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 第198章

作者:非10 标签: 穿越重生

  衡玉也在看着他们:“据我所知他在入京前,是有所准备的,对吗?”

  萧景时是个傻子,但没傻到离谱的程度。

  他不惧死,但也并不打算让自己死的毫无价值。

  室内安静了片刻后,严明点了头。

  “是,此前曾安排了一批暗卫,先后混入了京师内外,随时候命,以防不测。”

  “城内如今有百人候命。”印海道:“他们皆是精锐中的精锐,若说救出将军,将人护送出城……计划周详,拼死之下,可有九成把握。”

  衡玉本该稍稍心安,然而却又愈发地沉重。

  “只是如此一来,假造反,便要成了真造反了。”印海叹了一句。

  “所谓退路,往往并非上策,而是不得已之下唯有如此。”衡玉道:“而眼下,便是不得已之时——”

  “事实自是如此。”印海甚少如此拿不定主意:“将军前往大理寺之前,曾交待过一句,让我等守好侯府。”

  此一句话,未尝不是在提醒他们,勿要轻举妄动。

  衡玉沉默了一会儿,却是问:“若他此番当真出了事,卢龙军会如何?”

  印海也沉默了一下,而后答:“必反。”

第201章 他必须活着(君陌兮打赏加更)

  纵然此非将军所愿,但到时的局面,便不是能够轻易控制得了的了。

  局面所迫,军心所向,必反不可。

  “那便是了。”衡玉眼底愈发坚定:“冒险救他出京,是为造反。而他若是冤死,卢龙军亦难逃一个反字。既横竖都是要反,当然还是活着更为合算。”

  她知道他想要的是江山安稳,她也一直坚定不移地与他站在一处,有着同样的愿景,并愿为此竭尽所能——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须要好好活着。

  人总归难逃一死,但纵横沙场救万民于水火的英雄,绝不该、也绝不能就这么平白丢掉性命。

  她相信,若今日他与她的处境调换,他也会是同样的决定。

  “吉画师所言甚是在理。”印海问了一句:“但,吉画师可曾想过,这或正是他人设下的陷阱,意在逼反将军?”

  “纵是陷阱,也要跳进去救他。”衡玉答得没有犹疑。

  她道:“若果真是陷阱,死一个定北侯,或是反一个定北侯,都足以掀起轩然大波,对设陷阱之人并无太大区分。但于我,于印副将,严军医,萧伯母,及北地众军士而言,却如天地之别。故而此中没有取舍之分,他必须得活着。”

  印海和严明静静听着。

  “我知道,此等大事,如何也轮不到我来安排做主。”

  “但他了解我的性子,他必然猜得到我不会袖手旁观,定也能料到我会怎么选——”衡玉话至此处,勉强一笑:“所以,我的决定,就姑且当作是他的决定吧?”

  此话落,印海笑了笑,面上恢复了往日的松快。

  而后道:“既是将军的决定,属下必当领命。”

  严明更为直接,定声道:“……反便反了!”

  他早就想这么说了!

  他从来也不觉得这朝廷有什么好值得将军去效忠的,更何况如今眼看着还要搭进性命!

  如今既有吉画师替他们兜底撑腰,那反就是了!

  “这条路是最坏的打算。”衡玉说道。

  严明面色微凝,看向她:“难道还有其它的路可走?”

  “两日后,便是三司会审。”衡玉未直接回答严明的话,先是道:“大盛律所定,三司会审之处设于刑部大堂之内。若当日他们定下了侯爷的罪名,之后必然会将人移送至大理寺天牢关押,此处乃羁押重犯之地,层层把守看管,若是硬闯,再是精锐中的精锐,至少也要折损大半,纵然将人劫了出来,出城的余力与胜算恐怕也被耗得所剩无几了。”

  “所以……”印海定神道:“想要救人,最好的时机,是在自刑部移送大理寺的途中——”

  “两日的时间,可足够将此事安排妥当吗?”衡玉问。

  “足够了!”严明道:“我们对此也并非就全无准备……加上有蓝青在,他熟知京师布防习惯,入京后也在暗中留意各处,两日的时间足够了。”

  衡玉点头。

  印海看向她:“除此之外,吉画师是否另有打算?”

