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 第72章

作者:非10 标签: 穿越重生

  吉姑娘到现在都顾不得看他一眼!

  “若非是贵府,单凭我们,怕是撞破头也无处寻求公道,我可怜的莲娘,当真是要白白被姓曹的畜——”

  “咳!”苏先生赶忙咳嗽打断了老妻的话。

  这可是晴寒先生的孙女!

  书香门第熏陶出的小画师,哪里听得这般粗俗之言!

  妇人被他打断后微微一顿,重新措辞道:“只怕是要白白被那姓曹的禽兽愚弄欺负了!”

  苏先生面上维持的笑意一时凝滞。

  这口改得倒不失为有一丝没必要……

  见妻子还欲再说,满脸写着“吉姑娘看看我”的苏先生强行挤上前揽过话题,与衡玉一番诚挚寒暄。

  席间交谈时,酒过三巡,苏先生还吟了数首晴寒先生的诗,吟至悲切处,涕泪横流,被老妻嫌弃地在桌下狠狠拧了大腿。

  宴毕,萧牧命人将苏家人送了回去。

  “苏先生乃举家迁来,自不适宜住在侯府,严军师已提早在城中安排好了住处。”离开饭厅的路上,萧牧与衡玉说着。

  “侯爷真乃礼贤下士之典范。”

  萧牧闻言转头看向她,疑惑道:“……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被你用来拍本候马屁的吗?”

  无论他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似乎总能立即找到拍马屁的角度。

  “脱口而出的怎能是马屁呢?分明是真心称赞。”

  萧牧轻“哦”了一声,看向前方,嘴角微微翘起。

  他走得很慢,披着大氅的身形在夜色中显得愈发伟岸。

  一阵夜风起,他以拳抵在口边克制地咳了两声。

  听着这咳声,衡玉本也弯着的嘴角收了回去。

  他的“病”,根本一直都不曾转好吧?

  “城外的温泉庄子……你若得空,待后日大柱的纳彩之礼后,我便安排人送你和母亲前去小住。”萧牧止了咳,声音尚有一丝沙哑。

  衡玉似有些走神,轻轻点了下头。

  萧牧目视着前方,没听到她的回答,犹豫了一瞬,问:“不喜泡汤?”

  “岂会,喜欢。”衡玉半回神,“侯爷可要与我一起去泡吗?”

  “?”

  萧牧脚下猛然一顿,僵硬转头看向她时,面色虽还算平静,眼底却隐有忐忑之色。

  衡玉张了张口,露出僵硬笑意,解释道:“此一起,非彼一起。只是邀侯爷同往之意。”

  萧牧再次咳了一声,却是清咳。

  “我便不去了。”

  “可侯爷……病体初愈,身上又有战场上留下的旧伤,更应当调理才是。”衡玉快走了一步,转过身半堵在他面前,认真劝道:“若有公务,一并带去即可。且我听伯母说了,那庄子也不算远,来回也不麻烦的。”

  善意该是相互的,她是这样认为的,也是无需去思考便下意识这般去做的。

  萧牧驻足看着面前微微仰着脸的少女。

  “很重要吗?”他像是问她,也像是在问自己:“我之伤病或生死,当真重要吗?”

  这八年间,他偶尔会有这样的疑惑。

  “当然重要!”少女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湛亮眸子对上他视线的一瞬,她似有所察地纠正道:“侯爷断不该有此疑问的——寻常人尚且百般求生,如侯爷此等关乎天下安危,几乎被奉为神明者,又怎可不看重己身?”

  萧牧静静与她对视了片刻,缓声问:“这天下人,当真就缺我来守吗?”

  “自然。”少女认真道:“我也是天下人,我说了算。”

  她也是天下人。

  所以——

  四下皆静,冬日夜寒,万物凋零冻土之下,却仿佛在时刻酝酿生机,待春日到来。

  见她似还要说,萧牧抬手阻止道:“行了,马屁就不必再拍了——”

  语气已不见了方才那宛若万年古井般的平寂。

  “那温泉庄子?”

