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人家 第57章

作者:朽月十五 标签: 情有独钟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鱼抹成薄片,放些料酒去腥,锅热后将鱼片放下去炒会儿,立马盛出,免得后头吃着口感不好。

  还留下鱼头在锅里煎到两面金黄,倒水焖煮,这时之前收拾好洗净的鳝鱼骨也将其放下,撒点料,小火慢炖一两个时辰,让里头的鱼香彻底融到汤里。

  再开始揉面,等醒发好了开始切,抖落开来,这时锅里的鱼汤已经炖到汤色浓白,鱼头和骨刺全都捞出来,放鱼片和面,撤火焖会儿。

  这样面吃起来筋道,鱼味全都进了面里,鱼肉爽滑,而汤头醇厚。

  煮好后这味馋的阿阳直咽口水,他一开始就叫哥,现在已经变成了,“浔哥,你这面让我先尝口成吗?”

  盛浔点点头,却将第一碗出锅的面给了阿夏,而后才在阿阳眼巴巴的注视下,勉为其难给他也盛了一碗。

  他正在分面的时候,方觉还没进来就在门口说:“怎么今日吃饭这般早,我远远就闻着鱼香了。”

  迈过门槛,没看到他爹娘,只见在灶台忙活的盛浔时,方觉一头雾水,“怎么是你在这里?”

  “大哥,爹娘大伯他们都去了油坊巷,今日晚上不回来,她本来是想叫我们去外头吃点的,是盛浔过来帮我们烧的。”

  阿夏嘴里的面都没咽下,急忙帮盛浔解释。

  “我不过问了一句而已,你这般急做什么,”方觉打量着他们两个人,又看见盛浔这副从容的表情。他只有一个念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今日麻烦你了,”方觉虽然心里这般想,嘴上可不会说出来。

  “不麻烦。”

  幸亏盛浔后面半句都是我应当做的事情没说出口,不然方觉都得拿眼睛死盯着他。

  “留在这里一起吃吧,”方觉客气一句,盛浔没跟他客气,立马点头说好,反叫方觉被噎了一句。

  吃面的时候,阿夏是全然不说话的,只有阿阳叽叽喳喳的声音,还有方觉时不时抬头盯着盛浔,让他一碗面吃完也法没有说一句话。

  最后只有在出门时,阿夏送他一段路说了句,“这几日我有事要忙,不能过来了,等你生辰那日再来找你。”

  “好啊,”阿夏并不在意这几日的时间,她还笑眯眯地道:“我可等着你的大礼了。”

  “放心,会是份大礼的,”盛浔觉得真是个小没良心的,只关心这个,都不关心别的。

  不过他也不能说太多,正是人来人往之时,他又看了眼阿夏才出门。

  而阿夏本想再说句什么,里头方觉叫她,就把门一关跑进去,给方母他们送饭。

  等油全榨好以后,当日就下起雨来,霖雨绵绵,下到第二日时,又刮起一阵风,原本大家都要换上夏衫,现下又只能穿回春装,夜里冷得还要盖一层厚点的被子。

  这波寒意,大家叫它麦秀寒,正是田里的麦子将要抽穗开花之际才得名。还有俗话道:“做天难做四月天,蚕要温和麦要寒。种菜哥儿要落雨,采桑娘子要晴干。”

  所以养蚕的人家是见不得四月有寒意的,蚕要天温才好活,他们比谁都盼望着这雨天赶快过去。

  也是凑巧,到了阿夏生辰那日,天开始放晴,下了五六日的雨总算得见天光。

  一大早方母就来敲阿夏的房门,手里握着把梳子,阿夏还没睡醒,也摸着墙过来给她开门。

  “还没醒呐,”方母进去就是把窗前的帘布拉开。又将自己给她做的衣衫,是一件齐腰绣海棠花的襦裙,还有件散花如意上衣。

  除了及笄那年方母给的不同外,其余的时候,每逢她生辰时,无一例外送的全是衣衫,从头到脚置办齐全。

  阿夏换了衣衫后,半闭着眼趴在她娘的腿上,方母则给她梳头,用梳子给她理顺,梳九十九下。

  这对于她们母女两个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事情,每年梳的生辰头发,方母管它叫长命头,意为梳到九十九,长命百岁不用愁。