  这正是衡玉方才未来得及回答严明的话:“还有两日的时间,我想再试一试,于此案之上能否寻得最后一线转机——”

  “吉画师所指的转机是……”

  “河东王妃。”

  所谓三堂会审,最终的决策权虽难逃圣心二字,但此案起初之所以会将矛头直指萧牧,便是因为河东王妃的那句“指认”。

  如今既寻不到其它有用的线索来证明萧牧的清白,那便只能从此案的源头一试……

  若是侥幸成了,此案或还有转机。

  若是未成……

  那便只能见血了。

  “好,那便听阿衡的。”

  定北侯内,萧夫人听严明说罢了详细之后,心中便莫名安定了几分。

  “依吉画师之意,需做好最坏的打算。”严明压低了声音道:“……若两日后行动,夫人亦需做好提早暗中离府出京的准备。”

  “我明白。”萧夫人点着头,握紧了衣袖:“时间不多了,你们速去安排……谨慎些,勿要被人察觉出了异样!”

  “是。”

  萧夫人又交待了他一些自己所能想到的细节,最后说道:“……若到时朝廷的人盯得紧,便不要急着先将我送出去。只要他们见到我还在这侯府之中,便暂时不会起疑,能多拖一刻是一刻,顺利救出景时才是最紧要的。”

  严明犹豫地看着她:“可是夫人……”

  “正事当前,大局为上,勿要因小失大。”萧夫人催促道:“快去吧,各处都尽早安排上,才能更周全些。”

  “是……”严明到底是应了下来,行礼后离去。

  “还愣着做什么,将该准备的都准备上。”萧夫人对身侧的心腹嬷嬷说道:“明日我会让他们先将你送出去。”

  “夫人这是何意?”嬷嬷面色一变:“您明日不走,老奴独自一人要去哪里?”

  “我自己留在这里让他们盯着便够了,你一个老妈子在或不在,左右也无人会留意到。”萧夫人走到梳妆台前,示意道:“将值钱的东西都带上吧,喜欢什么拿什么,日后且还说不准是什么光景,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你便寻一处清净地养老吧。”

  “夫人说这些作何!”嬷嬷急得眼眶都红了:“您不走,老奴也断不会走的!”

  “你傻不傻啊。”萧夫人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抬手拿起了一只白玉镯:“这个可不能给你,这是在营洲时阿衡给我的年礼。”

  她宝贝地套到手腕上,轻叹了口气:“若说这唯一的遗憾是,也就是尚未能瞧见阿衡……”

  “呸呸呸!”嬷嬷打断了她的话:“大事当前,可不兴说这些的!”

  经她这么一提醒,萧夫人立即掩口:“也对!瞧我这张嘴!”

  她忙地双手合十往上方虔诚地拜了拜:“满天神佛在上,信女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疯言无忌,疯言无忌……”

  拜罢仍觉不够,又赶忙去了小佛堂烧香补救。

  此一夜,严明与印海及王敬勇商议诸事,彻夜未歇。

  月落参横,严明方才回到了住处,却是立在窗前望着院中出神。

  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妥当,接下来便只能等了。

  若吉画师在河东王妃那里的路走不通,明日等着他们的便是殊死相搏了。

  他不惧死,这些年来也已闯了数次鬼门关,但眼下……他还有一件极重要之事没做。

  严明无声挣扎间,忽有一抹雪白闯入了视线。

  一只鸽子落在了他面前的窗台上。

  这是他之前给她的信鸽!

  严明立即取下信鸽腿上绑着的字条,匆匆打开来看,神色倏地大变。

  他将字条握紧,大步离开了房间。

  虽是一时无暇顾及太多,但也还是让人传了句话给印海。

  严明独自一人暗中离开了定北侯府,匆匆赶往了姜家。

  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叩响了姜家的后门。

  很快便有人将门打开,果然正是姜雪昔身边的那名女使。

  “她如何了?”严明急声问。

  字条上说,她出事了!

  “姑娘她……”女使神色复杂地道:“姑娘三日前在庄子上咳了血,什么东西都吃不下……郎主听闻此事,赶忙将姑娘接回了府中!婢子本想早些给您传信的,可……可姑娘说,如今定北侯府出了事,不能再给您添乱……”

  “我问她眼下如何了!”严明焦急不已。

  “昨日请了宫里的医官来看,都说……您且随婢子去看一看便知道了……”

  见她语焉不详,严明唯有快步随她往府中走去。

  此时天色不过初亮而已,女使带着他一路避开晨间洒扫的下人,来到了一座院子前。

  严明看了一眼这座院子。

  “姑娘正等着您……婢子已提前将下人支开了。”女使垂着眼睛说道。

  严明未多言,抬脚走进了院中,来到了堂内。

  堂中的确有人在等着他。

  那人着黎色常袍,背对着堂门负手而立。

  看着那道背影,严明无声握紧了袖中十指。

  那女使咬了咬下唇,神色愧疚地退了出去,将堂门从外面合上。

  朝阳未起,房门一合,堂中略显昏暗。

  在这昏暗不明的静谧之中,姜正辅转过身,看向了那站在堂内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