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随宇而安
“不过是,易地而处,将心比心。”
若非不得已,她从不愿意以权势和力量胁迫他人,这世上的许多难事,都不只有一种解决方法。
徐慢慢对守仓侍卫道:“这些粮草由你负责发放,天都城户籍册向曦和尊者索要,无论贫富强弱,务必保证人人平等,若有一人饿死……”
“我提头来见!”守仓侍卫朗声接道。
徐慢慢微微一笑:“那我便信你。”徐慢慢随意地指了指地上堆积如山的宝物,“腾出太平仓,将这些放进去。”
守仓侍卫一怔:“师尊,您是拿这些宝物买粮食?”
徐慢慢嗤笑一声:“这民脂民膏,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怎么能让我破费呢。跟曦和尊者说,得了空再来清点,带回四夷门。你随意留个侍卫守着,我谅也没人敢动我四夷门的东西。”
守仓侍卫神色严肃,拜服行礼道:“师尊言之有理!”
广生长老本对潋月道尊十分尊重,但刚才误以为她要杀人时,心态还有些崩,可见她行事,听她所言,又扭转了看法,对她心悦诚服。
此刻再听她这么义正言辞地抢劫……
广生长老觉得自己对潋月道尊的了解还是十分有限。
“这一仓之粮不够救天下百姓,还得让七国国君都放放血。对了,广生长老,我有一事相求……”
徐慢慢转过身看向广生长老,后者毕恭毕敬地行礼,只觉得眼前这位道尊深不可测,心思难猜。
“不敢,道尊有何事吩咐,悬天寺无敢不从。”
徐慢慢微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找你要两粒无相丹。”
广生长老沉默了。
他记得自己前不久才说过,无相丹是悬天寺无上秘药,仅有三颗,一颗给了柏焉,也就只剩下两颗……
道尊是一颗都不留给他们了啊……
广生长老心尖微微一痛,余光瞥见欢快运粮的侍卫,只得垂首叹息道:“我这就令寺中弟子取来。”
徐慢慢笑道:“事不宜迟,今日内便要送来。”
广生长老心又痛了一点点。
“还有。”徐慢慢说。
广生长老呼吸一窒——还有?
“你传我之令,让十四州的行者前往本州府城开仓放粮,救济百姓。”徐慢慢轻描淡写道。
广生长老闻言猛地抬起了头,哭笑不得道:“我寺行者无道尊这般威严强势,怎能令十四州甘心开仓放粮。”
徐慢慢眉头微皱:“你们行者不是最擅长化缘吗?”
广生长老心里一堵,叹了口气:“但您这……不算化缘吧。”
根本就是抢劫吧——他也不敢实话实说。
徐慢慢揉了揉眉心,她思虑太多,多日未曾合眼休息,难免有些疲惫,便随意地摆了摆手道:“传道尊之令,强开仓门,若有不从,我四夷门便收编了。”
广生长老心里又觉得不太对劲了。
天下粮仓的守卫都是高阶修士,四夷门这不但得了粮草还得人心,除此之外更添了许多高阶弟子……
天下人皆说潋月道尊是千年难见的圣贤,道盟七宗却隐隐传说潋月道尊为人阴险,面憨心黑,传闻怕也不是无的放矢……
广生长老轻咳一声,道:“我们悬天寺也可收编……”
广生长老话刚说完,便见其他侍卫神色有些古怪和抗拒。
他猛然意识到——绝大部分男人,并不愿意去悬天寺当清心寡欲的行者。
广生长老苦笑了一下,无奈问道:“若是七国国君出面阻挠,怎么办?”