  梳完头后,阿夏才坐起来,方母给她编了一个十分复杂的发髻,等到插簪子的时候,阿夏赶忙从床头拿出一只红玛瑙镶珠的簪子。

  是之前盛浔买的,她虽然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说:“阿娘,簪这只。”

  “好好,给你簪上,赶紧起来啊。”

  方母帮她簪在发间,打量了她一眼,就笑着下去忙活其他的事情。

  阿夏拿了面镜子打量自己,今日梳得发髻好,衬得人越发高挑,气色也好,她瞧着瞧着瞧到发间的一抹红时,面上有了点笑意。

  看了会儿才起来去洗漱,到楼下时,大家都坐在厅堂里,方觉今日也没有去书院。

  阿夏生在早晨,所以每年她过生的时候,家里人送她生辰礼都是在早上。

  太婆坐那里就冲她招手,“阿夏快来,太婆今日可又好东西给你。”

  阿夏笑意盈盈坐过去,抱住她的手臂道:“太婆,什么好东西啊?”

  “喏,”太婆从袖袋里掏出个小木盒,打开一瞧是个玉镯,成色不错,她边给阿夏带上边说:“今日过了,就真是大姑娘了。太婆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送你个镯子,以后找到好的再买给你。”

  “哎呀,太婆,”阿夏对于长辈的好意不好推辞。

  “你拿着,等你以后定亲,成婚,太婆还要送你更好的。”

  太婆拍拍她的手,慢慢地道,人上了年纪以后呀,也就盼着底下的小辈过得好了。

  “娘送得这般好,我这个做大伯也不知道送什么,上次去平谷,看到那里有种香不错,就买了点。”

  大伯说着就掏出一个盒子来,阿阳立马接上,“我就送阿夏一株小珊瑚,别看它小,颜色还不是这般好看,那是我第一次出海的时候捞的,可宝贵了呢,我特意送你的。”

  “一瞧就是件宝贝,我喜欢极了。”

  阿夏看着眼前不过两个手掌高的珊瑚,立马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才叫阿阳笑起来。

  方觉年年送的都是本手抄书,而且每次都会在生辰岁数那里夹银子。且那张纸上通常都是生辰诗,他自个儿写的,年年都不相同,但意思却通常都是岁岁吉祥,平安康健。

  至于方父,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大老粗,给不了什么,每年都是给钱,还置办一大桌的饭菜。

  今年这菜从昨夜就忙活起来,有不少硬菜,诸如四喜烤麸、葱烤鲫鱼、三套鸭、熏鱼等,以及最后这碗长寿面。

  之前是方母吃整根面条,现如今是阿夏吃着她爹揉的面,一根特别长的面,在大家的注视下全都吃到嘴里,一点也没断才好。

  饭桌上大家有说有笑说到了下午,就有人来找阿夏了,方母了然,“阿夏你去吧,晚上就不给你留门了,好好玩。”

  反正每次阿夏上午过完生,下午还有朋友给她过,不到半夜是不会回来的。

  但她不放心又道:“要是阿阳能去的话,让阿阳跟你一起去。”

  “当然成,阿阳跟我一起去,”阿夏站起来,又跟长辈告辞后,才赶紧拉着阿阳出去。

  才刚打开大门,小阿七的脑袋就探过来,嬉皮笑脸地道:“阿夏,快走,让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少听他胡说八道,一日没个正形,”山桃挤开他,自己挽住阿夏的手往旁边走,还不忘问道:“这是你家谁?”

  “我堂弟。”

  阿夏被他们搞得一头雾水,却还是回了话。

  “堂弟啊,”三青一脸怪笑,走过去将手搭在阿阳的肩膀上,笑着道:“阿夏的堂弟也就是我的堂弟,等会儿哥会好好照顾你的。”

  “好好,哥你一瞧就特别靠谱。”

  阿阳立马接话。

  一群人走到了明月河的岸口,只听三青一顿安排,晓椿和阿阳坐三青的船,山桃和山南坐小阿七的,只有阿夏被留给了盛浔。

  进了船舱后,阿夏就问,“你们都商量好去哪了,就不告诉我?”

