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却话夜凉
一直跟在林榆雁身边的四个美人侍女,都禁不住哆嗦了下,你觑觑我,我瞅瞅你,没有一个人敢靠得太近。
林榆雁知道自个儿今天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其实就算不问,他也清楚这里头的答案。
他们两个自幼一块长大,卫长庚是什么性子?没人比他更清楚。
冷静到近乎冷血,理智到快要麻木,若不是遇上了慕云月,这家伙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什么叫做人应该有的七情六欲。
为何会给那丫头漏这么大一个破绽?
估摸着就只能去问那丫头,当时究竟做了什么,让这么个铜墙铁壁般的人,都露了怯。
“其实我不明白。”
林榆雁对插着袖子,问他:“既然她都已经和那姓娄的分开,且现在也跟你相处得还算不错,你为何不直接告诉她,你到底是谁?然后正大光明封她为后?非得拐弯抹角借我的皮。”
“纸是包不住火的,你就不怕哪天真被她知道了去,她大发雷霆,再不搭理你?”
“这个无须你操心。”卫长庚淡声道,“等时机成熟,朕自会跟她坦白。”
“时机成熟?”林榆雁似听见了什么笑话,鄙夷地捺了下嘴角,“到底是时机还没成熟,还是你自个儿心里头害怕,故意躲着?”
一记眼刀,带足十二分罡风,径直从杏花树下斜刺而来。
林榆雁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连忙竖起手掌,认怂道:“你当我什么也没说。”
本还想再揶揄几句,可瞧见卫长庚凶悍的眉眼深处,隐隐涌动着的迷惘,林榆雁又愣住。
相识多少年了,他从没在他这位杀伐果断的帝王表兄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
林榆雁忍不住叹道:“作为朋友,我还是得奉劝你一句。欺骗女人是没有好下场的,你要非走这条路,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兄弟我行走花丛这么多年,这样的惨案,我可见得太多太多……”
卫长庚哼笑,意味深长地看向他,“不骗女人?那广云台那位,你又要如何解释?”
林榆雁整个人都僵了一僵,素来吊儿郎当的神色,也难得出现一丝焦躁和烦闷,“我不插手你的事,你也别来管我的事。”
卫长庚静静看着他,沉吟不语。
许久,他才收回目光,沉声开口,却是劝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是什么人,你比谁都清楚。无论是作为兄弟,还是朋友,抑或是君臣,朕都劝你,离她远一些,长痛不如短痛。”
林榆雁不以为意地“嚯”了声,这会子还有闲心打趣:“看来在某些方面,咱们俩还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说罢,他也不给卫长庚开口再劝的机会,带着四个美人就扬长而去。
卫长庚斜睨着他的背影,知道林榆雁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见去,但他也清楚,再劝也是无用。
一对难兄难弟吗?
卫长庚苦笑了一下,仰头望着枝头满开的红杏,闭上眼,沉沉叹了口气。
*
时令进入五月,天一下就热了起来,跟下火似的。
汝阳侯府上下都忙着把各处庭院的夹帘,换成细竹篾帘。蒹葭和苍葭身上的鞭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也过来帮忙。
慕云月则坐在边上指挥。
她素来怕热,立夏过后,人就日日都离不得冰鉴。花宴什么的,她也是能推就推。除却上澄园给林嫣然上课,她几乎长在屋子里。
蒹葭劝她多出去活动活动筋骨,她也是悻悻打不起几分精神。
林家的帖子,便是这个时候送过来的。
帖子上也没什么要紧内容,就是过几日京中会有灯会,林嫣然想邀请她一块儿过去。只是瞧着这上头干练的字迹,真正邀她的人是谁?当真是傻子都能瞧出来了。
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公务繁忙,还是在有意躲着她,过去总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这半个月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慕云月都快把帝京掀过来,也找不着人。
倒是跟上辈子一模一样。
就连这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也同前世如出一辙。
只是这回,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慕云月上下翻着手里的洒金小帖,抿唇若有所思。
灯会什么的,她其实没什么兴趣,上辈子看过实在太多了,但……
上回寄给母亲的信鸽,到现在都没回来。不仅如此,连寻常报平安的家书也少了好些,害得她一直没机会跟母亲打听情况。
该不该说是自己多心?这时间点未免也太巧了。
也罢,既然指望不上别人,那她就靠自己,不就是个身份嘛,她就不相信自己打探不出来!
