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昔我晚矣
她由衷感叹道,这就是有一个好爹的结果啊。以顾然的能力,离开裴家女扮男装自力更生不难,但肯定不如裴太师这般行事周密严谨,且不会漏出一丝风声。
顾然如何看不出裴父允诺她时表达的意思。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具身体明年才及笄,哪怕过了三年也才十七八岁,裴父许她的这三年,是让她自由还有好好考虑的时间。
若是三年过去,她心生悔意,再恢复裴家小娘子的身份也为时不晚。
顾然早已做好了计划,还有那笔黄金在顾然离京时就带上了,那可是发展事业的启动资金。
没想到裴父还给她提供了人手,除南歌之外,还有一个名为北章的中年男子,面容普通,甚至扔进人堆里都找不着的那种,向顾然奉上一块漆黑的令牌,毫不犹豫道,“这枚玄铁令可驱使一百死士,太师说了,一切听凭郎君做主。”
从顾然易容换上男装那一刻开始,所有人对她的称呼便是郎君了。
如裴太师这等权倾天下的人物,手里怎么可能没点暗卫死士呢,连大周的军权都握在他手里。这一百人至少算是完全属于她的班底了,任她号令。
虽然说啃老是件很丢脸的事,但是到了摆在她面前的时候,顾然表示真香。
*
大周改元建安,三月,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样的风光是属于新科进士的,其中谢远臣毫无悬念的夺得了头名状元。
与原剧情显然有所不同,
按正常轨迹,谢远臣是在京城春闱应试中崭露头角,正好又被没有实权根基急缺人才的皇帝李景翎所注意,主动发展为自己的班底,但也是被外调十年,直到裴太师去世,皇帝终于亲政治理国家,谢远臣这才被调回来正式进入权力核心地带,登上政治舞台开始属于他谢远臣的时代。
而现在不说谢远臣已被裴太师的能力以及人格魅力所折服,并无另投他人门下之意,连皇帝李景翎在看到阅卷官呈上的头三甲试卷,第一名就是谢远臣时,就忍不住蹙了下眉。
但其才华无可挑剔,且头三名已是裴太师点过头的。李景翎也不便驳了,允了这结果。
等到琼林宴上见到这年轻的状元郎,皇帝心中更是一叹,聪明,知进退,出身寒门毫无背景,年少成名不亢不卑,这分明是给他准备的合适的人选,成为朝堂上属于他的那柄刀。
可惜偏偏和裴太师沾上了关系,教他如何敢用。
正所谓有失就有得,虽然错失了年轻天子这份际遇,但因为是裴太师座下门生,无需低调沉寂,从一开始就进入翰林院兼旁听议事,好好培养假以时日,亦有入主中堂之资。
………
两年后,
关外城池某个练武场上,尘土飞扬,两剑相交,剑光如日光穿透,各自一荡一抵。
那贵族少年似乎擅长捕捉机会,且剑势凌厉,迅速变化剑招,而对方手腕一扬,行云流水般改道。
南歌最终收了剑,笑道,“郎君的剑术是越来越好了。”
顾然摇了摇头,“南歌你不用夸我,你还未用上生死搏杀的力度。”
南歌真心这般说的,他是自小作为死士暗卫训练的,习剑近十年,但郎君不过才接触此道两年,便做到了这种地步,可见郎君确实是有天赋的,而且还很勤奋。哪怕日日与其对练的南歌也能感受她进步迅猛。
另外顾然念着的易容技艺也从南歌手里挖出来了,有足够的现代见识经验打底,仅用了三个月便融会贯通了,让南歌震惊其悟性。好在郎君没有因为他失去用处而抛弃他,继续将他留在身边。
南歌也因此倍加努力,完成郎君交待他的任务,好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
这两年多的时间里,顾然一开始是跟着裴父安排的老师学习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还有各种兵法韬略。
再到后来便走遍了大江南北,中途还跟着西域商队出关走了一趟,差点没把太师安排在她身边的人吓死,连忙给京中的太师传信。因为顾然并未带上所有的死士,只带了两三人,其中还有南歌。
不过此行的收获也是丰厚的,顾然他们带回来的财宝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西域珍贵的汗血宝马和棉铃。
前者不用说,战马在古代就意味着军需物资,后者便可以种植出能御寒的棉花。
顾然见过瀚海阑干百丈冰,雪山盛景,也看过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阔之景。
这三年来她的确过得肆意畅快,不亦乐乎。但顾然很清楚,自由和嚣张是需要资本,若不是有裴太师在背后罩着,她能这么自由自在地到处浪么。
