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我是真的有事。”关蕙卿素来心高气傲,从不求人,今日眼中含泪,看起来楚楚可怜。
只可惜抛媚眼给瞎子看了,丹草心道我也是在江陵就买来的,我娘是二奶奶陪房,我虽然年纪小,但你这姓关的事情我也不是不知道。
因此丹草依旧摇头:“这位姑娘,我们小姐真的不在家中,我还有差事呢,就先进去了。”
丹草转身告辞,关蕙卿身边的小姑娘气的跳脚:“小姨,你看她滑不溜丢的很。分明是瞧不起咱们,不愿意出来相见。”
“盼儿,不许多嘴,咱们遭了难,好歹你也该长记性了。”关蕙卿长吁短叹起来。
她爹娘前两年相继而亡,未婚夫等不了她守孝又退了亲事,偏姐姐也命薄,今年害了病,临死前把体己给了自己,让她带着盼姐儿逃出来,谁知道半路被家奴把钱财偷了个干净,还好她身上有些以前李冠送的首饰贴身藏着,才一路坐船到京。
现在的她已经走投无路,姐夫不是个好东西,若是回家必定会卖了她和盼姐儿,尤其是他生意落拓后,家中能卖则卖,若姐姐不死,怕也是让她卖了。
在京里她头一个要找的自然是李家,只可惜李家大门朝哪里开都不知道,正好她昨儿在此地看到阮嘉定了,便尾随着来,也想让蜜娘看着曾经的份上多接济一分。
只是没想到蜜娘丝毫不讲感情。
好歹她们也认识啊。
夏莲跟随了一路,发现关蕙卿住的地方很是简陋,身边只有个年老的老妈子伺候,过的入不敷出。
若说以前蜜娘会乐得看笑话,故意让关蕙卿闹上门去,但是现在她觉得关蕙卿也未尝不是个可怜人,她到如今这个地步,一来是她自己爹娘放任子女,并不严厉教导,在李家都没信儿的情况下,居然允许女儿私相授受,二来也是她自己太信任李冠了。
“以后就这样吧,不管就是了,我不是什么慈悲人,横竖也与我无关。”
落井下石她不会,但是接济她也不会。
殊不知前世她的处境比她难上万倍,有时候饿的不行甚至还去树林里找吃的,湖广多蛇,有一次差点被毒蛇咬了,后来她居然学会分辨蛇了,哪一种有毒,哪一种没毒。甚至有一次吃烤蘑菇,因为不会分辨,在家里中毒了,晕了好几天,侥幸没死。
至少关蕙卿还有下人伺候,手里约莫还有点银钱。
甚至去找李冠,都比找她合适。
关蕙卿的日子很难过,她一个弱质闺秀毫无求生技能,反而是她外甥女盼姐儿,从小跟着行商的爹,比她还成,居然打探到李冠府上了。
“姨母,我们见到那人就好了。”
“嗯,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人瞧不起我。”关蕙卿暗自决定,今日她所受到的一切侮辱,都来自于她失宠于李冠。
什么阮蜜娘,还有姐夫,这些曾经欺负过她的人,她一个人都不会放过。
六月是沈家太太祝寿,沈家大爷今年二十八岁,已经轮值内阁了,可谓是前途无量,更兼他本是宰辅的孙儿,父亲也是高官,沈家门庭若市。
蜜娘原本准备不去的,但四娘五娘亲自来家里喊她,于是她也只好去了。
上了马车后,五娘有些闷闷不乐,她心道:怪道人家都说什么嫁人是第二次投胎,三姑娘以前算什么,不过是二房的庶女,亲娘早死,嫡姐也不喜欢她,但这妮子恁是瞄准了二姐夫这个金龟婿。
二姐是瀚海公嫡长女,论身份比做皇后的长姐还要尊贵,这门亲事真是千挑万选也不为过,就是姐姐命不好,嫁过去没几年就死了。
即便是再娶,也有无数名门闺秀等着这位二姐夫沈慕谦挑选,但沈家长辈为了孙子却挑选了阮家人作为继母。
真是便宜三娘了。
五娘眼神晦暗不明,她那夫婿听闻性格很是温和,学问也不错,原本她还很高兴的,但是和沈慕谦比起来又差的太远了。
况且,那张静之和三姐还勾搭过,这是她之后才知晓的,如今婚也退不成,她心里不知道如何恨是好。
可她没有退路了,勋贵越发只是富贵闲人,文臣才是主流。
四娘倒是很高兴,一个劲儿的道:“你近来都关在家中,不知晓近来京中的新鲜事吧。”
“我哪有你消息灵通,你说给我听就是了。”
“榕溪公主想嫁给锦乡侯世子,你猜怎么着,被世子拒绝了,听说公主想寻短见,被人救下来。现在锦乡侯无法,让儿子出去外边避一避。”
锦乡侯世子?那不是前世周福柔的夫君么?
难道就是这个时候被周福柔所救吗?可这辈子范玉真已经入宫了,阮家还会送人进去么?
