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可乐姜汤
所以,他怎么知道这群人会在这里活动,是偶然的还是计划好的?
思绪如一团乱麻紧紧缠绕,穆君桐很少与人交流,她就是一把利刃,直来直往就行,第一次被人骗得这么厉害。
不光光是匕首这一件事,他现在身手这么灵活,所以之前的羸弱、重伤也是骗她的……不,重伤不假,但重伤并不会影响他的身手。
她很快恢复了镇定,倒也谈不上被背叛了,只是为自己的愚蠢而感到愤怒。
察觉到穆君桐周身溢满的杀气,秦玦恍然间仿佛回到了第一次相间的火海中,那时他们就是这样,互不相知,互不相识,但都想取了对方的命。
这么久过去,其实一切并没有变。
至少此时此刻的穆君桐,仍旧不了解秦玦一丝一毫的真面目。
一开始拙劣的乖顺,后来渐渐显露出的傲气、坏心,所有的性格面都是演给穆君桐看的,甚至连对应的情绪也是安排好的。
穆君桐毫不怀疑,他的表情都是算计好的,哪有什么愤怒至极的流露,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让穆君桐降低戒心。
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是在他的算计之内。一个拔把草就能卜筮的人,怎么会这么喜怒形于色。
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第21章
两人沉默地对峙。
穆君桐之于秦玦,一直都是个矛盾的大麻烦。可以利用的时候她是很好的依靠,但不需要的时候,她就是挡路石。
比如现在,他没工夫和穆君桐纠缠,但他也知道自己没办法很轻松地从她面前离开。
她再次问出了那句话:“人是你杀的吗?”
黑夜里,他的视线依旧没有完全恢复,看人的时候有些轻微的眯眼,上眼睑放松,下眼睑紧绷,看上去有种淡淡的不以为意。
面对这个状态下的穆君桐,他显然不会不以为意。
两人视线相触,空气透着几分粘粘的凝滞。
“不是。”他突然开口。
可惜经历了这么多,穆君桐并不能再次信任他了。
“无论答案如何,我都不能放你走了。”
被算计得这么惨,她不会再放下一丝一毫戒备。
明明相安无事、虚与委蛇的状态省时省力,为什么非要打破这种和谐,回到剑拔弩张的状态呢?
今夜对他到底有多重要,才会筹划这么久,不惜冒险?
秦玦谨慎地打量着她,姿态紧绷,随时准备逃跑。
直觉带给了穆君桐最好的预判,紧绷的对峙一旦有一方稍微改变,另一方的神经就会被挑动。
穆君桐直接掏出麻醉武器,还未抬起手臂,远处忽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轰——
火光撕破天幕,爆炸带来的声波震得人耳鸣钝痛。热浪扑面而来,炽烈灼目的白光让人下意识闭上眼。
秦玦等的就是这个时刻,顶着刺鼻的灼烧味,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入火海。
爆炸还在持续,不知道有多少人同时点燃油桶,穆君桐恍惚间仿佛回到了皇寺刺杀当晚。
燃烧最旺的地方是那几艘并排的船,火舌如此迅猛,上面还站着一群黑袍人,献祭似地一动不动。
这古怪仪式燃烧的草药让人头晕目眩,秦玦却丝毫不受影响,疯狂地朝船上跑。
不知道他想要什么,穆君桐决不能让他得手。
她紧随其后,一同与他冲入火海。
冲过火海,跃上几欲崩塌的船只,映入眼帘的是躺满了尸体的甲板,面无表情的秦玦终于变了脸色。
他咬肌鼓动了一下,并不躲避追上来的穆君桐,死死地扫过地上人的面孔,最后望向黑洞洞的河面。
他想追的人跑了。
他陡然懈力,慢慢蹲下身子,提起就近尸体的头发,用匕首在他喉间利索一抹,熟练地切下了他的头颅,随手一丢,咕噜噜地滚到一旁。
刚刚追上来的穆君桐见到的就是这一幕,她低头看着滚到自己脚边的头颅,面皮紧绷,难以置信地看向秦玦。
他脸上溅了一道热血,邪气森森,在火光映照下格外摇曳。
火光刺眼,他像是马上就会被火舌消融的鬼影一般。
“你……”难道他已经这么神经了吗,看着尸体还要来上一手以宣泄。
她一言难尽的表情成功让秦玦给出了反应。
他压下眉头,脸色更黑了点,快速解释道:“他们身上都带着蛊虫,宿者一死,蛊虫两刻后就会跑出来,除非斩掉宿者头颅。”
这就超出了穆君桐的认知范围了,直觉他不像是在说谎,她只能点点头,眼看着木板遇火燃得猛烈,连忙跟着秦玦动作。
理智上她没什么感觉,但生理上或多或少都有点恶心,利落地解决好这边的麻烦,回头一看,秦玦手起刀落把剩下的都处理完了。
他依旧面无表情,除了血溅在面颊上让他有点嫌弃以外,他没有任何感觉。他手上拿着的匕首堆起了厚厚一层血壳,穆君桐表情有点僵,等会儿一定要让秦玦给她洗干净。
他把匕首在尸体的衣裳上蹭了两下,插入刀鞘,皱眉道:“快走吧,他们烧起来可不好闻。”
现在也不是纠结其他事的时候,穆君桐闻言赶紧往船头跑,刚走几步,就发现不对劲儿,连忙止步,难以置信地道:“这群人疯了吗,居然在船上淋油!”
