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却话夜凉
“就是就是。”
……
应和声很快响成一片,众人眼里的火苗也越烧越旺。
等他们都宣泄完,娄知许才捶胸顿足,无比懊恼地说:“说来说去,都是我粗心大意,着了人家的道,为此还连累了三殿下。现在说这些也于事无补,我只能将希望都寄托在各位身上了。”
说着,他高举双手,仰天一拜,脑袋触及地面之后,身体又继续延伸向前,直至完全与地面贴合。
这是大渝最高级别的礼仪,非可汗不能享有,如今却是对着他们这么一群见不得光的暗卫,个中情绪,不言而喻。
大家眼里不禁闪烁起泪花,俯身回以同样的礼节,便拿起手里的家伙,头也不回地钻进暗道之中。
直到最后一个人都走完,娄知许才从地上起来,却是没有跟着一块进去,只哼笑着骂了一声“蠢”,便转去林中,将怀里的信号弹发射上天。
“咻”的一道焰火声,伴随行宫深处落火雷“噼里啪啦”的炸鸣声、厮杀声,以及哭号声一块响起。
寂静的夏夜顿时化作一片人间炼狱。
娄知许嘴角却扬了起来,想着卫长庚如今是怎样狼狈模样,他便克制不住狂笑出声。脸上的伤疤随之拧揉在一块,夜色里瞧,分外狰狞。
料着时间差不多了,娄知许才拔腿迈入暗道。
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去帝王寝殿,查看自己的胜利成果,而是转道绕去东南角,皇后的寝宫。
这次计划,娄知许原本是可以不露面的。但想着大渝人粗鲁,万一伤着她,哪怕只是扯疼她一根头发,他都受不了。
而这处寝宫,也是他在分给那些愚蠢暗卫的地图中刻意圈出,不准打扰的地方。
这群大渝人虽莽撞,但对于上司的命令,他们还是不会违抗的。如今对比别处的凄惨,和这间小院的静谧,他们也的确把这一使命贯彻得极好。
灯火昏昏,将小院烘托得朦胧。
一草一木,一亭一阁,也的确是她喜欢的风格。
娄知许一进院子门,心里就倍感亲切。
然花墙上群芳再如何盛开,也不及那茜纱窗下的一抹袅娜倩影。
有多久没能这样近距离看过她了?娄知许自己都快记不清。
那是前世眼睁睁看着她被火海吞没的肝肠寸断,亦是今生得知她被那个狗皇帝掳走,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无能为力。这么一对比,之前他在大渝忍辱负重,被拓跋赫当狗一样使唤的痛苦,都显得没那么煎熬了。
好在老天爷还是有眼的,不会真的让有情人永远分离。
他的阿芜,两辈子都只能是他的阿芜,即便暂时分开,也终会回到他的身边。
就是不知道,今晚外头闹得那么厉害,她有没有被吓到?
这么晚还不睡,一动不动地守在门边,倒是让他想起前世,自己重病在床的时候。
当时,她也是这般寸步不离地守在榻边。他想喝水,她就给他倒。卢龙城天气冷,他们的炭火不够用,她就拿手给他捂着杯盏,帮他把那半冷的水捂温,才递给他喝;他饿了,无论多晚,她都会下厨给他煮粥,再一口一口地亲自喂给他吃。
那样好的姑娘,当初他究竟是瞎了哪只狗眼?居然这般辜负她。
不过幸好,这一世,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她肯跟他走,他必会用自己的余生,将过往彼此错失的那些美好,统统都弥补给她。
想着她再次见到自己会多么高兴,娄知许嘴角便克制不住上扬,举步想进屋,却是近乡情怯地在门外踟蹰。
扽了扽衣裳,又理了理头发,磨蹭许久,他才终于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熟悉的宫裙逐渐在眼底显出真实的颜色,娄知许眼眶都不禁湿润,颤抖着声音,唤了句:“阿芜……”
倩影在灯下晃了晃,似也跟他一样激动。
娄知许再控制不住,冲过去就要把这朝思暮想的人揽入怀中,用尽所有力气抱紧。
然回应他的,却是一柄赫然刺出的红缨枪,和乔晚卿嘻嘻笑的脸,“哎呀,娄公子,你认错人了,这可如何是好?”