徐慢慢淡淡一笑:“那便换个不阻挠的国君。”
第55章
七国十四州仿佛被一个大型的时空法阵笼罩着,飞舟如织的繁华昌盛一去不复返,一切都变得缓慢,近乎凝滞。
如今枢机楼仍有开放使用,但仅对道盟和七国士兵开放,用以人力和物资的调配。
负岳神尊和悬天寺行动极快,得令之后,天黑之前便将莲心子与无相丹送到了天都。以明霄法尊和群玉芳尊为首,天下医修齐聚天都城,想尽一切办法寻找疫虫的解药。
神霄派与花神宫近百年来几乎垄断了所有仙丹灵药的研制与销售。徐慢慢虽说得了念一尊者的传承,但她花在草药上的时间并不多,她周游天下,八面玲珑,胜在广结善缘,有口皆碑。而神霄派底蕴强过当初四夷门百倍,徐慎之自幼便被上任掌教视为亲传弟子悉心栽培,拥有的资源非徐慢慢可比。他性格内敛沉静,过目不忘,于炼药炼丹之道极有天赋,只是他甚少亲自出手,世人也多只知道他精于法阵,以罗盘法相纵横同境界,因此才得了法尊的名号。
而花神宫则是将天下名花异草一网打尽,占据了沃土灵壤之利,举凡极品丹药的炼制,无不须从花神宫求购草药,久而久之,神霄派便与花神宫有了长期的合作,合力炼制丹药,于枢机楼中售卖。
徐慢慢听到消息,说医修团发现了能克制疫虫毒性的解药,大喜过望,立刻便赶到了营地。然而一踏进帐篷,便觉得气氛不对,没有欣喜,只有凝重。
“参见道尊。”众人齐声说着,躬身行礼。
“这是怎么了?”徐慢慢微微皱眉,“不是说有了可喜的发现吗?”
众人将目光看向明霄法尊。
徐慎之开口道:“我们分解了一颗无相丹,发现其中一味名为‘赤苏子’的灵草可以压制疫虫的毒性,延缓病情恶化。”
这时一个略显白胖的医修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说道:“启禀道尊,在下乃雍州人,小时便听族人说起过疫虫。疫虫喜欢在草木上产卵,被食草兽吃下后,在食草兽内孵化,继续产卵,再将毒性传递给食肉猛兽。但唯有‘赤苏子’从来不会被疫虫产卵,可能是因为‘赤苏子’的药香会令疫虫陷入麻痹。”
徐慎之接着道:“我们摘来一些赤苏子,熬煮之后令不同病症的病人服下,对照之后确认,此味药行之有效,服药之后疫虫便会受药性压制,化为血水,排出体外。”
徐慢慢展露笑颜,随即又微微皱眉,问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何愁眉不展,可是还有疑虑?”
徐慎之轻叹了口气,苦笑道:“但是赤苏子生长条件极为苛刻,生长周期至少要半年,我们已经分析过了,便是将七国十四州掘地三尺,能得到的赤苏子,也只够熬制三十万份解药,而当前病患却有数千万人,每天都有成千上万人病症恶化……”
岂止是杯水车薪,根本是无济于事。
“病患虽有千万人,但重症患者约有三四十万,先让这些服下赤苏子,驱除毒性。收割过的灵壤继续种植赤苏子,令阵师结阵催生赤苏子,半月之内便可收割第二次。”
“即便是半月收获一批,也来不及救下数千万人。”徐慎之愁眉不展。
徐慢慢略一思忖,便将目光投向了群玉芳尊:“芳尊,据我所知,花神宫有万亩灵壤,可否全部种上赤苏子。。”
“将花神宫的灵壤全部种上赤苏子?”群玉芳尊优美的细眉微微蹙起,淡漠地摇了摇头,“灵壤乃花神宫立派之本,每一分灵壤水土不同,灵力不同,一些世间罕见的仙草对灵壤极为挑剔,差一点都不能生长。一旦种上了赤苏子,灵壤的质地便会被改变,以后再难种植其他珍稀仙草。”
“敢问芳尊,何为仙草?”徐慢慢问道。
群玉芳尊道:“救命药草。”
“赤苏子难道不能救命吗?”徐慢慢道。
群玉芳尊微微一怔,抿唇不语。
“再问芳尊,牡丹与夕颜,孰美?”徐慢慢又道。
群玉芳尊眼神一闪,却没有回答。
徐慢慢淡淡一笑:“芳尊虽没有回答,眼神却给了我答案。你爱惜百花,花神宫藏尽天下秀色。人无贵贱之分,花亦无美丑之分,入得眼者便为美,同样救得命者便是仙草。花神宫的立派之本,不是万亩灵壤,而是救世灵药。天下人承此救命之恩,花神宫何愁立派不稳?”
群玉芳尊垂眸不语,但面上仍隐隐有犹豫之色。
徐慢慢凝视着群玉芳尊的面容,不禁轻叹道:“听说花颜诀乃是无情之道,但人族大难当头,又有谁能置身事外,无动于衷?我也不信芳尊是无情之人,否则当年的阿姮,怎会以一颗无相丹救了墨王?”
群玉芳尊瞳孔一震,定定看向徐慢慢,漠然一笑,道:“救了人……结果又如何呢?”
