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易楠苏伊
结婚这么大的事,肯定瞒不住一块出车的人。叶云丽知不知道还真不好说。毕竟相隔两地。
苏爱国怔了怔,“可能吧。不过真知道也不好追究他们的责任。”
苏以沫一想也是。这毕竟只是私事,跟公事无关。
这件事很快在筒子楼传开了。
王梦玲出现在机械厂门口,找到门卫自报家门,门卫第一时间通知了刘厂长,刘厂长通知工会,不到半个小时,全体职工都知晓此事。
这事可不得了。虽然周大柱死了,但他遗留下来的问题可不小。
厂里最近正在商谈抚恤金的事情,钱还没发下去呢,半道又来了个程咬金。
叶云丽在筒子楼的人缘要比叶云红要好。一来周大柱不是领导,她没有耀武扬威的底气。二来她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周大柱越是蛮横无理,就越衬托她可怜,没人会讨厌这样软弱的人。
周大柱死了,她失去依靠,大家天然同情她几分。而且筒子楼里的人只有苏家和云家知道她琢磨再嫁,其他人以为她还处于悲恸当中。
这时候爆出周大柱在外面有相好,女人们同仇敌忾骂周大柱不是个东西,骂王梦玲不要脸。男人们这时候是不敢说话的。
没看到其他司机家属借题发挥,质问司机们在外面有没有相好?家属区闹得鸡飞狗跳。
周大柱才死没多久,王梦玲就能找过来,不少人猜测跟周大柱同车的司机早就知晓这件事,并且很有可能是他们通知王梦玲的。
大家都在疑神疑鬼猜测那人的身份。这些年周大柱一块搭档的同车司机不少。来来回回有七八个。每个都很可疑,不过没有证据,大家只能瞎猜。
翌日一早,苏以沫背着书包上学,邓舒月并肩跟她一块走。两人刚走没多远,就见叶云丽站在机械厂门口。
昨晚叶云丽也知晓这件事,王梦玲要分抚恤金,她自然是不依的。
她得到消息找刘厂长说理,刘厂长让她明天到厂里开会,讨论这件事。
王梦玲带着一岁半的儿子住在附近的宾馆里,抱着孩子刚过马路,就被叶云丽逮个正着。
“我打死你个贱人!你干什么不好,当个破鞋!”
正是上班时间,来来往往都是厂里职工,还有不少学生,见这边有热闹可看,全都聚拢过来。
王梦玲抱着儿子,被叶云丽拽住头发,嗷嗷喊疼。
职工跑上前帮忙,劝叶云丽别冲动,“在厂门口这样不像话。”
周胜男背着书包,站在外面,打量王梦玲以及她怀里的孩子。
苏以沫看了眼手表,催促邓舒月,“快走吧!要迟到了。”
邓舒月看得正入神,她住在莲花小区,消息滞后,自然不清楚周大柱重婚的事情,见两人打起来,一时之间看傻了,再一听两人的话语,多少猜出一点名堂。
正津津有味,被苏以沫拉走,有些意犹未尽,“刚刚那人是谁啊?”
苏以沫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拽了下周胜男的胳膊,“快走吧!你不是要上学吗?”
周胜男抿了抿唇,沉默地看着双方分开,想了想,她冲苏以沫摇了摇头,然后跑到妈妈身边。
叶云丽抱着女儿嚎啕大哭,“我的命好苦啊。”
周胜男瘦弱的身子被动承受叶云丽一个成年人的身体,差点支撑不住摔倒。好在有人扶住了她,并且劝叶云丽想开些,“厂里一定会为你们作主的,快进去吧。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接下来的事情苏以沫不太清楚,此时她正拽着邓舒月狂奔,终于踩着铃声进入教室。
苏以沫跑得满头大汗,庆幸自己赶上了,“还好班主任没来,要不然咱们就惨了。”
邓舒月张嘴想问怎么回事,眼尾瞅见班主任来了,她立刻闭嘴,掏书朗读。
早读结束,上早操时,邓舒月终于憋不住问苏以沫怎么回事?
