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施黛
可换个谢法……听闻此话重点,施霓垂了垂眼,自是当即明晰这话里的意有所指。
她方才对将军的言谢,又何止于口头?
“姑娘?在想什么呢直愣神,难不成真的在思索旁的谢法?”玲儿眼睛眨了眨,笑意也颇具意味。
施霓摇了摇头,这回说得很是认真:“玲儿莫再开玩笑了,我和宣王不过点头之交,再没别的。”
“啊……”玲儿很是意外地收了笑,似乎有些意想不到。
她这样身份的人,若能嫁与皇子,哪怕是为妾,在旁人眼里大概都是幸运,可施霓却并不想领这份幸。
说完这话,她自己也不由轻松了许多,抬眼轻眺,就见幕前贵人临于席列横排端坐,人影可谓幢幢,加之侍候的婢女和环台周遭走动不停的宫人,一时间的确很难从中准确辩及一人身影。
可就偏偏很巧,她寻望过去的一瞬,一宫人不小心打碎了几盘碗碟,闹出的动静着实不小。
寻声,在场很多人的目光都纷纷被吸引了过去,故而当下,施霓同样落下视线,又直直停在那犯错宫人身后几步远位置上的霍厌身上时,即便旁人有所察,也不会觉得突兀异常。
外人眼里,她与旁人无异,是在看前面的热闹。
而实际,在众目睽睽之间,两人第一次如此大胆地迎面四目而视。
肆无忌惮,却又无人觉知。
心头忽的升温,灼滚,又爆燃。
当下,施霓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知出自己的心意,她真的,真的好喜欢霍厌。
喜欢被他抱着毫不收敛地亲热,也喜欢被他霸道拥抵,继而放肆痴缠地吮吻。
甚至,她隐隐心生出了几分不可说的向往。
他说,她是只属于他的娇养之花,所以,她开始贪心地想要真的被围沃裕肥,灌浊滋养。
直至被他,浊身,又滋透。
作者有话说:
将军养花个中高手。
第46章
打碎的碗碟尽数被收走,扬起的喧吵也渐渐复归平静,众人收眼,施霓和霍厌最后互望了下,之后默契地同时避了开。
曲终音落,就见舞台正中,伶娘娘的雪白流仙舞裙裙裾也应着音律节奏,翩然落在晕红满地的纱缎之上。
与此同时,梁帝当即从座位上起身,眼神直勾勾地凝在伶娘娘身上,而后毫不吝啬地正对着台上鼓掌扬赞。
见状,旁侧之人衤糀也纷纷回神过来,一时间掌声不停,美誉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施霓和玲儿见此情形后,站在幕后也是不由松了口气,今日娘娘落得的这光彩风头,算是不负她这将近半月的艰劳辛苦。
当下,紧接又闻梁帝在前,迎众开怀赞评道:“爱妃一舞,当真令人惊鸿难忘,依寡人看来,爱妃跳这雪衣舞动姿之曼妙,即便超不过冭祖皇帝时期珍荣妃之舞灵盛名,也该不会差落太多。”
将伶娘娘和珍荣妃作比,这评价似乎有些溢美过甚,大梁人谁人不知珍荣妃的名号,昔日冭祖皇帝年间,珍荣妃一曲霓裳倾城绝代,甚至于六国高高扬名。
她本为乡野民家女,却是以舞会到知己,因缘际会之下叫她与微服私访的冭祖皇帝一见倾心,甚至才相处短短几日,两人便互相直许下终身。
后来,待身份扬明,冭祖皇帝丝毫无所顾忌,将满心宠爱只集于珍荣妃一人之身,甚至越开礼制直把人册封为妃,贵淑德贤四大阶品,珍荣妃一进宫门便直接超过淑德贤三位,满身所受尊荣只在皇后与贵妃二人之后,简直闻所未闻。
直至今日,两人的这段奇遇依旧还是一段广为相传的佳话,甚至许多未婚的闺阁之女,还会以珍荣妃与冭祖皇帝的故事为例,以求姻缘神的护佑。
所以梁帝将这话说了,伶娘娘自是惊喜贴光,可皇后娘娘的脸色却并不太好。
