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朽月十五
好吃就行,旁的两个人也属实是没有意见。
这家食店出名的菜不多,干菜焖肉算一个,主要是他们家的梅干菜腌得好。
晒干菜基本是镇里人家一到时节就要做的事情,挑芥菜或是油菜等先腌后晒,一晒就晒好几个竹匾。到冬边上,打从路上走过,桥头石栏上都晒着干菜,要么是在凳上摆一张竹帘子晒,满镇都是这个味道。
有些人家一下子做得老多,吃是吃不完的,送人也不送,全部放好等个一年多,那就是陈年的干菜。味道比之陈年老酒都成,发乌,香得浓郁。
拿来与笋炒着吃,烧仔排,煮鸭子也放点,增鲜,烧鱼也能一起,去腥,反正就没有不能放干菜的。
所以焖肉里面也要有干菜,要先蒸干菜,再把猪肉切小块,加各种大料放下去煮,还分煮沸前和煮沸后。沸前加料,沸后把料全捞出去,干菜给均匀倒在肉上,把汤汁给熬干,把小锅倒扣在碗里,干菜在下,肉在上。
这还没完,还有最后一步,得拿个竹笼屉来,把这碗菜放到上头。火要烧得特别旺才好,把上头的肉和干菜蒸酥,这样出锅的才好。
阿夏她们没要米饭,而是每个人要了一个馒头,饭也好,馒头也罢,反正就着干菜焖肉都好吃。
干菜一看蒸到乌亮亮的,阿夏知道这味道差不了,咸淡正好,有嚼劲。最好的是肉,上头的肉皮暗红又润,底下的一大截肥肉带着干瘦的猪肉,筷子都能直直插到底。
肉皮软得要化开,底下的肉浸满干菜的汤汁,又酥又烂,还不过分咸。不像有些干菜焖肉,吃第一口还成,到后面咸的发齁。
馒头掰开夹一筷子干菜,摆一块肉,再咬一大口,吃得觉得有点腻,再喝口豆腐白菜汤,爽口。
以至于出门后,这味道还是萦绕在鼻尖,泛在舌尖,也忘不了。
阿夏和晓椿她们一路从桥边上慢慢踱步,吃得太饱了消食。原本挂在桥边的灯笼,都叫路边的铺子抢收进去,没雨了又挂出来,还是满街的花灯。
有散学的学子蹲在路边,没急着走,指着上面那些回话和同伴笑得见牙不见眼。回去的路上哪管背着个大书箱也蹦蹦跳跳的,风里都是他们的欢笑声。
阿夏看见也笑,只有她自己知道到底在笑什么。
回到家后的第三日,她很早就听见楼下有动静,爬起来一看,果然来了贵客。
她外祖母和外祖父到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评论和订阅,所以赶工多写了一些,爱你们~
腐乳不太合我的胃口,但是我吃过很好吃的,也确实是文中说的那样,不好吃的占大多数。鸡蛋饼我们这边是先摊饼皮再放鸡蛋,不过只用鸡蛋面粉糊出来也很好吃,就是一定要放香肠。干菜焖肉也好吃。
腐乳参考至《吃和远方》《神州轶闻录系列美食妙谈》和华夏风物app里关于绍兴腐乳的介绍。
干菜焖肉——《鲁迅笔下的绍兴菜》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病无灾到公卿。——苏轼感谢在2022-07-18 18:06:46~2022-07-19 17:5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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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三虾面
阿夏见到两位老人时, 忙从楼梯上下来,惊喜地道:“外公外婆,你们怎么这时候来了?”
“阿夏快过来, ”外祖母坐在那连连招手,喜笑颜开,“我和你外公起早过来看看你们,今日不正好是你阿娘的生辰。昨日你大舅母回来了, 我就托她照顾家里,有人帮衬着, 农忙又忙得差不多, 刚好能脱身过来 。”
阿夏坐过去挨着她外祖母,左看右看也没有见到生冬他们, 疑惑地道:“小温他们呢, 在家里也闲着无事, 今日没有一道跟过来吗?”
“他们都到外祖家去了, 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没赶上我们两个也就没带。”
外祖父喝了口茶, 回着阿夏的话。
这时方母端着几碟子糕点从里面走来,边走边道:“哎呦爹娘, 我的生辰有什么好来看的,还起这么大早, 带老些东西过来。”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平常我不来看也就罢了, 今年正好碰上你整寿, 十年一次我这个做娘的都不来。大福, 你觉得说得过去吗?”