其实包括上辈子周福柔之所以能嫁给锦乡侯世子,全是因为皇后不遗余力的帮忙,但这辈子她若是不进宫,锦乡侯府还会明媒正娶周福柔么?
这辈子改变的事情太多了,就像上辈子关蕙卿成功嫁入李家,这辈子却进李家门做小都很难。
在她们说话时节,人就到了沈家,阮三娘早已不是之前在阮家那幅惫懒淡漠的样子,她始终脸上挂着浅笑,不疾不徐的和每个来的人寒暄,站着替太婆婆续茶,时不时还要凑个趣儿,她身后还站着几个作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这些应该是沈慕谦的妾。
在这里五娘的眼神又亮了不少,至少张静之家风不错,男子四十方纳妾,她不必进门就这么多小妖精怵在跟前。
蜜娘暗自随族中姐妹在一旁坐着,简夫人今日也带着简月华来了,简月华再次出现在交际圈中,整个人大变样,她不仅沉稳多了,还多了一份少女的柔美可人。
这大概是花大功夫□□了的。
这位简夫人倒还真是个能人。
很多人非常在意别人的看法,被人议论一次就心态失衡,从此被击垮,殊不知只要你有很大转变,以前的事儿人家记得的就不多了,没人会一直揪着你的过去,除非是你死对头,否则大多数人就是人云亦云。
有简夫人的面子在,简月华是座上宾,沈大太太和简夫人关系也很好,二人说话非常熟稔,沈太太也有意抬举简月华,还道:“这样的好姑娘,这样的好针线,竟比我年轻的时候做的还好。”
大家又是一齐夸,简月华刚想露出点得意,但见祖母脸色丝毫不敢造次。
五娘见不得这样,小声对蜜娘道:“咱们出去走走。”
说起来五娘和皇后虽为亲姐妹,倒是两个极端,五娘喜怒皆摆在脸上,不喜欢就说出来,喜欢就高高兴兴的,大概就是那种你是她的敌人,全天下都知道你和她不对付。比之皇后那种天天姑娘家都是姐妹,其实口惠而实不至来的好多了。
大概是蜜娘和五娘不在一个锅里吃饭,没什么利益冲突,反而还能说说心里话。
五娘边走边道:“我本以为三姐多享福,不曾想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当年我听二姐姐说过,二姐夫房里有个叫澜翠的与别人与众不同,她是姐夫心尖尖上的人,二姐因此百般生气又无可奈何。今日三姐那后头带出来的就有四个,没带出来的通房姑娘又不知道有多少个。之前种种,我已经不再想,只盼日后我能平安顺遂。”
她说完,又看向蜜娘:“不过,我不得不提醒你,我倒是还好,许的那户人家四十无子方纳妾,总归不敢闹太过。可你要嫁给东安侯府去,你不常在勋贵里走动不知道,他们家的爷们就是那世子夫人申氏,那般悍妒的人家出身,都要摆一个做样子。更别提他们家老二老三了,我以前去过东安侯府,方家那位四公子身边绯袖和碧裳,那可是顶尖的人物。”
“是吗?”蜜娘在说着话,眼里已经冒了寒气了。
方惟彦正好从假山经过,打了个冷颤,他自然懂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但当人提到方家四公子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停驻脚步。
正好听到蜜娘那句“是吗”,让他大呼冤枉。
又听她笑道:“他就是有了,我又能如何,我身份低,又没有口齿,又笨笨的,只能忍下了。日后,我没有别的想头,就怕是被欺负了,那时候还请姐姐救我。”
这话让方惟彦汗毛都竖起来了。
阮太后出了名的狠角色,现在的崔贵妃看起来张牙舞爪,可比起她还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她可不是那种虚张声势之人,等你反应过来,那个得罪过她的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个人非常能绷住,一直到皇帝驾崩,她垂帘听政,才会声色俱厉些,在先帝在的时候从来不失态。
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她却没有。
方惟彦很想出来解释一二,但出来时,两位姑娘已经走远了。
五娘见蜜娘这样说,不免道:“你放心吧,我和四丫头不同,她是个糊涂人,三姐呢,你也看到了,和我们素来并不十分清静。我若能帮你,肯定帮你。”
这话蜜娘没当真,五娘也是随口一说,她俩属于关系泛泛之交,女孩子们很会区别其中不同。
比如蜜娘能和郭瑶玉吐槽,但不能当着五娘的面吐槽。
但若是成了婚,连身边的人都不能说,要不然大家觉得她太厉害了。
沈家不知道打哪儿请的厨子,手艺非常好,普普通通的寿面竟然十分好吃,蜜娘悄悄的和定二奶奶道:“咱们回家也这么做着吃。”
唐氏在旁听到了,她就是个喜好显摆的人,在阮老夫人面前尚好,在旁人面前最喜充能干,故而凑过来道:“婶子,蜜娘妹妹,这汤头可不寻常啊。汤料倒是极简单,母鸡大骨蹄髈鳝鱼骨头,最要紧的是功夫,至少要炖上一天,等汤发白了,再加上用秘制五花肉焖煮的酱汁。”
