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易楠苏伊
张招娣算是有兜售经验的,但那时候她年纪不大,哪里懂得销售技巧,唯一靠的就是脸皮叫卖把客人喊过来,但是对方买不买就不受她控制了。
女儿刚刚接连开单,她也只以为女儿天生讨喜,根本没往销售技巧方面想。见女儿传授经验,她一时之间都听傻了,讷讷问,“你从哪听来的?”
苏以沫眨眨眼,“当然是我自己总结的啊。想要将东西卖出去,一定要站在买家的角度思考问题。她有什么样的顾虑,你就要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张招娣不识字,听着云山雾罩。苏以沫就拿刚才举例,向她传授十几种销售技巧,她几乎是掰开了揉碎了讲。
张招娣听得津津有味,眼睛闪闪发光。
突然苏以沫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但还有好几件衣服和鞋子没卖。总不能明天再过来吧?
张招娣从裤兜里拿了一小包栗子递给女儿。
栗子并不多,只有十来颗,老板舍不得用牛皮纸袋,所以用报纸裹着。
苏以沫吃了一惊,原来妈妈刚才买板栗去了。
苏以沫拿了一颗剥开塞到妈妈嘴里,“妈妈也吃。”
张招娣下意识张嘴,又吐出来,“你这孩子,妈不爱吃这个,给你买,你自己吃吧。”
“那怎么行。我不能吃独食。”苏以沫避开妈妈喂栗子的动作,自顾自剥开一颗板栗往嘴里扔。
张招娣无奈,只能吃了一颗,见女儿还要递给自己,忙摆手拒绝,“妈真不爱吃板栗。小时候吃得够够的。”
苏以沫一愣,原身的记忆里,母亲很少提娘家的事。
张招娣见女儿不信,又多说了一句,“我老家山上全是这种板栗,野生的,不要钱。饿了,我就进山找板栗。”
苏以沫上辈子小时候经常吃红薯。众所周知,红薯吃多了会烧心,等她有钱了,只要闻到红薯味儿,她就反胃,哪怕做得再香,她都不吃。
想来妈妈对板栗避之不及的态度跟她对红薯差不多,也就没再劝。
吃了五颗垫肚子,还剩下六七颗,她重新裹起来,“剩下的留给爸爸吃。”
张招娣赶紧伸手阻止,“你爸也不爱吃板栗,你全给吃了吧。饿肚子长不高的。”
苏以沫想了想,爸爸和妈妈来自同一个地方,板栗应该是他们那儿的特产,爸爸估计也像妈妈一样不爱吃板栗,这板栗凉了就不好吃了,于是就全给吃了。
她四下看了看,“妈?你也饿了吧?我给你买点别的吧?”
张招娣瞅着天色不早了,“不用了。你爸肯定打好了饭菜,我在外面吃饱,饭菜该浪费了。”
苏家没有冰箱,天气又这么热,放一夜第二天就坏了。
说完,不等女儿再说什么,她叫卖起来。
驻足的倒是挺多,只是要么衣服尺码没有,要么嫌弃是二手,始终没有开单。
苏以沫担心妈妈饿坏肚子,回头再饿出胃病,催促妈妈快回家吧。
张招娣有些舍不得,只剩下几件不值得下回再来摆摊,劝说女儿再摆一会儿。
苏以沫就去后面的店里买了两根冰棍。母女俩一人一个,冰棍里面有大量糖份,有糖就不会低血糖。
两人吃完一根冰棍,脸上的热意也褪了些。
吃完两根冰棍依旧没有客人光顾,苏以沫看了眼天色,催促妈妈回家。
张招娣将冰棍腿扔进垃圾桶,正打算收摊子。
恰在此时,旁边卖吃食的摊主前一秒还在帮人拌冰粉,后一秒骑着三轮车一阵风似地跑走了。只剩下一位客人手捧着碗在风中凌乱。
苏以沫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将东西一卷,塞进袋子里,催促还在愣神中的母亲。
张招娣以前在乡下摆摊都是交摊位费的,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刚刚那个炒栗子的摊主看到城管来了,来不及关火,老板蹬着三轮车就跑,速度之快,差点把锅给掀翻了,火势呼啦啦蹿得老高。更倒霉的是另一个摊主急于逃跑,撞了他一下,锅里的栗子顷刻翻倒在地,摊主顾不上捡栗子,蹬着三轮车一溜烟跑走了。
这可害苦了跟在他后头的摊主。栗子和沙子本来就滑,再加上那锅里还有糖,三轮车的轱辘踩到沙子和栗子,车轱辘不稳打滑,骑得歪歪扭扭,撞到路旁的电线竿子上。后面的三轮车来不及刹车,为躲避前面一辆,撞向中间的花坛,一辆接着一辆,实现七连撞。