外祖母拍拍方母的手, 扭头就问方父。
方父乐呵呵地道:“都是自家人, 不管过不过生辰, 爹娘什么时候想来都成。”
“是这个理,亲家母你们在这里多住上几日,这个岁数了,也好享享儿女的清福了。”
太婆也不是客气话,她是真这么想的,老两口一年到头忙着农活,伺候庄稼,属实是累得够呛。
“住几日不成,家里头的鸡鸭我可放心不下,在这里住一夜,明日就走。等过几日端午时候让阿夏过来多住些时日就成。”
外祖母摇摇头,他们老两口习惯自家的那个小地方,到哪里都住都不舒服,更何况挂心家里地里种的,屋后养的,哪里会愿意留在这里。
她也不想在这上头多说什么,走到一旁把自己带过来的好多筐东西给拿出来,边拿边道:“这布是你大嫂跑了几个市集才选到的,瞧瞧花色多好看。她人走不过来,托我送来,让你别想太多,你几个哥哥最近都出了海,到别的镇上,家里没人不成,这些礼是都托人送来了。”
诸如一只镯子、金耳环、纱巾什么的,更多的是外祖母他们从自家带来的山货,笋干一拿拿一大袋来,单拎着都沉,也不晓得他们是怎么背过来的。
那箩筐里还有一罐黄酒,外祖父自己烧的,专门带给太公,老沉的一罐,还有点鱼干、酱鸭、野菜干什么的,怕是把家里有的都匀了一份过来。
方母撇过头,擦了擦眼角才蹲下来一起拾掇那些东西,她叹口气,“娘,以后这些别带了,我要吃自己会回去拿的。你们老两口空着手来比你们拿东西来还高兴。”
来也不知道提前知会一声,好让他们去接,就两个老头老太太肩扛手提地挑着东西来,让她这个做女儿怎么能过意得去。
“我们还没老呢,”外祖母很不服输,她看着一大家子人摆摆手,“亲家母,你们要忙就先去忙,晚上让我来烧饭。以前小芹还在家过生的时候,就喜欢我吃做的三虾面,这虾我都拿了,过来的时候专门去捞的河虾。”
“外婆哦,您现下可别忙活了,到楼上先歇歇,下午再做,到时候我和我爹都给您打下手。”
阿夏看她外祖父坐在那里都不怎么说话,眼皮往下垂,就明白他们早上起的有多早,累得够呛。
赶紧搭着她外祖母的肩,把她往楼上带,等两人都歇下后,方母才下来把这些东西都规整到边上。
太婆也确实要忙着出去接生了,她出门前还不忘叮嘱,“小芹呐,你等会儿看看,有什么好给亲家母带的都拿出来,之后等他们要走时,给带上。”
“我晓得了,娘你自己去忙吧,我心里有数。”
方母把箱子递给她,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把藏的东西都扒拉出去,坐在那里挑拣,阿夏也没有闲着,帮忙一起把东西放到竹筐里去。
等他们忙活得差不多,方父从地里回来,在院子里拿水把鞋子底下沾的黄泥给冲掉,踩在一旁的干布上。
拿斗笠扇风,迈进门槛后道:“爹娘难得来一趟,只是好面什么都来不及做了,做碗麦虾吧。”
“行,我爹娘也爱吃这口,旁的太费功夫他们反倒吃不惯,我这里在挑挑,阿夏你给你爹帮忙去,晚点我再叫你外祖两个下来吃。”
方母低着头把要给的东西挑出来,一边使唤阿夏去灶房。
到了灶房里,方父先拿出面粉来倒在碗里,往里头加少许水,搅拌得用筷子搅,要搅到面沾不会倒出来,筷子在里头怎么都不倒才好。
这面浆放在一旁,锅子烧热后,方父舀出几小勺猪油下锅,没有猪油切点肥肉煸出油来味道也不差。用菜油好似就差了点味道。
炒肉丝、放笋干,炒到满屋都生香后,几勺水扑下,焖煮到汤头起泡为止,往里面加点鸡蛋碎。底下的火要旺,他左手拿碗,用手拿着一把菜刀,利落地拿刀从碗边割过,一条头大肚鼓尾的面条窜入滚汤里。
这种面很容易煮熟,等汤汁再沸就可撤火,他拿几口大碗,给每个人都舀了几勺,再从另一个碗里拿出煮好的河虾、蛏子和蛤蜊,每碗各放几个。
不过方父还是觉得有点可惜,吃麦虾最好在冬日吃,那时萝卜正是脆的时候,擦点萝卜丝,再放点切碎的香菇粒,煮出来的麦虾味道才是最鲜美的。
但大家都觉得在今日吃也好,尤其河虾肥美,撕开皮里头都是饱满的虾肉,紧实弹牙,一点都不烂,且笋丝脆。面条特别筋道,又很滑,汤头鲜,连汤带面都能全部喝完。
外祖父一碗吃完还再去盛点来,后来焖的麦虾要软上一些,更合他这种上了年纪牙口不好的人吃。
肚子填饱后,太公说地里还有最后一点要忙活,早点过去先弄好,外祖父也跟上说要去,松松筋骨。
把方父留下来,让他给外祖母打下手,才将将没吃完午饭多久,就要开始忙活晚饭,不然等到天黑也是忙不完的。
