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可乐姜汤
穆君桐害怕被他看穿,只好虚弱地咳嗽两声, 假装担忧地道:“之前巫医给我诊脉, 都说我身子无恙, 结果……他们我是不敢信了。”准确的来说,不是之前,而是六年前。她春秋笔法了一番,假意不信巫医的医术,实际上当时那个情况,无论是谁诊脉都会觉得她身子无恙。
她所言非虚,秦玦沉默了。
他好似在回忆过去,穆君桐感觉他身上那股沉郁又危险的气息再次翻涌了上来,她不敢与他对视,垂眸,却见他慢慢捏紧了拳头,手背青筋起伏。
这是……生气了?
穆君桐有些后悔,自己好像提到了不愉快的回忆,毕竟当时诊脉后两人还吵了一架,万一他喜怒无常,忽然决定追究怎么办?
她不敢动作,殿内气息变得窒息,那些直觉敏感的巫医纷纷面色惨白。
穆君桐明白自己现在需要说点什么,不能让他这种危险的情绪持续发酵。
于是她咬牙,开口道:“但是,方含章当时诊断对了……”她救过方含章的命,他总归欠自己人情,若是能见到面,多多少少也能透露给自己一点秦玦的现状吧。
这话说完,秦玦的注意力便被扯走。
他松开了拳头,抬手挥了挥,那群战战兢兢的巫医立刻退下。
殿内只留下两人。
秦玦慢腾腾地迈步走过来,再次在她身边坐下,他蹙眉,看上去有些困惑。
他试图装作记不清过去的模样,但他比谁都明白,那些回忆在无数个日夜折磨着他,清晰至极。
清晰到他记得六年前那个夜,她是怎样夸赞方含章的。
他空荡荡的胸腔再次充满了知觉,酸酸涩涩,又如同烈火烧灼,过了这么久,他已经不习惯这种突然涌来的情绪了,所以他陷入了一阵无所适从的茫然。
穆君桐安静地等他回应,却见他沉默地坐在塌边思索。
……有必要思考这么久吗?
就当她无语腹诽时,秦玦忽然转头看她。
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对她道:“他们不知道。”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穆君桐疑惑地挑眉。
他曾经喜欢模仿别人的表情骗人,也试图认真学习别人的神情做一个寻常人,但现在他都放弃了。
所以即使想要做出曾经无比熟悉的表情,他还是因为疏于练习而失败了。
穆君桐只见他黑洞洞的眼神闪烁着蛊惑的光芒,神情依旧麻木如画皮,语调却陡然变得生动起来:“他们不知道你逃脱了天机,死了这么久,又起死回生了。”他微微倾身,像是在告诉她一个秘密,“若是他们知晓了,必定想要杀死你这般怪物。”
怪物……
这个词在他舌尖打转,被他硬生生念出了几分旖旎的意味。
她曾经骂他是怪物,他也确实是。可现在,他们都是怪物。
穆君桐被他说的一愣,她确实没有想到这点。
说实话,她仍旧没有接受自己死了六年的事实。
见她蹙眉沉默,秦玦麻木的面部终于有了真切的神情,他抽了抽嘴角,换上了一个愉悦的微笑。
好久没有练习了,但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找回那种感觉。
只要她回来了,一切都能重回正轨。
他嗓音冰冷滑腻:“只有我,不怕你。所以我把你藏起来了,不让他们看见。”
可惜这句话却让穆君桐陡然回神警惕,什么“藏”,他明明是将自己囚禁起来了。
而且若不是他,自己早就消失回时空局了,哪需要他做这么起死回生的事。
她吸了口气,平复心情:“不会的,我相信他们不会怕我。”
她如此笃信别人,秦玦本来还在笑,闻言面色一变,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他说:“你就这么信他?”
穆君桐不敢回答,她认为无论回答什么,秦玦似乎都不会满意。
他叹道:“是我救了你。”
救?提到这个穆君桐就心烦,谁让他救了!
她的表情变化秦玦没有错过,他故意这般说,果然惹得她恼怒了起来。
他的猜想得到验证,那股积压了六年的郁气与怒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时机。
穆君桐脚踝一凉,麻痒犹如电流,危险感瞬间传遍她的四肢。
她立刻反应过来,想要挣扎,却被秦玦制止住,他捏住她双足脚踝,不费力地一拉,面无表情地将她拖到自己的身前。
这种姿势让人极没有安全感,穆君桐心脏落空半拍,浑身紧绷至极,下意识想要踹他。
他双手收紧,力量悬殊下,不容她挣扎。
“你当初早知道自己会死是不是?”他将她拖得更近,跪在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一心求死,为什么?你不是觉得生命珍贵吗?为什么求死?”
他不解,一个问题接一个地砸到她头上。
穆君桐无法回答,她挣扎着:“你先放开我。”
他没有答应,指腹下意识地磨蹭着她的皮肤,感受着她身上那股活人才有的温暖,而不是冰冰凉凉一片。
这六年来,他多少次梦到她离魂归体,可醒来跑到祭天台看她,她的手背仍是冰冷至极,就像她下葬那天的大雪。
感觉到他微小的动作,穆君桐差点尖叫出声。
他疯了。
现在的他对于穆君桐来说,是一个陌生又危险的暴君,是个男人,而不是当初那个早已习惯肢体碰触的小少年,这样太不合适,也太亲昵。
她再次开口:“放开我!”