  萧牧将手负在身后,绕开她一步,往前走去。

  “本候考虑考虑。”

  衡玉莞尔,提步跟上。

  然而待半刻钟后,与萧牧分开之后,她看了眼四下的路,不知在分辨着什么,而后抬脚去了一旁的凉亭中坐下。

  翠槐跟过去:“夜中寒凉,姑娘不回去歇息吗?”

  “不急,坐一会儿吧。”

  而这一坐,便足足坐了半个时辰余。

  衡玉已冷得再坐不住,裘衣上的兜帽早已罩上,鼻尖脸颊微红,双手合拢在唇边轻轻哈着热气。

  翠槐正要忍不住再劝时,却忽听自家姑娘开口喊道:“严军医!”

  刚踏上这条小径,正皱眉凝神的严明猛然听到夜色中这道唤声,险些被吓着。

  循声看去,只见披着狐裘的女孩子朝他快步走了过来。

  “吉画师?”他看了下四处,除了她的女使再不见其他人,遂不解地问:“这般时辰吉画师怎会在此处?”

  “特在此等候严军医。”

  严明闻言眼神微动,“吉画师怎知我一定会由此经过?”

  “猜的。”

  严明周身无声升起一丝戒备。

  猜的?

  猜他之前一定是在将军院中吗?

  他可是军医,不是身有公务差事的幕僚将士——

  “那不知吉画师为何事专程等在此处?”

  未曾直接相请,而是深夜在此堵他,怎也不可能是寻他治病的吧。

  果然,便听对方道:“有事相询,不知严军师可便移步一叙?”

  严明看了她片刻,犹豫之后,到底微一点头。

第084章 将心换心

  “吉画师想去何处说话?”

  衡玉拿客随主便的语气道:“都可,严军医只管带路便是。”

  严明:“……”

  所以,她是连个谈话的场地都不曾准备,一切都现用现薅吗?

  衡玉不觉有异。

  到底侯府她又不熟,何处隐秘适宜谈话当然还是严军医清楚,谨慎些总归没错。

  严明看了眼四周,道:“那随我来吧。”

  衡玉随他来到园中深处一座水榭之内,让翠槐守在外面。

  “吉画师可以说了。”此处不常有人来,只严明手中提着风灯映照出一丝淡光。

  “严军医,侯爷并非患病,亦非旧伤未愈,对吗?”衡玉压低声音问。

  严明握着灯的手微微收紧:“吉画师何出此言?”

  面对他的警惕试探,衡玉选择了直接挑明——

  “侯爷究竟所中何毒,严军医可有解法?”

  严明瞳孔骤缩。

  再开口时,语气已冷了下来:“吉画师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我既来寻了严军医挑破,便是深思熟虑过。”衡玉回视着他:“我知此事非同小可,便是连萧伯母都不知情,定北侯中毒之事决不可泄露半分——”

  严明皱紧了眉,依旧未松口:“吉画师既知晓其中利害,怎还敢妄言?”

  “我想帮侯爷——”昏暗中,少女言辞坦诚直白。

  严明眉心皱得更深了。

  这种事要他如何回答?

  承认她的猜测是真的,泄露将军中毒的消息?

  还是将这小姑娘推进身后池中淹死灭口?

  且不说这是不是人干的事,单说一点——小姑娘如今俨然已不再是无干人等,印海那些插科打诨的话究竟是不是空穴来风,纵然将军尚不自知,可他身为过来人,能看不出来吗?

  是以,严军医几乎是烦躁地道:“吉画师既有疑问,为何不直接去问将军?”

  “我几次三番以询问伤情病情之言试探过了,料定了他是不会承认的。”

  严明:“……”

  他做了什么孽,这种满含情窦初开气息、彼此为对方考虑的戏码为何要来他面前演?

  “当然,严军医若说有解法,我便不再多管闲事,只当从不知此事。”

  严明咬了咬牙。

  自萧牧中毒后便一直紧绷焦躁不安的诸多情绪在这一刻再没能绷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