟彦刚履新,他还未曾站稳,我怎能这般要求。”
蜜娘倒是很诧异,她不解道:“那您是有何事吩咐?”不管如何,徐氏这个作母亲的,还是很不错的,她们能得翁老夫人那一大笔私产,都是徐氏运筹帷幄。
她本以为是方惟钧的事情,没想到竟然不是。
徐氏叹了口气:“家中只要惟钧是世子,我也没什么好愁的,更何况我听说北边烽火四起,他此时若被派出去,未必是好事。只是你们,你还不知道吧,德妃被皇上训斥了,郑昭仪反而升了贤妃之位。皇帝后宫,我们不便置喙,可你知晓么,瀚海公府被敲打了。如今长皇子二皇子甚至德妃所出的五皇子都自成一派,各自为政,我们勋贵人家保得富贵就行,惟彦那里,我希望你们不要掺和其中。”
没曾想范玉真居然被训斥了,虽然未降位份,恐怕威信全失。
再有,徐氏道:“姑太太家的女儿也在宫中,听说并不受宠,依我看,不受宠也并非坏事,只是姑太太这隔三差五的寄信过来,仿佛埋怨我们不尽心,我也是无法。”
方雅贞在蜜娘那儿吃瘪之后,当然没有放弃,而是经常来信托徐氏和常雨珠为她奔走。
蜜娘笑道:“咱们怎么能管皇上宠幸谁的事情,她早就找过我,还道什么让外甥女就是不生个皇子,生个皇女也好,今上是何等人,咱们若是动作太多,反而不美。我看她是操心太多,女儿嫁进皇家,怎由她说了算。”
“你说的就是这个理儿。”徐氏不好吐槽庶女,听蜜娘这么说,心里一阵畅快。
婆媳二人各自说了几句,蜜娘又问起盛姐儿许配给何人,徐氏道:“原本他爹说有申家在,让申家看顾些,申家找的读书人,不过,说的那家人你大哥嫌弃太过清贫,于是另寻了一家,正好逢惟彦升官,来府上说亲的人不少,正好有郭家的子弟求亲,他遂与郭家结亲了。”
郭家?
蜜娘皱眉:“是郭瑾妃的娘家吗?”
举朝皆知郭瑾妃虽然宠爱不够,但她有皇长子这个利器在,只要皇长子将来荣登大宝,那郭家可就是外戚了。
徐氏呷了一口茶道:“如今后位未定,他这是提前押宝。”
把方家女儿嫁到郭家,外人不知道底细的,还以为是方惟彦要助皇长子,这个方惟昌,还真是算盘打的精明,即便日后皇长子出事了,他也不过舍弃一个女儿罢了。
“这样岂不是让朝堂之人误以为我们想和皇长子站一起,怎么当初侯爷和您都不反对呢?”蜜娘不解。
方惟昌不管如何,还是东安侯府的人。
只见徐氏道:“多少人想要这个从龙之功,侯爷当初能有这般体面,也是因为他是今上的护卫统领。惟钧你也知道的,年轻资历浅,将来如何能执掌一府?”
徐氏就已经不年轻了,更崩提东安侯本人。
蜜娘一下就明白了,东安侯想的是,如果方惟彦押宝对了,那受益的还是侯府,方惟昌本人凭借这个身份,仕途也能更进一步。若是败了,不过是分家的事情,方惟昌反正是庶出,总要分家的,那到底和东安侯府无关。
至于方惟彦,就不在他的考量之内了,方惟彦不是世子,他也终究要分出去的,而且走的是文臣路线,除非位极人臣,否则文武二道最忌讳相交,走方惟彦的路子,反而是让兄弟二人被皇上忌惮。
这样岂不是害了方惟彦,故而方惟昌嫁女,东安侯就没发话。
“侯爷真是想的深远。”
徐氏点头:“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你面上就不能和长房走的太近。”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徐氏不讨厌俞氏,甚至觉得她品格贵重,连俞父过世,她的弟弟妹妹和继母都时常接来府中照看,但是论关系,肯定是自己的亲儿子更亲。
蜜娘起身给徐氏磕了个头:“您对四爷和我的爱护之心,我们都铭记于心。”
徐氏赶紧扶起她,“说这些做什么,你虽然是我的儿媳妇,但我也把你当女儿看待。还有惟彦,我今日看到棠哥儿,不知怎么就想到他了。”
熟料,徐氏话音刚落,就说方惟彦过来请安,别看徐氏说什么蜜娘似她女儿,但她更疼方惟彦,见到方惟彦先哭了一顿。
方惟彦关切的问着徐氏身体云云,这下轮到蜜娘告退了,羡哥儿昏昏欲睡,小儿子棠哥儿已经酣睡。
“走吧,先暂时让两位少爷睡在耳房,等过几日院子收拾出来,再让羡哥儿到外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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