宣王在皇子席坐间,听闻此言,也是不由瞥眼寻看向皇后,一时间他也颇有些后悔,心想自己方才是不是不应该执意去帮香云堂这个忙。
这回为了施姑娘,他竟是下意识将母后放在了第二位,实在太不应该,太子哥哥如今未在母后身边,他身为养子,该是应当更加尽心尽力才是,可却……
思及此,宣王只好自欺欺人地在心间对自己强调,施霓是太子哥哥心仪的女人,他去帮这个忙,虽是一时忽略了母后的感受,可也是为了太子哥哥能如愿要到美人。
算算两人上次传信的时间,萧承凛推测着,大概不出几日,太子哥哥就要疾驰回京了,到时,施姑娘势必会住进东宫,之后也再不用继续留在父王的宫苑里,夹在母后和伶贵人之间夹缝求生了。
这时,伶娘娘于舞台最中,满面春光地扬声启齿,将众人目光纷纷吸引而去。
“陛下谬赞,珍荣妃有冭祖皇帝亲誉的舞灵之名,其身本事也配得上这名号,而臣妾不过只是陋学一曲,实在不敢与之毗齐。况且臣妾本没什么大志,更不奔着六国扬名,唯一所盼不过是叫陛下心情畅快,也叫太后娘娘能热热闹闹地高兴一回。”
梁帝素有孝心,此言可谓正中梁帝心怀,于是当即开怀更甚,更是直接招手将伶娘娘唤到近前来。
宫人们依命在正位右侧特别设立了位置,伶娘娘挨近圣上坐下后,众人算是神色各异。
素来,这北宸殿地正位只能皇帝与皇后同坐,这临时加位再召妃位同坐的情况,之前是从未有过。
只是圣上兴头正浓,显然是被伶贵人方才那一花哨艳舞迷得七荤八素,于是眼下再无心思顾及别的,只拉着伶贵人的手,又贪笑着吃她亲手剥的葡萄。
“皇后,伶贵人难得博了母后一笑,寡人都行了赏,你也别再吝啬。”梁帝觑看向左,微微含着意味开口。
闻言,皇后面色沉僵,之后默了默,才面无表情地用力摘下手上的一只流萤闪熠的红玛瑙翠镯,又示意身边的嬷嬷给伶贵人送去。
伶贵人最是爱财,既圣上发了话,这赏赐她随意客套几句便坦然收下,之后略垂了垂头,模样含着娇羞地开口谢着恩典,“多谢圣上偏爱,也多谢娘娘体恤。”
“你讨了寡人的欢心,这自是你应得的。”
此话落,坐在一旁一直面目慈和未发一言的太后娘娘似乎也有些听不下去,当着这么多外臣官眷的面,皇帝公然调情多少算得不合时宜,更何况这般又叫皇后如何自处?
太后虽早已无力去管这些后宫事,也不存什么偏爱或偏心,但却该帮着顾及些皇家的威仪,于是当下,她只好委婉地出声为皇后解围。
“皇帝,伶贵人献舞精彩,你与皇后眼下都赏了,总不能差了哀家这份。既如此,哀家这曾得先帝时贤庄皇后亲赏的翡翠步摇簪,便就借花献佛赠予你了。”
太后的礼自要比皇后娘娘的含义更重,于是闻言后,伶贵人忙起身跪地谢礼。
她春风满面,今日当着众位官属的面,她风头出得精彩,其声扬程度简直是要压过正宫之主一头。
而这一切尊荣,她心知都得功于施霓近日来的不吝教习。
这舞,她其实费尽心力也只发挥出来五分效果,故而若是换作施霓亲自上场,不难想象,到时恐怕她能掀起的热潮,当真能与昔日的珍荣娘娘一较高下。
思及此,伶贵人忽的灵机一闪,她答应过施霓要为她出宫的心愿尽一份薄力。
而眼下,圣上欢愉正甚,皇后和太后也都在场,岂不是邀赏的最好时机。
于是,她当下忙恭声开口道:“今日得了陛下、太后和皇后姐姐的诸多赏赐,实在是叫臣妾受宠若惊,只是……”
她刻意卖关子地话音一顿,而后脉脉带羞地看向梁帝。
梁帝当下对她的要求自是有求必应,见她有所犹豫,立刻直言撑腰开口道,“爱妃,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想要什么寡人也尽数都赏你。”
伶贵人抬头,妍娜美艳的面庞上随之映出个盈盈笑容,她低眉又问:“陛下当真爱臣妾这一舞?太后娘娘可也看得赏心悦目?”