方母自己过生吃碗长寿面也就过去了,要么自己在家吃点好的,不会特意忙活一大桌叫人来吃。哪怕今日过整寿也是这样,最多提早一日做了些馒头,发给邻舍也就算过了,不请旁人来,就自家人吃一顿。
她还想去灶房帮忙,被撵了出来,外祖母扔下一句话,“出去待着,哪有过生的还抢着干活的,你今日就坐在那里,实在不想待就串门去。”
还让阿夏去把门给关了,阿夏只能在方母看过来的眼神中,乖乖地将门给关上。
转头过去帮忙洗虾,外祖母带过来的虾全是个小肚子鼓,剥开一瞧全是虾卵的河虾,做三虾面可不是直接把这些虾给放到锅里煮熟就成了。
所谓三虾指的是,虾籽、虾脑和虾仁。
把这些虾的虾卵全给洗在水里,得到的卵就是虾籽,再剥壳,剥下来的虾是虾仁。
虾脑要用雌虾头,等砂锅里的水全沸了后,捞出来把外头的一层薄壳给剥掉,里面又红又小跟比米粒大点就是虾脑。
阿夏光是剥壳就剥了将近半个多时辰,要不是她阿娘生辰,估计大家也没有闲心做这个三虾面。毕竟外祖母还专门拿虾籽下料,放酒熬出小半瓶的虾籽酱油,够麻烦的。
虾仁上浆,用熟猪油炒熟,盛出立马换虾脑翻炒,这香气真是大老远都能闻得见,能嗅到的都是虾味。
旁人吃的面是方父揉的,外祖母专门给方母揉了一根又细又长的面,盘旋起来恰好是一碗的量。
忙活大半个下午,落日大家都回来后,外祖母才开始下面,分两锅烧汤,一锅放长寿面,另一锅放其他面,水沸倒冷水。
先调汤,虾籽酱油一点、猪油一小勺,再加点鲜汤化开,汤不多,再舀一勺虾仁,虾脑随之放下,光是看着这碗面就馋。
今晚大家是在后院吃的,那里有一大块空地,边上还有几株开得正好的牡丹。
外祖母把她做的三虾面放到方母前面,还笑着对大家道:“今日寿星先吃啊,小芹我给你做的长寿面,你吃的时候可别咬断了,不吉利。”
“娘,我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哪里会跟小时候的一样。”
方母虽然面上是笑的,但她鼻子发酸,低头拿筷子夹面,本来是要把面和虾拌在一起的,但这样到时候面头就找不到了。
她很早以前过生的时候,家里有三个哥哥,银钱也确实不多。最难的时候,她娘也不想亏待他,就大半夜全家人到河里去捞虾,不拘大小,给她做一碗三虾面。
那真的是她吃过最鲜的一碗面了,虾味十足,虾仁饱满非常,一口咬下还会有汁水,虾脑裹住面。面条稍微有一点点硬,滑到嘴里吃下,让她隔了那么多年都念念不忘。
不过今日的面完全就与当年不同,还特意加了葱油和露。仿照镇里人家吃面的习惯,一点东西都不浪费,哪怕虾壳都要拿来熬汤,这汤就叫露。
这碗耗时那么久的面,也没有辜负阿夏的期待,她嘴里的还没有完全咽下就道:“外婆,你这面煮的,我只怕等到明年都忘不了这味道。”
“那下一次,你端午来时,外婆再给你做。”
外祖母得了赞许笑得眉毛往上弯,她也确实是这般想的,初夏多雨时,河虾抱籽更多,虾肉比现在还要再好点,那时候的三虾面,才算是地道。
长寿面吃完,碗筷也一应被放到灶房里去,天上的霞光很亮,小圆子围着院子的黄瓜藤绕着圈子跑,年糕在扑低飞的蜻蜓,汤圆还在慢吞吞地吃着碗里的鱼。
全家人都围坐在一起,方家过生从来不讲究花俏,连给生辰礼时,都是随性自然。
阿夏把自己装镯子的小盒子放在桌上,而后胳膊虚虚环住方母的肩膀,笑着道:“阿娘,你快看看我给你的生辰礼。”
“你送的我自然要好好瞧瞧,”方母笑得眼边都有了笑纹,打开盒子后,一对金手镯。
她笑意没减,拿起来看了又看,心里欢喜得很,嘴上却假做埋怨道:“给我绣双鞋就成了,还买金镯子做什么,花了不少银钱吧,你这丫头。”
说完下一刻就带在手里,大小也刚合适,她晃了晃,抬起头跟大家说:“这镯子还怪好看,还是阿夏的眼光好。”
那副模样惹得众人又是好一阵笑,外祖母揽过阿夏状似吃醋道:“下次你外婆我过生时,你也给我整一对金镯子来,还有你太婆,不然到时候得被你阿娘比过去,我们可不依的啊。”
“我也要好的。”
方觉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觉得有点难,”阿夏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现在穷得叮当响。”
她晃晃自己的荷包,只有几个铜子撞在一起的声音,确实是叮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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