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 第245章

作者:非10 标签: 穿越重生

  孟老夫人言罢,正色看向吉南弦:“此中分寸,定要把握得当,否则必会让对方起疑,乃至危及阿衡处境——”

  吉南弦亦正色应下:“祖母放心,其中轻重,孙儿明白。”

  “不过……定北侯可知此事?”宁玉犹豫着道:“若定北侯知晓阿衡被长公主软禁,会不会试图设法将阿衡救出,从而弄巧成拙?咱们是否要传信与定北侯说明一二?”

  “不必,此时传信,若被暗处之人察觉,才是弄巧成拙。”孟老夫人叹道:“且他们二人之间,是有着旁人比不得的默契在的。”

  他们了解对方,并理解对方,且懂得成全对方——

  有些事,有些话,从来都不必明说。

  “可他们不是都已经……”吉南弦的疑问刚问出一半,便被身旁的妻子掐了一把后腰,以眼神示意他闭嘴。

  待将一切正事谈罢,吉南弦与妻子一同离开了花厅,回到了居院后,才忍不住道:“阿瑶,你方才掐我作何?”

  “你净问些跟不上趟儿的话,我不掐你掐谁?”

  “怎就叫跟不上趟?”吉南弦看着妻子那险些要翻上天的白眼,如梦初醒般道:“莫不是……那所谓决裂,莫不是假的?!”

  说着,愈发恍然了:“是了,那晚于灵前,长公主也在!他们两个加一起有百余个心眼……在那时,便已经怀疑上长公主了!所谓决裂,除了让萧夫人之事看起来更为逼真之外……必是为了方便暗中分头行事!”

  “合着是演的!”吉南弦重重拍额:“我竟也被他们骗过去了!”

  喻氏坐在梳妆桌前拆卸首饰:“若连你都骗不过,又怎能骗得过那长公主呢——”

  “那你们事后又是如何得知的?”吉南弦跟过去,不解地问:“阿衡说的?可怎没人告诉我一声呢?”

  “阿衡没说,这种事不是边看边猜的么——”

  “猜?”吉南弦在她身边坐下:“说了这半日,阿瑶……你竟也不确定真假的?”

  “你与我说说,你是如何猜的?”吉南弦嘴上说个没完:“那晚你不在,故而不知他们二人是何模样……真真是看不出半分演的痕迹!且自萧夫人出事后至那晚灵堂相见,中间阿衡又不曾见过萧节使,若当真是做戏,那他们是何时对的戏?这全然说不通啊!”

  喻氏忍不住捂了耳朵起身,往床榻处走去。

  吉南弦立马跟上去:“阿瑶,咱们且讨论一二……”

  他必须要弄明白此事!

  这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深浓夜色中,冷清威严的定北侯府只留了寥寥数盏灯。

  高阁之上,着乌袍的青年凭栏远望着城中星星点点的灯火。

  “白日里去寻兄长时,听闻兄长在忙,便未有打搅。”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一道声音自萧牧身后响起:“兄长如今尚在服药调理,近来这般劳神费心,安排罢诸事却仍不肯早些回去歇息,可是因为在担心小十七吗?”

  萧牧未回头,道:“不知她现下如何了——”

  晏泯走到他身边,与他望向同一个方向,那是永阳长公主府所在之处。

  “小十七这是只身入虎穴了……”遥遥看着那座府邸的方向,晏泯眼底有不知名的暗涌翻动。

  短短时日间,他消瘦颇多。

  自得知真相后,他常是靠将自己灌醉了睡去,终日昏沉浑噩,只近来这数日,方才有了清醒模样。

  “兄长可曾想过,小十七何至于如此冒险?”

  晏泯的视线始终定在那一处,缓声说道:“因为我们皆为棋子,棋子想要挣扎反抗,便需置之死地而后生……时家被构陷蒙冤,你我被利用欺瞒,这一切的根本便是这世间不公。而若甘心为蝼蚁,便只能注定被人踩在脚下,任人欺凌摆布。”

  言毕,他转头看向萧牧:“兄长,当下时机已至,是时候动手了。”

第250章 我要兄长为天下之主

  面对晏泯的话,萧牧一时未有回应。

  晏泯不免有些着急了:“兄长,当下新帝已立,而李蔚利用天意之说造势立威揽权之举一日更胜过一日,兄长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或李氏其他人坐稳这皇位不成?”

