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落无行
监控室的门陡然被打开了，走进来的是卡里昂。
“希莱亚，惊喜吗？”卡里昂手插在兜里, 走到了希莱亚的面前, 和他一起看着监控器的画面。
在看到温琳安抚那条人鱼时, 心情有些复杂, 但最终还是按下了不该有的心思看向了希莱亚。
“你干的？”希莱亚扭过头，双眸紧紧盯着他。
卡里昂调试了一下设备，画面恢复了正常，但里面的人鱼和温琳都消失不见了，只能看见被破开的水池底荡开一圈圈水纹。
他心底叹了口气，这可真是一场计划严密的出逃计划啊。
连自己都没预料到，温琳的学习能力那么强，在意识到科考站监视器的存在后，就仿佛觉醒了某种奇特的技能，会把这些监视器的方位都默默记下来，告诉自己。
最后甚至她还跟着希莱亚进了监控室，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存在的功能房。
希莱亚究竟在想些什么，想要做些什么，卡里昂觉得也该是好好认识自己这个伙伴的时候了。
“希莱亚，我的好兄弟，温琳她只属于大海......”
一句话还没说话，一击角度刁钻的拳头狠狠地袭向了卡里昂的头部，即使他反应迅速躲开了些许，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剐蹭到了嘴角。
因为这个力度被带到了墙上的卡里昂倚靠着墙，慢慢直起身子吐出了嘴角的一口血，嗤笑出声“嘿！伙计，你这么激烈的反应是什么？”
格斗技巧卡里昂也是熟知的，直接把长期待在实验室的希莱亚打倒在地，然后桎梏住他，琥珀色的眼眸里尽是嘲讽“你不是说，温琳只是你的实验体而已吗？”
反手抓住了卡里昂衣领的希莱亚愣住了，紫水晶般的眼睛一时间里面布满了茫然的情绪，随后怔愣地松开了卡里昂，两条手臂像是没了支撑的面条平摊在地面上。
但马上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希莱亚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卡里昂看着眼前这个没了平日里冷静自持模样的研究员，眉头微蹙，只是手下越发用了死力气按住他。
突然一支麻醉针被希莱亚从操作服口袋里取出来，扎进了卡里昂的手臂。
希莱亚推开失去意识的卡里昂，拉开门冲了出去。
寒风凌厉得就像一把把刀子划过脸颊，饱读各国书籍的希莱亚忽然就想起了一句来自遥远的东方的话——赔了夫人又折兵。
阿舒尔不明白，为什么温琳带着他逃出来后，又回到了科考站外的一处冰窟。
齐璨看着朝着自己狂奔而来的希莱亚，从自己一直藏着东西的发间取下来了一支微型的麻醉针，放进了口中，对着希莱亚的腿部射了出去。
这是计算好的剂量，不至于让人昏睡，但会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记仇的阿舒尔看到这个该死的人类无力地跪在了冰面上，想起了这家伙给自己扎了好几针，顿时想要一鱼尾扫过去，让他吃个教训。
齐璨轻轻握住了阿舒尔的手，在他耳边小声道“阿舒尔小心点打，只能打一下，不要把他打死了。”
任务对象嗝屁了，她就寄了，再搞死一次任务对象，也不知道时空局会不会有些丧心病狂的惩罚。
阿舒尔看了眼自己的小温琳手臂上的针孔，利齿摩挲了两下，取出了三片快要褪下的鳞片，对准了希莱亚的俊脸。
肯定就是这张脸，把自己的配偶给拐走了。
事实上，在齐璨眼里，阿舒尔的美貌其实比人类都不知道要高上多少。
鳞片划过了希莱亚的脸颊，但他根本无暇顾及，顿时脸上滴答流淌着鲜血。
而那鳞片也因为离开了人鱼的身体，迅速变成了水珠消失不见了。
他的眼镜早就在和卡里昂争执间碎了一片，所以只能看到少女一步一步接近的身影。
齐璨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实际上在脑中连接了系统，接收了关于希莱亚的黑化指数查询。
“滴，任务者查询申请提交，希莱亚黑化指数已达15，正常人指数范围。”
终于结束了。
少女温暖的指尖突然拂过希莱亚脸颊的伤口，将他那碎裂了的眼镜取了下来，好让他更加清楚地看到自己。
希莱亚颤抖着手，抵制着体内的药效，试图抓住少女的手腕，但最终也只能无力地碰到轻轻环住而已。
“温琳，留下来。”
“可是希莱亚，我不喜欢你呀。”就蹲在阿舒尔身边的少女，歪着头，似乎是在认真思考，然后一双干净纯澈的黑眸专注地看向了希莱亚，突然纯良无害地笑了起来。
那笑容像极了希莱亚哄着她抽血时候的模样，如出一辙。
并且，她另一只手按住了希莱亚圈着自己手腕的手指，一根一根缓慢而温柔地掰离开。
温柔却残忍。
“我不喜欢你给我抽血，不喜欢你拿我测量数据，我不喜欢......被人类被你当成实验体而已。”
一句一句温柔的话，落在希莱亚的耳边，却像一把把生了锈的刀子，很钝带着缓慢的力道徐徐旋进温暖柔软的心脏，破开血管壁，让腥甜的铁锈味弥漫在喉间。
血迹渐渐干涸在希莱亚的眼睑下，纵然不想，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一点点掰开自己的手指。