苏以沫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邓舒月有些傻眼,周大柱胆子可真大啊,居然重婚。要是被人举报,他可是要吃牢饭的。她腹诽之后,又不太确定,“那个人真的不知道吗?我怎么觉得她知道呢。”
苏以沫哪里知道,“如果她真是被周大柱骗了,她也是受害者。”
邓舒月刚开始觉得像,仔细回想那人的反应,被打都没吱声,“可能是真不知道。如果她知道,她不可能来啊。”
“不来,她怎么要钱啊?孩子还那么小,她一个人可养不起。”苏以沫觉得邓舒月有时候傻乎乎的。无论对方是不是受害者,她一定会来厂里要钱。哪怕只是为了孩子。
邓舒月捧着小脸,小大人般地叹了口气,“好复杂啊。”
中午放学回家吃饭,邓舒月就从苏爱国口中得到了结果。
如果王梦玲的孩子真是周大柱的亲骨肉。按照法律来判,叶云丽和周大柱拥有的夫妻共同财产要分一半给叶云丽,然后把周大柱的那一份由叶云丽、周胜男和王梦玲的儿子均分。抚恤金则由叶云丽、周胜男和王梦玲的儿子均分。
很显然叶云丽不愿说出家里有多少存款,而且她还反称王梦玲吃的用的都是她的。必须把吃的都吐出来。
到最后,厂里帮忙说合,把现有的财产列出来。
存款就不必说了,就当没有。
周大柱留下的财产最大的两样就是:集资房以及抚恤金。
集资房还有一半钱没付,当时交的两万五,抚恤金是15万。
两万五的房产,一半的三分之一就是4162,抚恤金的三分之一就是5万,所以要给王梦玲的儿子5万4162。
至于王梦玲,因为她是重婚,没有法律效应,她得不到半点财产。
结果出来后,叶云丽自然不满意,但法律条文就是这么规定,再不满意也只能接受。
苏以沫听过结果,叹了口气,“私生子居然跟婚生子拥有同等权益,真是讽刺。”
那些职工家属肯定都很气愤。从此以后一定会对职工严防死守。
苏爱国觉得这结果挺让人无语的,“估计厂里要整顿这方面的问题。”
苏以沫点点头。
午睡一觉后,苏以沫背着书包上学。
转眼过去一周。DNA结果出来了,王梦玲的儿子和周胜男验过DNA,两人是姐弟关系,都是周大柱的亲生孩子。
放学后,苏以沫遇到了周胜男,她站在筒子楼的后面似乎在想事情。
苏以沫见她发呆,碰了碰她肩膀,“你怎么了?”
周胜男抬头看了眼自家方向,微微垂下脑袋,“人太多了,我不想回家。”
苏以沫抬头扫了一眼,也能猜到家属去周家串门只是安慰对方,“最近事情是挺多的。过阵子就好了。”
周胜男颔首,并不答话。
苏以沫斟酌再三询问,“那个人走了吗?”
周胜男小脸一僵,点了点头,“走了。厂里给她发了钱,她当时就走了。我妈还想找她麻烦,厂领导都劝她想开些。”
苏以沫捧着小脸,“这事是挺憋屈,但如果对方是被骗,她比你妈还惨。”
周胜男愣了愣,好像也是。
就在这时,叶云丽找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筒子楼的大娘,这些人都是刚八卦完,正准备回家做饭。打声招呼,就陆续离开了。
叶云丽冲周胜男招手,“快回家,我去食堂打饭。”
周胜男站在原地打量她,一动不动。
叶云丽上前摸摸女儿脑袋,“放心吧。妈不会让她好过,一定会把她名声搞臭,让她以后没脸做人。”
周胜男欲言又止,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如果她不知道爸爸结婚了呢?”