“原来如此,我们平日吃面左不过用鸡汤,倒是没这么复杂。”定二奶奶笑道。
她没有丝毫的羞怯。
这点令在场夫人点头,都知道阮嘉定是户部主事,做官也没几年,阮家光景肯定也不是很好,但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家底,大家反而觉得朴实可爱。
石夫人又看着吃相非常好的蜜娘,心里暗道可惜。
另一边,方惟彦和几位世家公子哥坐在一处,方惟彦为人处世都没的说,诸衙内都十分佩服他的为人,男人们聚在一起,刚开始还正襟危坐,到了后边不是说青楼哪位姑娘好,就是说象姑馆的哪位清俊男子好,颇为放浪形骸。
以前置身于此,方惟彦含笑听着,这也是他的涵养,但现在有些不耐烦,尤其是蜜娘那边。
自从年后,他就没见到她了,惊鸿一瞥,她好像比之前又长高了点。
他现在对她的感觉很复杂,前世的君臣关系,这辈子的夫妻关系,他明明知道她肯定不是表面上表现的那般,却又被她的一举一动吸引。
“哎哎哎,听闻沈老太太最喜丝竹管弦之声,不少大家小姐都准备弹奏祝寿的,咱们到时候也去听。”
有人虽然意动,嘴上却还道:“这怕是不好吧。”
衙内们虽然平素喜欢眠花宿柳,但是对官家千金还是非常尊敬的,就像是妻妾之分一样,妻子是拿来敬着的,妾侍是延续香火可以亵玩的,二者本质不同。
其中有个胆子大的道:“我们又不看到人家长什么样,那老夫人过寿的那个花厅旁有个清音轩,咱们去那儿就成。”
大家都觉得好主意。
这大雍的婚事虽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有的人家疼子女的,若是某位衙内觉得不错也可以差媒人去打听。
席毕,姑娘们都在一处,阮三娘笑着对沈老夫人道:“我们今日来的几位姑娘个个都是国手,她们有的擅长月琴有的擅长古筝有的擅长琵琶。只是我有个要求,由老祖宗您来分派曲目如何?若是赢了的,老寿星今日可要拿些贵重的彩头来。”
蜜娘这才知道四娘五娘为何拼命拉她来,她看向这两位,四娘讪笑,五娘则道:“咱们阮家全靠你了。”
四娘心思不在琴棋书画上,五娘吃不了苦,二人都会一点,但都没有蜜娘这般精通。
“你们呀……”
四娘笑:“我可是听你娘说了,你从不落下的,这都弹了多少年了,怕她们做甚。”
蜜娘对自己的琵琶当然很有信心,姑娘们一齐上前抽签,其中也有简月华,简月华随父母在扬州长大,一手琵琶很拿的出手。
她为了这次出头,简直是下了苦功夫,看到蜜娘后,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轻蔑,乡巴佬,也敢同她比。
头一个出场的是个圆脸小姑娘,她有些紧张,但是坐定之后却弹的很流畅,她弹的是《阳春白雪》,一去弹罢,沈老夫人笑道:“真是弹的很好。”
第二个也是弹的《阳春白雪》,花架子很多,姿势很好看,但却是花架子,弹错了好几个音。
李冠也颇通音律,不免道:“错了五个调。”
但沈老夫人还是依旧鼓励她,那姑娘抱着月琴还觉得挺美的。
之后又陆续有三人弹了,水平还不错,但是在蜜娘看来并不高深,大约到《寒鸭戏水》这个地步已经算很少了。
马上就该蜜娘上了,她先福了一声,阮三娘笑着对沈老夫人道:“这是我族妹。”
大家了解了,原来是阮家人,先打量了她一眼,瞬时觉得耀目,如灼灼明月一般,款款而来,她今日的打扮并不如在场的姑娘那么华贵考究,可那股子气度和美丽却让人无法忽略,简简单单的月华裙让她宛如仙女下凡。
简月华自知容貌不比她差,且她今日穿的是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长裙,头上虽然只插了三根碧玉簪,但每根都是价值连城,故而,见蜜娘这样,心生不屑,又道我准备弹《霸王卸甲》,这曲子怕是沈老夫人本人都弹不出,她是特地请了名师教导的,故而才压轴。
谁知道蜜娘调了一下琵琶,方起势开始弹奏,一开始她就以《百花争艳》开始,简月华就暗道不好,之后立马变调至《汉宫秋月》,沈老夫人一下就精神了。
她对周围的人道:“真没想到我还能听到失传的陈隋古音。”
定二奶奶无比骄傲的望着女儿,且看蜜娘又以一曲《塞上曲》结束。
她之琴音融合了个人强烈的情感进去,直把在清音轩的衙内们都听的如痴如醉,方惟彦都忍不住在心中叫好,这弹的实在是好。
以至于最后简月华期待压轴的《霸王卸甲》,大家反响虽然不错,但不及上一首。
“恭喜惟彦兄了,寻觅一位佳人。”石公子打听了半天,原来已经有主了,人家还是方惟彦的未婚妻,虽然有些闷闷不乐,但依旧还是很有风度的恭喜方惟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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