梁帝认真点头,“这个自然。”
太后闻言也应了一声,当下目露困疑,不知伶贵人究竟怀着什么心思。
接着听她继续道,“既如此,那臣妾更不敢独自居功,其实今日最该受赏之人并非臣妾……”
将众人的胃口足足吊起,伶贵人这才机灵地将心头想引之话宣之于口。
“是施姑娘。若非她及时补上受伤舞娘的空缺,这近半月来更是风雨无阻,日日来香云堂认真教习,依臣妾的愚钝天资,恐怕今日很难将此舞展现得如此完整,故而,臣妾也想为施姑娘求个赏。”
而施霓本来一直隔绝在热闹之外,只偶尔与身侧的阿降和玲儿出声搭句话,最出格的,也不过是趁着大家在别处凝着注意力,自己偷偷向霍厌那边匆慌瞥过一眼。
她自知只是一眼不会被人察觉,又自觉隐隐得刺激。
可伶贵人这话一说出口,叫她瞬间便成了众矢之的。
不仅皇帝、太后、皇后依言纷纷着眼看过来,就连那些侧旁端坐的面生的贵女官眷们,也都一一落眼而下,最后停在偏僻不易为人察的偏仄角落。
于是,施霓只好硬着头皮承迎下来,而后屈膝行了一个礼,起身时,她忽的发觉霍厌同时将目光扫过,落在她身上。
只是距离太远,他是何神情,施霓无法清晰辩清。
这时,梁帝沉吟片刻,终于再次开了口,“先前西凉使臣进京时,的确言说过施姑娘舞艺超群,可是寡人见爱妃今日已舞得这般出彩动人,想来和这位教习的师傅,应当不会再有很大的差距。”
伶贵人起身,扭腰直往梁帝身边去凑,而后又故作娇羞地说道:“哪里呀,臣妾天资愚钝,今日这般甚至没有施姑娘的一半水平。”
“胡说,寡人觉得你好,谁敢回驳半个字?”
伶贵人又笑,而后仿佛忽的想到什么,当下笑颜提议说:“陛下,过几日不是辞花节了吗?臣妾看太后娘娘极喜赏舞,只是臣妾已黔驴技穷,恐怕到节日当日再难讨太后她老人家的欢喜,所以不如,到时就叫施姑娘在辞花节那日亲自献上一舞,等陛下亲自见了,便可知臣妾一点也未曾夸大了。”
“这……”梁帝有所犹豫地看了太后一眼,而后询问道,“母后可对伶贵人的提议有所兴趣?”
太后犹豫着没说话,想了想,只说:“这些琐事哀家早已不管,皇帝该问的人,是皇后。”
此话落,没等梁帝再问,皇后直接把话接过说,“谁说只母后一人喜爱赏舞?美人媚妩翩然如仙,本宫自也爱看。既伶贵人有了好主意,那辞花节当日,便请上皇家宗亲和诸位百官,到时咱们便一齐都看看,施姑娘的舞姿究竟有多倾城绝艳,能叫伶贵人不吝夸赞。”
全程,竟也无人亲自来问她一句,愿不愿意节日献舞,仿佛她的态度并不重要,只要上位者点头,此事便可如此一锤定了音。
想想也是,她这样无名无分在大梁宫里整天吃白食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拒绝?
施霓亲叹了一声,抬眼间又看伶娘娘还在偷偷给她使眼色,当下大概有所意会,娘娘是想叫她献舞一曲争个上次,加大自己出宫的筹码。
可真的能有那么容易?施霓心头隐隐的不安。
……
酒饮畅快,酣觞淋漓,梁帝被伶娘娘全程哄着,直喝了尽一整壶的酒,而太后娘娘退场早,皇后娘娘也已身体不适为由提前避了席。
最后,待官眷们也纷纷走得差不多了,伶娘娘便不再收敛,直直勾着梁帝的腰带,眸光含水地往寝殿内走。
见状,伺候在旁的宫人太监们纷纷避退了出来,也都极有眼力见的立刻给主子们腾出地。
施霓自知不宜再留下去,于是忙带着阿降去与玲儿道了别,准备回浮芳苑去休息。
路上,施霓忆着伶娘娘的那些话,不由面露几分怅然,虽她心知伶娘娘是在为自己争取,可这做法是否太冒进了些?
辞花节当日,若她当真使出真正实力认真献上一舞,那万一……万一梁帝又反悔了可怎么办。
这并非是她在杞人忧天,她在西凉受教多年,自己被迫掌握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功夫,她比谁都要更加清楚那究竟能有多魅诱。
梁帝如今只是看了伶娘娘一场平平无奇,甚至动作还尚存些缺漏的雪衣舞,便已经惊艳到如此程度,那若她是跳上一段霓裳曲,他是否还能轻易放自己出宫?
何况伶娘娘方才已把她的本事吹扬了出去,故而当下,她是连敷衍了事的后路都已没了。
思及此,她只觉应对无措。
“施霓,你站住。”
施霓正愁苦纠结着,这时,身后忽的传来一道急厉的女声。
在这宫中,人人都有多幅面孔,即便是背地里不喜欢你,可面上也依旧都能做到微笑以对,而像眼下这般被人直呼大名的情况,施霓的确还是第一次遇到。
于是困疑回头,就看不远处有一着华丽宫装的面生年轻女子正端立于不远处,再细瞧,施霓眼神忽的一凝,阿降也同样心生了几分防备。
竟是冯昭,自从军营分别,她们还从未再有机会见过。
“大胆,见了宁乐公主还不跪地行礼?”冯昭目光挑衅,惯摆狐假虎威的派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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