娄知许脑袋“嗡”了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肩膀被狠狠贯穿。血珠飞溅而出,彼此的衣裳都红了大片。
娄知许无暇喊疼,也没时间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使出吃奶的力气,抬掌将枪头劈断,便捂着受伤的肩膀拼命往屋外跑。
可门口,慕知白早就已经恭候多时。
娄知许一出来,慕知白便迫不及待迎上去,笑吟吟道:“哎哟,娄公子啊,还真是好久不见。舍妹承蒙你照顾了这么多年,今日,我可得好、好、谢、谢、你。”
边说,边揉了揉自己的拳头。
五指在掌心“咯嘣咯嘣”接连作响,正应和着行宫内,不断被北斗司擒住的大渝暗卫,嘴里发出的声声哀鸣。
一阵夜风吹来,声音便飘去了远方。
慕云月坐在归云山的漱玉山庄里头,似乎都听见了,扭头看了眼窗外,行宫方向“噼里啪啦”不停炸响的落火雷,叹道:“闹得可真是厉害。”
卫长庚还懒洋洋躺在榻上,张嘴等她喂病号饭。不过几个弹指不见她回头,他便有些不满地拽了拽她衣袖。
那委屈巴巴的小模样,仿佛被她故意饿了好几顿一般。
慕云月忍俊不禁,舀起一勺她自己亲手炖的鸡丝粥,吹了吹,送到卫长庚嘴边,“别跟我装了,太医可都说了,你的手没什么大碍,完全可以自己吃饭。今日我最后再喂你一回,明天你可就要自个儿吃咯。”
作者有话说:
你们看,我没骗你们吧,前夫哥可以倒计时了。
其实这章总结一下,就是“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红包,二更还是21:00~
第103章 炫耀
鸡丝粥炖得很烂, 鸡肉入口即化,米粒稠而不腻,正是火候最佳的时候。
卫长庚眉眼飞扬, 道:“近来天气闷热, 我食欲不振,御膳房那些厨子又不擅长做病号饭, 为了快些康复,还得是阿芜来才行。”
慕云月皱鼻“哼”了声:“你就不怕把我累着, 对宝宝不好?”
“怕啊, 当然怕。所以以后阿芜不用再亲自下厨, 等他们做好饭菜端进来,你喂给我吃就成。”
卫长庚边说边伸手将人揽入怀中, 明明是在耍无赖,却偏偏摆出一副“你看我多心疼你,赏了你这么大一恩典”的模样,还大言不惭地说:“阿芜喂的白米饭,都别人炖的肉汤好吃。”
“去去去。”慕云月空出一只手,轻轻拍他的脸, “多大的人了, 还是皇帝呢,像什么样子?”
卫长庚却不管,犹自像小狗一样蹭着她的脸, 撒娇道:“阿芜,好嘛, 你答应我嘛。你要是我不应我, 我可就亲你了!”
这个亲, 明显不是简单的碰个嘴儿, 只怕还要……
慕云月斜他一眼,虽然都是快当娘的人,可被这般撩拨,她还是禁不住脸红心跳,哼哼唧唧道:“我还怀着宝宝呢……”
“太医说了,过了头三个月就没事了。”
“这事你还去问太医?!”