  “今日你过生,我们当然有商量过了。”

  盛浔说完,撑着桨慢慢跟在他们后头划出去。

  “成吧,看看你们要带我去的地方是哪。”

  阿夏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也就不打算问了,干脆坐稳,偶尔探出窗外看一眼。

  不知多久,原本宽阔的河道渐渐被荷叶挤占,从荷叶中生出一枝枝荷花,还有尚未长出花瓣的莲蓬,远远望去就是绿浮满池。

  阿夏伸出手,那荷叶从她指尖划过,积蓄的露珠便落了她满手。

  小船却没有停,而是继续往前,停在一处十里长廊边上,那是修建在荷花池中央的,每年夏日的时候都有不少人会在这里待到天亮,所以、这地方又叫消夏湾。

  盛浔停了船后,等阿夏出来,同她一起上去,两个人上去后,大家早就都站在那里等他们。

  晓椿从篮子掏出一叠纸,递给阿夏,这纸是用糯米纸做的,涂了很多种颜色。

  原本阿夏以为是他们买的,但一看这色涂的又不少空缺,就知道应当是他们用什么东西染色自己涂的。

  “我们给备了很多纸,就是让你撒的,”晓椿揽着她的肩头,笑着说道:“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那我们和你一起撒。盛浔哥说,这些纸是祭过海的,扔到水中,让鱼吃进肚子里,那鱼游得越远,则福气也越远。”

  阿夏闻言侧头看盛浔,他也看过来,只不过今日不知道是碍着这么多人,还是在想其他的事情,倒是没有怎么言语。

  “对呀,我们帮你一起撒。”山桃也抓了一把来,她赶紧拉过阿夏,在长廊上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把这些纸往池子里撒,那些纸一遇着风就飘扬,有的落到水中,有的飘到荷花上。

  阿夏也松开手中的纸,纸全都往后飘,她扭头往后看,大家都跑着扔纸,最后一同跑到十里长廊的尽头,那里有个亭子。

  众人瘫在那里,却一个个笑得很高兴,也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那荷花池里回响着,“阿夏,生辰吉乐。”

  一声接一声,还有回音从荷花池里传回来。

  那半日,除了在消夏湾奔跑撒纸以外,他们还蹲在那里等鲤鱼游过来,一人顶着一头荷叶帽,在长廊从尽头唱到入口。

  又去玩了扑卖,听说书人说书,从明桥一路吃到尾,又闹着去灯笼街看灯。

  这应当是阿夏玩得最高兴的一日,她也兴致冲冲的要去,却在大家往前走时,被盛浔拉住手腕。

  她转过头来,笑盈盈地道:“怎么了?”

  “我们不去,”盛浔拉着她穿过人潮往后面走,“去另外的地方。”

  “去哪?”

  “我们去海湾,”盛浔今日憋了一日,装作好哥哥都装了半日,现下他着实装不了。

  上船后就抱住阿夏,他哼道:“今日你跟他们都玩了这般久,总得留些时间给我才是。”

  “这不是你安排的?”阿夏反问,面上有散不开的笑意,“不过这是我过的最高兴的一个生辰了。”

  盛浔蹭了蹭她的脸,又说:“那就再加上一个,过的最难忘的生辰。”

  他在阿夏的眼神中松开手,划了一段船后又停在岸口,拉过她上了一艘海船,直接走到海船二楼的船头。

  阿夏撑着栏杆歪头问他,“为什么去海湾?”

  “因为我想在那里和你度过这个生辰,”盛浔从后头抱住她,脸挨在她的耳边。

  一见面时他就想这般做了。

  “盛浔,你别蹭我的耳朵,”阿夏笑着躲开他的脑袋,不过稍后盛浔又靠上来,简直是没完没了,她干脆也就随他了。

  亏她还信了白日时,他那般正经的作态,以为是转性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从河道能看见波光粼粼的海面后,盛浔环抱着阿夏,从袖袋中取出一叠的纸,放到阿夏的手上。

  他低声道:“我们一起放。”

  盛浔的手交叠在阿夏的手上,那叠纸碰着海风,就跟干柴碰到烈火一般,一张张全都放飞出去,飘得越来越远,像一只只海鸟从海面盘旋。

  他抱着阿夏,指着那一大片的海低语,“阿夏,我以后大半辈子的人生都会在海上度过。对于跟船的人来说,海是第二个家,一年见到亲人的次数,都不及海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