练完剑后换了一身干净装束的南歌,恭敬道,“郎君,太师又传信来了。”
顾然不用看,也知道信里面是什么,第一批种植的棉花快成熟了,还有她带回来的不止有现成的汗血宝马,还有马种的培养技术,已经让手下人去尝试应用,也有了结果。
顾然望着远方的天空,淡淡道,“我们该回去了。”
她想起了大周京城,那里才是她真正要待的地方,只是这一次,她要做执棋人。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不当贵妃(七)
顾然一路风尘仆仆, 抵达京城后第一时间便见到了裴父,地点不是在太师府,而是另一处宅院。
她先是行了一礼, “裴照见过太师。”
“你可终于舍得回来了?”裴太师看似严肃,但细听之下并没有多少怒气。他知道放女儿离家自由, 但没想到她会如雏鹰展翅, 越发野得没边了。
顾然眸光明亮,唇角微弯,笑意亲近而不狎昵,“父亲和裴家在这, 我怎么能不回来。”
三年时光飞逝,足以令一个原本娇养在深闺中的豆蔻少女脱胎换骨,经过世事历练,论容貌骨相气质,只怕是原来最亲近的侍女恐怕也认不出裴兰昭了。
少年眉目雅致清秀, 如芝兰玉树般,更多了一些历经风霜的深沉,还有无所惧的锐利锋芒。
听到传信说裴兰昭去西域的时候, 着实令多年来身居高位又万事处变不惊的裴太师也变了脸色。
西域之地天高地寒, 出关后途中也会经过大周的强敌北狄,还有突厥,吐蕃等地方, 一路上可谓是危险重重。更别说她只带上了几个人, 就是带上一千精兵甲卫,也不可能完全确保安全。
之后裴太师私下里派出了不少人手去追寻, 还下令给边城都护府中的亲信将领。
直到顾然安然无恙回来, 裴太师才放下心来, 刚想传信狠狠处罚一顿,就得知了汗血宝马和棉花的事。
这下裴太师也顾不得训斥女儿了,若不是他身为一朝太师还需要坐镇中枢,裴太师都恨不得立马赶过去看了。
良马,永远是这个时代极为重要不可或缺的军需物资,而且还很大地影响着一场战争的胜败。
就拿裴太师在辅政之初,北狄来势汹汹,最终因为裴太师运筹帷幄,以少胜多以奇制胜地大败敌军,成功震慑了诸边异族国家,也成为他此生累累功绩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对于裴太师来说,什么以少胜多,以奇制胜,说白了就是一个险字。
若是当时大周兵强马壮,国力雄厚,还需要靠他取巧设计分裂北狄内部造成大乱以取得胜利么,还不如大军压阵,直接横推过去,一个不服就是干。
制约大周军事方面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良马数量稀少。
中原地带自古少产良马,不然也不会有那句千里马的谚语了。
马匹的驮重能力和行军耐力弱,也就意味着即便与异族交锋胜利,也难以追击,所以常是强盛的异族北下侵扰边塞,而少有中原军队往北追击,能守卫住疆域边境已是不容易了。
而北方和西北游牧民族地区都出良马,尤其以西域的马最为优良。
但是北方异族部落也有聪明人,意识到良马对中原政权军事实力增长的重要性时,便共约不以马与中原交易。更是隔绝了中原与西域之间的贸易,不让西域的上等马种流入中原。
在大周太宗皇帝时期,曾有商人献上一匹千辛万苦从西域得来的汗血宝马,便得太宗皇帝大喜,赐爵位以及万金。
可惜当时仅此一匹,而且可能是不适合中原的气候水土,那匹宝马养在御林苑中不到半年便病死了,还惹得太宗皇帝哀叹不已。
而这次,顾然不仅带回了数量相当多的汗血宝马,还在西域诸国的眼皮子底下学到了培育良马的技术。
这怎能不让裴太师大喜。
虽然心中无比骄傲,但裴太师仍旧板着脸训斥女儿道,“你也读了不少书,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你应该明白。”
哪怕类似的话在传到边城的信中说了不下十遍,但再见到真人时,裴太师还是忍不住严厉训导,虽说良马和棉花皆是有利于大周江山之物,但压上他亲生骨肉的生死,裴太师还是不舍得的。
顾然一副知错就改的诚恳态度道,“让父亲担心了。”
以裴太师这种屹立朝堂多年不倒的老狐狸,一眼就看出她这话说的真心,但能不能做到就不一定了。
裴太师沉吟道,“这次回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这不仅是为了防止女儿再将自己置于险恶之地,裴太师也是想将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了。
顾然眨了眨眼,问道“那我的那些产业呢?怎么处理?”