卫长庚笑了笑,拿走她手里的粥碗放到一旁的几案上,低头在她耳垂周围流连,声音喑哑:“没办法,阿芜和阿芜做的饭,我总得吃到一个吧?”说着,唇瓣一点点亲吻而下,手也越发不老实。
慕云月娇羞地推了推,末了还是在他的热情中,不甘不愿又心甘情愿地环住他脖颈。
盛夏的夜晚,闷热且漫长。
好在夜深时分,老天爷终于降下一场及时雨,时而瓢泼如注,接连砸在院中一株才开的石榴花上。
花瓣娇嫩,才刚刚松快些,就又被新来的雨帘浇得颤颤下坠,努力想恢复到原来的位置,却都只是徒劳。好不容易挨到雨水小了些,饱受摧残的花枝,却已经再没有一丝力气抬起。只能可怜巴巴地耷拉着,任由雨珠顺着瓣尖柔腻的纹理,“嘀嗒”落入墙根的沟壑当中。
带了雨潮的夜风浸润一片茜纱窗,帐中的燥热也总算开始消散。
慕云月也似淋了一夜雨水,从头到脚都湿漉漉的。
卫长庚想抱她去净房清洗,慕云月却如惊弓之鸟一般,说什么也不让他抱。卫长庚只得招来三个“葭”,让她们过来伺候。
毕竟有孕在身,两人再怎么折腾,也不至于像刚成亲的时候那样闹腾。
慕云月简单梳洗罢,换好衣裳出来,想喊卫长庚进去洗,却发现他并不在屋子里。屋门敞开了一条缝,外院的灯火流淌进来,依稀还伴着说话声。
慕云月蹙眉过去,轻轻推开门,试探问:“恒之?”
便见门口长廊底下不知何时摆放了一张太师椅,卫长庚正捧着茶盏,闲闲坐在椅上细品。刘善和小福分立他两侧,好随身伺候。
雨水已经停息,弦月依稀从薄云中探出微光,映得庭中积水空明。
天枢和其余两个北斗司暗卫,则如桅杆般伫立在庭院内,中间则跪着一位鼻青脸肿的犯人。衣裳脏乱,发丝黏满血污,叫雨水一淋,变得更加蓬乱。慕云月唤的那一声,明明不是在喊他,他却抖了抖,木讷地抬起头看去。
月光照亮他脸上狰狞的疤痕,也将他眼底的留恋和痛苦剖析得一干二净。
是娄知许。
慕云月惊了一跳,但很快也明白过来,应当是行宫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天枢带着人过来跟卫长庚交差了。看这模样,应当还来了有一段时间。
难怪啊,刚刚床笫间,明明卫长庚都已经吃饱喝足,打算放过她,却不知听到了什么,又压着她闹了一回。光只是闹也就罢了,还哄着她,非要自己喊他的名字,喊得越大声越好,哪怕是直呼他的名讳也无妨,能喊一声“长庚哥哥”就更好。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慕云月幽幽睇去一眼。
卫长庚细细哆嗦了下,拳头抵唇咳嗽了声,心虚地调开目光。
把人专门弄到院子里来,跪在雨中听床,手段的确低劣了些,但他一点也不后悔。
他不是圣人,别说以德报怨,他连以直报怨都做不到,也不屑做。只要是能让娄知许痛苦的方法,不计君子不君子,他都乐此不疲地想去尝试,尤其还是听床这种,能更加直白地告诉娄知许,小姑娘无论身心,都已经归他所有的手段。
慕云月也懒得跟他多计较,小小打了个呵欠,道:“我先回去歇息了,你忙完了记得吃药。”
“好。”
扫了眼庭院里的人,慕云月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你也别熬太久,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呢。”
卫长庚莞尔,捉了她的手拍了拍,道:“放心吧。”
慕云月这才转身离去。
直到那镶嵌着深金缠枝纱缘的烟霞色百褶裙消失在拐角处,她都不曾拿正眼好好看一看娄知许。
世间没有什么,比漠然无视更令人痛彻心扉。
娄知许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利刃刺中,佝偻着直不起身。适才那一声声娇吟若只是给了他一耳光,削了他一层皮肉,那这一下,却是真真正正捅到了他心脏深处。
他不敢相信,欲起身追上去,却是被天枢压制得根本动弹不得。
“漂亮吗?”上首飘来一道闲适的嗓音。
娄知许恶狠狠抬起头。
卫长庚也在看他,两手架在胸前,肘部撑着扶手,两只修长劲瘦的腿还优哉游哉地跷起二郎腿,姿态睥睨,眼神倨傲。
眼角眉梢俱都洋溢着胜利者的喜悦和得意,出口的每一个字音,更是饱含炫耀:“朕滋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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