  察觉到他的心思,萧牧微微侧首看向他,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目含提醒地道:“阿锦,我们的仇人是李蔚,不是李氏其他人,更不是天下人。”

  “李氏其他人与李蔚又有何分别?”晏泯道:“难道兄长忘了如今停灵在太极殿中的那个昏君了吗?他们这些坐享其成而又举刀屠戮功臣的皇室中人,骨子里皆流着同样的血!他们构陷无辜者时,尚要株连九族,赶尽杀绝!讨还血债之人,理应也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如此才算得上讨回些许公道,不是吗?”

  “兄长不反,只欲杀李蔚一人,可如此一来,岂非正是为李氏其他人做嫁衣?”晏泯眉眼间神态焦急地劝说着:“而到时,无论是李家人还是其他有夺位之心者,一旦待他们稳坐皇位之后,又岂能容得下兄长?”

  “兄长手握北地兵权,威望颇重,他们必会对兄长下手!”

  “兄长分明有力一争,为何非要将自己置于那般被动之地?难道这些年来兄长所承受的质疑猜忌,明刀暗箭竟还不够多吗?”

  “还是说……”他看着萧牧,已红了眼眶,声音轻了些,却带着一丝颤意:“还是说,当年之事,给兄长的教训还不够?前车之鉴不足道,重蹈覆辙亦不足以让兄长畏惧分毫——”

  “阿锦,错的只是李蔚。”萧牧再次正色与他道:“而若以复仇之名,行残害无辜、罔顾天下苍生之举,你我亦是李蔚。你既这般痛恨她,便不可放纵自己成为她,否则即为万劫不复。”

  晏泯神态紧绷,凝声问道:“兄长口口声声念及天下苍生……在兄长心中,若天下可安,而兄长死,是否亦无不可?”

  萧牧没有回避他的视线,虽未回答,但眼中似已有答案。

  “可我不答应——”晏泯的眼眶愈红了两分:“我不要兄长再死一次,我不想再经历至亲枉死之痛!我要兄长为这天下之主,居至高之位,从此旧事再无重演之可能!”

  他紧紧看着萧牧,声音低了些许:“我只是不想让兄长再有出事的可能……难道在兄长眼中,我这般也是错吗?”

  “阿锦,你我一同长大,你待我、待家中是何感情,我很清楚,亦从未怀疑过此中心意有假。”萧牧道:“但你可曾想过,你如今这般模样,仍逃不过为李蔚所用——”

  “抛开一切不提,倘若我此时起兵造反,除却朝廷之外,各方势力亦会群起攻之,李蔚甚至无需做什么,即可坐山观虎斗,静收渔利。”

  “这些年来,无声之中她对你影响颇深。你当下如此性情,多半亦在她掌控之中,如此局面下,万不可再沉溺于这心魔迷障之中了,否则必酿大祸。”

  夜色中,青年一双清冷的眉眼清醒坚定,仿佛再深浓的夜色也侵蚀模糊不了分毫。

  而这份清醒,此时却让晏泯眼底无端一阵刺痛。

  “心魔迷障……”他声音一时低极:“所以昔年之事,于兄长而言,竟是说破即破的过眼迷障,而只有我一人,被困在其中了吗?”

  萧牧眉心微拢:“阿锦——”

  “此番寻回兄长,见兄长仍是从前模样,我起初欢喜至极。”晏泯一字一顿道:“可今时早已不同往日,兄长经历了这么多,仍旧丝毫未变,只知一味守忠守正,如此顽守,同坐以待毙何异?”