将帖子往桌上一拍,慕云月决定道:“蒹葭,准备一下,咱们去逛灯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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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灯会
灯会在五月中旬。
早间还是暑热当头, 灼得人昏昏提不起什么劲儿,等到夜间,一阵大风从颐江吹来, 仿佛冰块入温茶, 瞬间吹散所有燥热。
街上的小贩行人也多了不少,还有许多异域面孔。灯会还没正式开始, 叫卖声就已经响彻帝京上空。
慕云月梳洗穿戴完,便按照先前的约定, 坐车去往南御河街的十字路口。
她一向不喜欢让别人等自己, 这样会让她良心不安。是以每次同别人出门, 她都是比约定的时间要早些出发,宁可自个儿多等一会儿, 也不愿让别人受累。
这次她也不例外,出门的时间足足提前了一炷香。
可等她到地方,却发现,长宁侯府的马车早就已经在岔口的百年大榕树下停着。
马儿见了人也不抬头,一门心思只顾吃树下的草,可见是等了很有一会儿。
林嫣然则拉着卫长庚, 欢喜地绕着树下一个捏糖人的小摊, 思忖该买哪一个。余光瞥见慕云月,她弯起眉眼,甜甜地唤道:“嫂嫂!”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 慕云月已经习惯她这样称呼自己。只要身边没有相熟的外人,慕云月也就懒得纠正她。
“这是什么时候来的?可是等了许久?”慕云月提着一盏兔儿灯上前, 摸摸林嫣然的小脑袋, 将灯送给她。
不等林嫣然开口, 卫长庚就先回答道:“刚到而已。”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 慕云月狐疑地看他。
卫长庚低声笑了笑,倒也不隐瞒,“只要没有迟到,慕姑娘又何必纠结这些琐屑?慕姑娘不希望别人等自己太久,怕自己良心不安。焉不知别人若是让慕姑娘等太久,他良心只会更加不安。”
慕云月愣住。
两辈子了,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论调,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她今日特特提前出门,除却自个儿习惯使然意外,也是因为他。
他毕竟是户部侍郎,朝廷重臣,每日要忙的事多如牛毛,不比她这个闲人。端看这几天,他连林嫣然的琴课都不怎么出现,可见是已经忙得脚不沾地。
不想让他因为这样的小事,就平白耽误时间,多等自己,也是为他好,眼下经他这么一说,倒成自个儿的不是了。
慕云月有些哭笑不得,转念一想,又甚是感激。
她过去是个飞扬跳脱的性子,哪里热闹,就爱往哪里凑,什么灯会、庙会之类的喧闹事,她更是一次都不会落。后来喜欢上了娄知许,她也经常邀请他跟自个儿一块去。
可每次不是被他拒绝,就是被他嘲笑,说什么小孩的玩意儿,也只有她会喜欢。
偶尔能被她强迫着拉过来,参加一次灯会,他也得让她好一阵等。
甚至有一回,娄知许还让她直接等到了灯会结束。她又冷又饿,都快哭了,他还满不在乎地说,不关他的事,军中事务太忙,他也没办法,只能说是老天爷不想让他看灯会,怨不得他。
呵。
一个七品的把总,倒是比户部侍郎还要忙。
慕云月在心底暗哂。
卫长庚似看出了她的心事,倒也没揭穿。
皇帝没有自个儿的时间,每天该做什么,都有自个儿的章程,安排得满满当当。数十年如一日,从未改变。
这几日又逢江南闹水匪,他要忙的事又猛地增加了一倍。
虽说有上辈子的经验,他只要照猫画虎就行。可要拍板的事终归太过,以至于这段时日,他都抽不出空暇,去澄园陪她教琴。
但好在,他至少把今天给空出来了。
方才那番话,他虽然是有那么几分在狡辩,但也的确都出于真心。
毕竟,在她邀请娄知许去灯会,等娄知许等了一整个灯会的那个夜晚,他也是在乾清宫的那株杏花树下,足足站了一整夜……
当时的心情究竟如何,他已经忘得差不多。
只记得月亮高高攀上枝头的那一刻,他曾对着那皎皎的清晖,偷偷许下一个心愿——
倘若以后有机会,能亲自陪她去逛灯会,他一定早早出发。一想到那个鲜亮的身影,是专程为自己而来,便是让他在风雨里等上一整天,他也知足了。
而今终于愿望成真,他又怎会觉得累?
道了声:“走吧。”卫长庚便转身向着灯火繁华处走去。
衣袍在夕阳余晖中飞扬,慕云月这才留意到,他今天竟是穿了一身绯红的衣裳。金线绣纹泛起细碎的辉煌,直将他衬托得如同少年人一般灿烂明亮,跟平日冷肃的模样判若两人。
慕云月心尖不由漾了一漾。
那厢林嫣然已经等不及,拉着她的手,催促她赶紧走。
慕云月也不敢耽搁,回拉住林嫣然的手,便加快步子跟上。
两大一小,并肩走在街头,男才女貌,孩童雀跃,乍一看,倒真有几分像一家人。惹得周围路人频频回头,纵横交错的目光里头满是欣羨。
不远处的一个街角,娄知许却是咬着牙,缓缓捏碎了手中一个刚出锅的烤红薯。
作者有话说:
晚上临时有事,先写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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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娄知许撞马车
娄知许这段时间过得非常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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