秦玦被她排斥的语气唤醒,陡然从回忆的漩涡中挣脱,手上力道一松懈,穆君桐成功甩脱他,连连后退。
他并没有追上来。
两人隔着不算宽大的床榻对峙。
他垂下了眼眸,好似刚才一时的盛怒是假象,他仍是一个毫无感知的行尸走肉。
他嗓音森冷:“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招魂?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死,太轻松了。”他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可怖的话语,眼神怨毒至极,“我唤你回来,是为了折磨你,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坠地狱,不得解脱。”
穆君桐直直地盯着他,被他的话震慑地不敢动作。
她早就猜到了这个可能,所以听到秦玦的话语,并无太多意外,反而有一种悬了许久的心重重落地的感觉。比起那个诡异又麻木的秦玦,这种阴毒怨恨的情绪好像更适合他。
她忍不住将视线滑到他的腹部。
那个镶嵌在他腹内的芯片不知是否还在,他有试过取出来过吗?或者说,这么多年过去,他猜到了那只是穆君桐用来威胁他的谎话?
感觉到她的视线,秦玦抬起手,心有灵犀地覆盖着腹部。
穆君桐瞬间了然,芯片还在,只不过芯片对秦玦的威慑力有待考证。现在的秦玦捉摸不透,不能轻易刺激,最好的办法还是找别人旁敲侧击地打探。
她想说话,却因为刚才被他阴毒的话语扰乱了心神,一开口,气息紊乱,呛了一口,忍不住咳嗽起来。
本来居高临下阴狠看着他的秦玦忽然一僵,对她来说早已忘却的无足轻重的场景,却早已成为秦玦刻骨铭心的噩梦。
他想起了在曲国王城里的那天,穆君桐也是这样忽然开始咳嗽,咳着咳着就开始吐血。
过去与现在重合,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久违的燥郁感席卷血脉。
穆君桐咳完,觉得自己一开口还没说话就丢了气势,有些挫败。
抬头一看,秦玦却比她更没有气势。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像是在看自己,也像是在透过自己看回忆。
他就像收回了利爪的怪物,刚才还在张牙舞爪威胁着要拿人骨磨牙,现在猛然软了皮毛,不知所措。
穆君桐感觉他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嘴角,茫茫然,又滑到胸前,好像在确认什么。
她不敢动作,害怕他忽然又被刺激到开始发疯,现在的自己几乎没有胜算。
秦玦便用这种空洞的眼神盯着穆君桐的胸前,十分恍惚,怔怔的,然后眨眨眼,慢慢回神。
他像魂魄离体了一般,又恢复了正常。
准确来说,这也不算正常,刚才那个暴怒阴狠的人才更符合他。
他忽然从塌上起身站起来,穆君桐浑身一紧,忽然听到他十分平静地道:“我去把方含章叫来。”
穆君桐:???
不是,发生了什么?
她错愕地看着秦玦,他却毫无知觉,明明身形颀长高大,却跟个没有重量的幽魂似的,飘飘荡荡地,风吹似的,眨眼间就离开大殿了。
第67章
穆君桐看着空荡荡的宫殿, 确定了自己的猜想:秦玦果然精神不正常。
六年……按照正常的时间线,此时的他应当差不多统一了中原,也开始了没有杀戮后疯狂渴望混沌的压抑时期。
不知道这个是时空下的他进度推得怎么样, 血脉里的癔症是否已经夺取了他大半神志, 穆君桐不敢轻举妄动,即使殿内无人看守,她也没有想着逃跑。
想着刚才被秦玦抱回石台擦脚的感觉,穆君桐一个激灵,赶紧把脚缩回被子里。
过了一会儿,秦玦回来了, 看着安安静静坐在塌上的穆君桐, 他似乎很满意,身上那股危险的气息削弱很多。
他走过来,将床帐散开,用轻纱遮住榻内景象,从外往里看,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
穆君桐有些担忧, 这样遮住面以后, 她就不太方便同方含章使眼色了。
现在想要麻痹秦玦, 降低他的戒备心,就必须让他认为自己同六年前吐血那会儿一样,虚弱无力, 没有任何可以伤害他的力量。
也不知道自己的仪器被他取下来放到了哪儿,别的不说,她的对讲器必须拿回来, 否则时空局不知道她的现状, 就不能为她解困。
她眼神虚虚地落在一边, 看上去神魂不稳的模样,若不是胸膛还在微弱起伏着,秦玦就会认为她又失了魂。
没过多久,方含章就到了。
这倒是穆君桐没有料到的,看来方含章并没有和秦玦失去联络,反而离得很近,这么快就能赶来。
方含章似乎有些失魂落魄,从殿外走来时,差点被门槛绊倒,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直到看到了纱帐里的人影,他浑身一震,惊愕到连行礼也忘了。
秦玦并没有因此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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