  “不,我不会坐以待毙。”萧牧看着面前之人:“你这些时日酗酒消沉,我未曾来得及与你细说我之部署计划,若你可静下心来,我们便可好好地谈一谈应对之策。”

  “兄长的部署计划,归根结底也只是为李氏守江山罢了,对吗?”晏泯问。

  萧牧看着他,道:“非是为了李氏,时家要守的,向来是天下苍生安稳。”

  晏泯闻言,复杂地笑了一声,眼中既有失望怅然,又有一丝无法遏制的悲愤。

  “家中旧仇,我必报。李蔚之野心阴谋,我必不可能让其得逞。昔年冤案,我定如数将真相公道讨回。”萧牧最后再次表态,语气不重,却如磐石般无分毫动摇可能:“但唯独,不该亦不可将苍生性命置于其后。”

  晏泯定定地看着那青年片刻,终是又笑了一声。

  他笑着抬袖,拂过城中万家灯火的方向,道:“真该让他们都亲耳听听!”

  “内忧外患之下,一心想要庇护他们的,不是得香火信奉的神明,也不是为他们所跪拜的李家人,而是一个自顾不暇、被世人视作必有异心的外人——这岂非如笑话一般?”

  晏泯笑音悲愤讽刺。

  萧牧面色未改。

  “既兄长心意已决,我多说无益。”晏泯面色逐渐平复下来,对着茫茫夜色道:“我早该知道,无论是萧牧还是兄长,与我这满手血腥满身脏污者早非同路之人。”

  他向萧牧抬手:“既如此,阿锦便不打搅兄长静思救世之道了。”

  见他转身离去,萧牧微转头,朝着那道背影道:“阿锦——”

  那背影顿住,虽未回头,却似仍有一丝期望。

  “你从前所为,是为李蔚所惑,我悉数不会追究。而我既为你兄长,你之过错所酿后果,自当由我为你来承担弥补——”

  晏泯闭了闭眼,心中滋味繁杂。

  而那道声音接着说道:“此乃过往,此后不必重提。但你需明白,如今真相如何你已尽数明朗,再无人蛊惑欺瞒于你,故而从今日起,你便当为己行担起责任了。”

  晏泯缓缓张开眼睛,哑声道:“多谢兄长教诲,阿锦记下了。”

  他步下木梯,一步步出了高阁。

  阁外夜风漫漫茫茫,似无归处。

  萧牧凭栏垂眸看着那道身影慢慢走远。

  晏泯无法说服他,正如他亦无法说服晏泯。

  不多时,王敬勇快步上了高阁,在萧牧身后行礼:“将军,北地有密信至。”

第251章 如此很好

  萧牧将信接过打开,其上可见是严军师的字迹。

  “沿途各驿站眼线,可都清理干净了?”看罢信,萧牧问。

  “回将军,有姜令公相助,当下一切顺利。”王敬勇道:“属下已另命人紧盯此事,于沿途暗下皆设下层层防守,力保万无一失,尽量拖延住各处消息传入京中。”

  萧牧颔首,将信收起。

  见自家将军看向远处,王敬勇犹豫了一瞬后,到底是问道:“将军,可需设法将吉画师救出?”

  他们定北侯府非是耳目闭塞之地,吉画师遭永阳长公主软禁之事,自然是瞒不过将军。

  “她不是需为人所救者——”萧牧看向衡玉所在的方向,道:“她是救人者。”

  此时,她真正需要被保护的,是她的决定。

  同一刻,永阳长公主府内。

  “郎君留步。”

  衡玉所在的居院前,一名守在院外的女使抬手将来人拦下。

  “我今日听闻阿衡在此已有数日未曾好好进食,特来看一看她——”少年温润清澈的眉眼间此刻写满了焦急与担忧。

  “殿下有过吩咐,除了每日送饭送药的女使及其蓁嬷嬷之外,任何人不准靠近此处。”那女使神情淡漠,拿不容商榷的语气说道。

  “可……殿下为何要将阿衡拘禁在此?”

  女使目不斜视:“这便不是郎君该过问的了。”

  韶言看向院中方向,一时欲言又止。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虽顶着长公主义子的名声,但他心中一直明白,自己并非这座府邸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