叶云丽听到这话,一把推开女儿,不敢置信打量她,“你爸都多大了,这个年纪的男人有不结婚的吗?那就是个混混,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就是想过好日子吗?当谁不知道呢。”
周胜男垂下脑袋不说话。
叶云丽看着女儿这副不上台面的样子就来气,她狠狠推了女儿一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赔钱货。如果你是儿子,你爸会背着我们娘俩乱搞吗?”
周胜男被她推得一个踉跄,直接撞到身后的墙,她却一声不吭,依旧低垂着眉眼。
苏以沫刚开始只想当个观众,看到周胜男被欺负成这样,她也憋不住了,也顾不上这是人家的家事,将周胜男扯到身后,怒气冲冲看着叶云丽,“她是女儿又怎么了?女儿就不是人了?现在男女平等。是你思想守旧,不思进取,总依赖男人,所以才害胜男被歧视。你不反思自己,反倒把错都怪到胜男身上,你怎么当妈的?”
这话一出,叶云丽直接炸了。她虽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却也只能接受男人欺负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就敢指着她的鼻子骂,这是哪来的家教?
叶云丽气得浑身发抖,下意识就想挥手打人。
苏以沫见她五官狰狞,就好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鉴于两者体力悬殊,她打不过对方,所以扭头就跑。
叶云丽不肯放过苏以沫,追在后头。
“你干什么!”小琴和小华的学校比莲花小学要晚,他们每天都是过来这边学习。顺便一起吃晚饭。没想到刚拐过筒子楼就看到这一幕。
三个孩子都是有见识的人。农村人闲来无事就喜欢干架。这熟悉的配方,以便于两个孩子迅速做出反应。小琴和小华第一时间跑过来帮忙。
小华没什么力气,年纪又小,打人是不行的,他只能拽着苏以沫跑,他显然很有经验,苏以沫比他大两岁,居然都跑不过他。
小琴是经常干农活,身上有把子力气,她像小炮弹似的冲过来,从后面狠狠推了叶云丽一把。
心想:太坏了,一个大人居然欺负小孩。搁他们乡下,大人打别人家的小孩都得被人嘲笑。城里人居然还不如他们乡下人讲究。
叶云丽被她这一推,重心不稳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周胜男刚刚被苏以沫的一番话吓傻了,呆愣在原地好半天,等反应过来,才发现妈妈已经跌倒在地,她赶紧上前扶住妈妈。
苏以沫见对方流鼻血了,还扑腾着想要过来揍他们,拽着小琴和小华蹬蹬蹬跑上楼。
到了四楼,三个孩子依旧不放心,直接将门反锁。
小琴和小华扶着椅子气喘吁吁,苏以沫将身上的书包扔到桌上,这才开始大口喘气。
等三人呼吸好不容易平稳,小琴才找到机会问她怎么回事?为什么周胜男的妈妈会追在她后头。
苏以沫把情况说了一遍,她太生气了,一个母亲怎么能质问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不是男孩。太可气了。
叶云丽那副样子就好像看到了她前世的母亲,总是用最平淡的语气诉说着种种不平。
“为什么你不是男孩?”
“如果你弟弟能考这么好的成绩该有多好。”
“如果你的聪明能分一半给你弟弟,我们家就烧高香了。”
“你是女孩就该为你弟娶媳妇。”
……
那一瞬间苏以沫失去理智,一股恼全说了出来。虽然被叶云丽追得很狼狈,但她将压抑两辈子的话问出来,真的好爽啊。
小琴双眼亮晶晶看着她,“小沫,你太棒了!你说得对,我们女孩不差啥!是他们大人不公。”
小华是男孩,他自是体会不到女孩的艰辛,他就是觉得表姐有点傻,“根本不关你的事,你为什么要替她出头啊?她自己没长嘴么?”
苏以沫拍拍他脑袋,“周胜男被父母PUA得不轻,这样的人能鼓起勇气摆脱泥沼就已经耗费毕生心力,让她质问父母不公,那是强人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