若说西域之行,是顾然一时兴起就跑出关外去了,那么她真正干的事就是搞商业发家致富了。
便是这经商一道,这也超出了裴太师的预料,原以为只是小打小闹,顾然甚至没有动用裴家的银钱和商铺产业。仅以那十万两黄金为原始资金,短短三年时间就在江南迅速崛起。
尤其在打通西域贸易之后,更上一层楼,所经营的产业如雪球越滚越大,竟然都不输于数代豪富的鄢陵梁氏了。
若是只有自己一人,顾然可能还会徐徐图之,温水煮青蛙,吞下市场。但背后有裴太师这个亲爹当靠山,顾然几乎是放开手脚,大展雄图了。
连裴太师看了手下人的详细汇报,都觉得自己小觑了女儿的经营手腕。
顾然光是将现代的几个创新营销模式搬过来,就足够玩出花来了,女子的衣服首饰胭脂水粉,读书人的笔墨纸砚等等,哪个不能赚钱,再加上各种资本运转,若是再给顾然五到十年的发展,便是对周边小国发动一场经济贸易战争都够了。
虽知晓顾然如今的庞大身家,裴父仍毫不犹豫道,“既然是你赚的,自然是归你的,与裴家无关,谁若是敢沾一下,你只管剁了他的爪子。”
顾然微微一笑,在古代,女子是没有私产这种说法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可不是简简单单说的,哪怕顾然挣下来偌大的产业,只要裴父一句话,便可以收回到裴氏一族内。
说到底,顾然也是仗着裴父对她的真心疼爱,才敢试探一下。
随后父女二人又谈了一下良马和棉花的相关事宜,
顾然一年前带回来的汗血宝马大部分都上交给了裴太师,只留下了四五匹用于试验培育良马技术。
作为四世三公之家,裴氏本就有不少关外的马场,还有祖田,正是方便了顾然培育良马和种植棉花。
那时尽管不知她所学到的技术是真是假,又是否可以用于中原自主产出良马来,还有棉花的效用,但裴太师仍然给予了全然的信任,任其施为,还加派了许多人手,将进行实验的马场和田地重重保护了起来,没有露出一丝风声来。
如今就是献上成绩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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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所言可是真的?”
连皇帝李景翎都惊讶得从龙椅上走了下来,西域天山的汗血宝马还有养马技术,高昌国的棉花,这听起来怎么那么不可思议呢。
但作为一国天子,绝不会不知道这两样的重要性,堪为国之利器。
裴太师在殿上道,“第一批棉花已然成熟,其中一半已经缝制成棉衣棉被等物送来京城。”
在顾然进京的时候,还有一应参与种植棉花的匠人农户,尤其是培养战马的人手也都被严加看管保护了起来,前者自然是推广提下所用,而后者则是朝廷机密。
户部尚书也上前道,“回陛下,那棉制衣物确实有御寒之效,而且不仅可以用于民间,还可以用于军中,以慰边关将士冬日之寒。”
就连皇帝也听人说过,边关冷得连石头都能冻裂,每年都有不少士兵冻伤致病致死。
更不用说传自西域的优良马种培育技术,要知道大周现如今想获得良马的方式,唯有互市、献赠和战争等途径。不说战事的劳民伤财,前二者北方异族都是严格控制数量,甚至送卖阉割过的良马,好不让大周占到多少便宜。
在大周的军营中,永远是良马数量比将士少。
可一旦大周能够效仿西域培养出属于自己的良马,便再也不用在这点上受制于人了。
说不定还能在他这一朝开疆拓土,完成太宗皇帝未竟之功业。
皇帝李景翎越想越兴奋,大喜过望,“究竟是何人立下如此大功?朕要重重赏他。”
裴太师悠悠道,“此人名为裴照,乃我族中子侄,因去岁随西域商队出关,机缘巧合之下将这些带了回来,后花费时间悉心照料培育,才有这番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