齐璨看着他那双一直以来平静到仿佛不会有人类情感的眼睛里，居然讶异地发现了有点滴晶莹逡巡在里头，裹着那紫水晶般的澄澈熠熠生辉。
于是她曲起指节，擦拭干净希莱亚眼角的晶莹“亲爱的希莱亚，亚兰斯海域已经被破坏的足够了，我更希望你能够帮助我们。”
“我永远属于无边无际的大海，自由包容的海洋。”
“而不属于你。”
在渐渐模糊的视野里，希莱亚看着少女徐徐褪下衬衫，化为了一只银灰色的海豹，和一条拥有者银蓝色鱼尾的人鱼，消失在了水面，再没了踪影。
寒极的温度太低了，呼啸而过的寒风，带起一阵雪粒子刮到了希莱亚纤长的睫毛上。
他最终无力地倒伏在了冰面上，徐徐蜷缩起身体，仿佛一只被打捞上岸即将干涸而死的虾。
阿舒尔带着齐璨游回到了自己的另一处秘密基地，亚兰斯海域东部的一处岩洞。
齐璨惊奇地发现洞里放着一堆鳕鱼养在海水池子里，应该都是阿舒尔抓回来的。
阿舒尔坐在了那一堆鱼里头，无视了齐璨的眼神，一条接一条地进食。
吃了足足五六条后，发现配偶还没有来哄自己的阿舒尔抬起眼帘，幽怨地看向了齐璨。
那眼神就像是在控诉着什么。
齐璨都可以感知到他这个眼神的意思了，翻译一下就是，本殿下辛辛苦苦给你攒了那么多鳕鱼，你却跟别人玩，平时都给你抓品质最好的鳕鱼，却抵不过别人喂给你吃的冰冻小破鱼是吧？
还是海豹形态的齐璨认真思考了下，在想该怎么把人鱼小王子给哄好。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把她原型的胡须给拔了一根，痛到齐璨直接弹了起来，直接变回了人形。
阿舒尔却好像什么都发生过一样，拿齐璨的胡须伸进池子里，逗着那些储备粮食物。
齐璨挠了挠头。
这哄发脾气的人鱼，还是头一遭啊。
她走到阿舒尔旁边，坐下了，伸手环住了阿舒尔的腰，声音又甜又软“阿舒尔，我也好想你。”
骗子。
阿舒尔转过身，两手合起来捏住了齐璨的脸，对着她的脸颊侧边就是一口。
瞬间就把人给咬得因为痛觉眼泪上涌，阿舒尔又不舍得了，温柔地舔舐过自己的牙印。
但舔着舔着，阿舒尔又觉得分外委屈，自己没日没夜地找她，结果还差点被抓了。
他哭了出来，一串一串色泽极好的珍珠就往下掉，其中一颗还落到了齐璨的手心里。
这怎么还哭出来了。
齐璨抬起他的俊脸，望进了一双幽蓝的眼睛，里面的委屈让人看着就心疼万分。
“阿舒尔不哭。”齐璨低下头，细细地去吻他眼尾。
真是个爱哭的海底霸主呢。
她也没料到阿舒尔找自己的行动能找得那么快，搞得她计划不得不提前了。
毕竟人鱼的信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原书里阿舒尔所经受的折磨和痛苦，齐璨一点都不想让他经历半分。
阿舒尔按着她肩头，利齿摩挲而过，还带着点哭腔的嗓音却说道“爱哭的是温琳，不是我。”
噗，瞧这傲娇劲儿。
齐璨眼睛笑成了一双月牙儿，吻了吻阿舒尔的喉结，腿环住了他银蓝色的鱼尾，手指顺过阿舒尔的金发，柔声道“那阿舒尔，要把我弄哭哦。”
最后就是阿舒尔哭着把齐璨弄到哭出来了。
毕竟人鱼，可是很强大的，也是很爱哭的。
银蓝色的鱼尾间，陷着一双纤细修长的腿，不时有雪白的珍珠滚落到她脚尖下的一片晶莹水渍之中。
鱼尾把她的脚腕绞得愈来愈紧，生怕她再度消失不见。
“温琳，你是我的，永远。”
猝不及防鱼尾的一个抛送，让齐璨紧紧地搂住了阿舒尔的脖子，埋在他耳边小声回应了一句。
“永远是阿舒尔的。”
*
距离亚兰斯海域极其遥远的一处城市中，有一座孤儿院。
许多可爱乖巧的孩子围绕在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身边，还有一个因为白化病肌肤头发都雪白的孩子趴在他膝盖上。
“那温特里爷爷，小海豹和她的人鱼王子殿下结局是什么样的呀？”
小女孩睁着一双大眼，好奇地看向了他。
曾经名为希莱亚的研究员，如今成为了福利院的院长温特里，温特里看着周围活泼乖巧的孩子们，轻柔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小海豹最后当然是和人鱼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是永远永远吗？”另一个名为皮特的男孩举起手发问了。
温特里紫罗兰色温柔的眸子，闪过柔和的光，看向了对面的大厦上挂着的动物保护广告，笑道“当然是永远了。”
只是那笑容里的意味，多少有些苦涩。
“为什么人鱼王子没有像可怜的小美人鱼一样化为泡沫呀？”小女孩指着绘本上的另一条人鱼的童话故事，问了出来。
有些皱纹的手指抚摸过自己手上绘本的插画，那是一条雪白可爱的海豹幼崽“那是因为，人鱼王子和小海豹，都是大海的孩子。”
谁能想到呢，曾经解剖过无数实验动物的天才研究员，会在一趟寒极科考旅行结束后，放弃了所有研究进程，把寒极所记录过的关于生物的数据都销毁一空，成为了一名动物保护协会的成员。
甚至后来成为了基金会的负责人，将自己的一生从生物研究事业投入到了动物保护事业之中。
有些意外，但又有些意料之中的，卡里昂后来成为了动物保护的形象大使。
颤抖的手忽然从外套口袋里取出了一副眼镜，一副古老甚至摔碎过有裂痕的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