“那便要问芳尊自己了。”徐慢慢微微笑道,“芳尊或许是后悔了,但阿姮却未必会后悔。我听说的阿姮,是最善良勇敢的女子,她能舍弃无相丹去救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便已是堪破生死。芳尊不能堪破的生死关,是否便在其中?”
群玉芳尊心神骤乱,躲避着徐慢慢灼灼的目光,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徐慎之看着群玉芳尊离去的背影,皱眉问徐慢慢:“这下如何是好?”
徐慢慢淡淡道:“芳尊会想明白的。立刻组织人手,先收割现有的赤苏子,炼制解药分发下去。”
重症营地的气温已不似前些日子那么寒冷了,营地中的人只要仰起头,便能看到天上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光罩,偶有寒风吹过,便会激起金红流光。
徐慢慢仰头看时,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自己飞来。
“黎却。”徐慢慢朝他微笑点头。
黎却收了背后双翼,微皱着眉头看徐慢慢:“你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徐慢慢揉了揉发紧的眉心,恍惚想起来自己已经许久没合眼过,便是元神再强,也会有枯竭之感。
她按捺下倦意,挤出一丝笑容对黎却说道:“这次多谢羽族出手相助了。”
黎却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鬓角,英俊的脸庞泛起一抹粉色,干咳两声道:“疫虫之患,羽族也不能幸免,本就该守望相助。”
阵师人手不足,重症营地被视为弃子,又最为危险,便被忽略了,本就危在旦夕的患者更经不起寒风凛冽,如此一来便加速了病患的死亡。徐慢慢想了个办法,便是向黎缨求助。帝鸾神脉为精纯火灵,随意扇动翅膀便是一阵暖风,可令冰消雪融,大地回春。而帝鸾又不惧疫虫,因此这些重症营地便由帝鸾看护。
“我知道,你和黎缨顶着不小的压力才说服了长老会。”徐慢慢眉眼温软地看着黎却,声音也柔和了几分。
黎却眼神闪烁,迟疑了片刻才道:“你是不是对绫织说过什么?”
徐慢慢轻笑一声:“她做了什么吗?”
她没有否认。
黎却支吾道:“她……她最近有些奇怪……这次长老会本是不同意支援人族,她竟站到了羽皇这边,与大长老对抗。”
“原来如此……”徐慢慢若有所思。
有更多的事,黎却只是不方便说。
绫织与以前判若两人。过去她总是直白热烈地宣示对黎却的占有欲,仗着大长老的撑腰在族里作威作福,一副势在必得的嚣张模样。黎却在朱紫墟的时候便只能千方百计躲着她,但无论他躲到哪里,绫织便追到哪,她根本不会在意他的想法,他的喜恶,总是兴冲冲地奔向他,搂着他的脖子不知廉耻地说——黎却,我想和你下蛋!
在羽族,神脉与性别便决定了一个人在族群中的地位,绫织对黎却的喜欢固然热烈,然而受长老会的观念影响,却也难逃出窠臼,在她眼里,雄性便是繁衍的工具,工具怎么想的并不重要。
黎却深知绫织的想法,与傲慢守旧的长老会如出一辙,这便是他避之不及的原因。
但是自从前些日子徐慢慢回来,绫织怒气冲冲地去找茬回来,便开始有了变化。她开始笨拙地收敛自己霸道的一面,跟前跟后嘘寒问暖,有时候黎却看着她明明想冲过来,跑了两步便又想起什么似的,戛然而止,与他保持着一臂距离,露出克制又讨好的笑容。
徐慢慢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其实我也没多说什么,我只是告诉她,只要她能得到你的欢心,我随时可以放你走。”
那一日绫织气冲冲地来找她麻烦,说黎却因为她失踪的事与敖修大打出手,又不顾自身安危下了深海,怪她没有保护好黎却。
“连自己的男人都保护不了,你算什么女人!”绫织小脸气得通红,满眼都是心疼。
徐慢慢好奇地支着下巴,问她:“你当真喜欢黎却吗?”
“这还有假吗?”绫织想也不想便道,“没有人比我更喜欢黎却!”
“那你为何欺负他?”徐慢慢不解。
“我哪里欺负他了!”绫织恼怒道,“我可是要以正夫之礼娶他的!”
“但你说过,你还是会再娶一个有元极贞翎的雄鸾。”徐慢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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