当然,到底是不是这群人做的,没人敢肯定。
她忙不迭地往回跑,差点撞上秦玦,秦玦正要说话,穆君桐一把拎住他的胳膊:“走,跳船。”
秦玦处变不惊的表情终于变了,他深吸一口气,甩开穆君桐的手,依旧打算往船头走。
穆君桐也懒得管他,非要去那儿,被烧死了活该。
听着鼓动的风声,她毫不犹豫地奔向船边,一下子扎了进去。
“噗通”落水后,她在水里屏息调整姿势,熟练地浮出水面,拼了命地往远处游。
船体爆炸的威力不容小觑,绝对不能被卷进去。
轰地一声,船头炸开,穆君桐还没游远,纷飞的木板如陨石下坠,砸在水面上,带来一股灼烧的热浪。
随着木板一起被热浪掀下来的还有人,伴随着一声突兀的砸水声,秦玦落在了穆君桐周围,还没挣扎,就沉了下去。
穆君桐侧头看见,这才知道他刚才非要走船头的原因。
原来这人不会凫水啊。
她嘴上骂着秦玦不正常,其实自己也不太正常,这个时候了还在幸灾乐祸地吐槽。
正犹豫要不要过去捞他一把时,一块木板从面前浮了起来,紧接着一只惨白的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木板。
哗啦——
湿漉漉的秦玦冒出了头,墨发黏在白瓷色面颊上,唇红齿白,唇色比刚才沾上的血迹还要鲜亮几分,活像个妖物。
他不痛不痒地说了句:“这个时候就不抓我了?”
任穆君桐脑回路再怎么崎岖,也想不到他一张口会说这么一句,真是噎得她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没办法,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逃命要紧,她拽住木板一头,带着秦玦往外游。
一口气游出危险范围以外后,穆君桐渐渐放慢速度,浮在水面上调息。
回头一看,秦玦把头趴在木板上,紧闭着眼,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般。
穆君桐推推木板的角,试图把他戳醒。
他仍旧不动。
两人浮在水面上不动,妖冶的血丝慢慢透出来,穆君桐这才发现秦玦背后受了伤,估计是刚才被炸的。
算起来他一路上受的伤可谓五花八门,随便一个给穆君桐,都有她好受的,秦玦居然仍有活着,可真是奇迹了。
正在她感叹时,秦玦忽然睁眼,防备地看着她,眼神依旧冷漠而麻木。
穆君桐气不打一处来:“我可是又救了你一次,你这是什么反应?”
秦玦眨了眨眼,比以往要迟钝些许,像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一样,不自觉松懈了几分,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你可以不救我。”
穆君桐嗤笑一声:“你真觉得自己命硬是吧?”
其实在发现秦玦偷偷下船时,就意味着两人应该撕破脸了。可是这一段时间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搅得穆君桐情绪不定,蓄起来的火气频繁被打断,眼下终于等到了时候。
秦玦从不相信穆君桐是好心救他,两人的关系一直都是各取所需,没有谁欠谁的道理,比如现在,穆君桐抓住了他,想要换取利禄地位轻而易举。
只是她一直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这让他极其迷惑,一想到这个,太阳穴就不停地跳动,头痛欲裂,连背后的伤势也在头疼的对比下变得麻木。
眩晕袭来,他的血液里泛起鼓噪的戾气,咬字变得模糊:“你想要什么?”
穆君桐突然靠近他。她是一个很简单的人,没有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想法。惹了她,就要挨打,挨打还不够解气,那就一直发泄到解气为止。
所以她冷笑一声,将木板压下。
没有借力,秦玦毫无准备,顺着木板往下滑,下半张脸很快沉入水里,河水涌进鼻腔,让他本就痛苦的肺部更加痛苦。
他的力气已然被耗光,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眼见着要沉入黑黢黢的河底时,一只手忽然捏住他的下巴,将他从水里拎出来。
哗啦啦的水声在耳边响起,秦玦被冷水一激,暂时从郁燥晕眩的状态中抽离。
穆君桐捏着他的下颔,强迫他与自己对视,语气不再柔和,比两人初见时还要冰冷:“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这种姿势可谓屈辱。
秦玦睁眼,黑白分明的眼球泛起猩红的血丝,眼神阴鸷又狠戾。
她靠得很近,让他不知为何想到了初见那日,当时的他多想她能再靠近一点,让他能够看清杀他的人的脸。
河面有风挂过,带着大火散布的热气,吹落秦玦眼睫上的水珠。
他从恍惚的回忆中醒过来。
穆君桐好整以暇地笑道:“不要这么看着我。”她捏住他下颔的手用力,将他泛青的肌肤硬生生捏出一丝嫣红,“你骗我的时候就应该料到这个下场。我不能说待你不薄,但最起码救了你的命,把你带离追杀圈,给你吃药治病,对于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来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秦玦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轻微的遮瞳让他的眼神看上去专注又阴冷。
水滴慢慢滑落至他眼睑,顺着睫毛低下,他连本能地眨眼或是睫毛颤动而没有,依旧专注地看着他,像一只锁定猎物的蛇。
“我本可以挖了你的眼睛、打断你的腿,或是让你高热烧成个傻子,但我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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