幸运的是煤气罐没有爆炸,不幸的是这些人不舍得丢下三轮车,城管已经赶到,直接将车扣下,让他们过几天去领车。
张招娣和苏以沫瞧着这一幕,不敢在原处久留,担心城管将她们也拘了,骑着自行车火速溜了。
不过刚刚发生的事却把张招娣吓得够呛,胸口堵得慌,喘不过气来,“得亏咱们逃得快,要不然被抓到,我工作都得完蛋。”
家属区可有不少人眼馋她的工作。她可不能因小失大。
回了家属区,张招娣依旧惊魂未定,将自行车钥匙还给厂长媳妇。她再三叮嘱女儿,“不要再去摆摊了。你瞅瞅多吓人。那煤气罐里面可都是气,万一翻车,那可是会爆炸的。你有几条小命够他们炸的。”
苏以沫抿了抿嘴,眼神倔强地看着她。
张招娣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咱们家不缺钱,没必要冒险。”
苏以沫定定看着她,“妈,我想单独住一间屋子。”
她父母都是得过且过的性子,想要他们支持她,买房就是最迫切的需求。
张招娣有些为难。这可不容易。现在房价多贵啊。
地段好的房子每平要四五千,这都不用考虑。经济适用房倒是便宜,每平两千七八就够了。可是七十平的房子,总价也要十八1九万,他们家这些年只攒了一万块,三成首付都不够,就更不用说每月还要还房贷。
这个念头在张招娣脑子里一闪而过,揉了揉女儿的脑袋,“这几件二手衣服可买不了房。”
苏以沫抿了抿嘴。靠卖二手衣服当然不能发财。所以她得想别的法子赚钱。
张招娣可不知女儿所想,为了断女儿念想,她直接将剩下的衣服和鞋子送给了怀孕中的邻居。
苏以沫也没阻止,这几件衣服和鞋子不值得再去摆摊,太浪费时间。
吃完饭,苏以沫回房数她的小金库,现在她已经有六块四毛六分零花钱。这笔钱搞批发肯定不够,所以她要做什么生意好呢?
外面传来孩子们欢笑的打闹声,苏以沫眼睛一亮,想到一个好主意。
第5章
“苏以沫?苏以沫?”
太阳高悬在天际,老师们陪着孩子们在操场玩耍。苏以沫躲在阴凉处捧着小脸看他们玩你追我赶的游戏。突然有个小姑娘跑过来,这姑娘叫邓舒月,是机械厂厂长的女儿,她蹬蹬蹬跑过来,不由分说牵起苏以沫的手,“你来当火车头吧?”
苏以沫有点尴尬,她不记得自己上辈子是怎么上幼儿园的,但她一个成年人做小孩子的游戏真的很幼稚。所以每当到了做游戏环节,她都是待在旁边阅读或是做些静态游戏。
她掰开邓舒月的手,摇头说不去。
班主任走过来,好奇打量她,“苏以沫同学,你最近好像不爱动弹,是病还没好吗?”
苏以沫摇头,“不是,我好了。”
班主任疑惑打量她,苏以沫心里一个咯噔,牵起邓舒月的手,“那我玩吧。”
玩了半个小时,每位小朋友小脸都红彤彤的,大家才结束这个游戏。
邓舒月跟苏以沫一块堆积木,有些苦恼地嘟了嘟嘴,“你最近怎么都不找我玩啊?”
苏以沫抿了抿嘴,一本正经道,“因为我不想当小孩子,我要当大人。”
邓舒月睁着那双天真的眼瞳表示没听懂,好奇问,“怎么当大人?你也要像大人一样生宝宝吗?”
苏以沫满头黑线,大人就要生宝宝吗?这话只有小孩才能说出口。
她摇了摇头,“不是。我想像大人一样挣钱。”
邓舒月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可是你太矮了,我爸不会要你的。”
苏以沫失笑,她又不进厂打工,哪用得着邓厂长点头同意。哎,算了,她跟一个小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邓舒月见她不说话,以为自己劝住她了,颇有些自豪,没话找话,“马上就要举行毕业典礼,我妈说要带我去白马商场买衣服,好拍张美美的毕业照,你妈要带你去吗?”
苏以沫愣了下,想了半天才从原身的记忆里搜到白马商场是批发市场。衣服要比商业街便宜,而且种类更齐全。
苏以沫眼睛一亮,“要去。我和你们一块去吧?”
她想到一个绝佳的点子,正想周末拉父母陪她去批发市场呢。这真是刚想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
邓舒月好心提醒她,“你得带你妈一块去,这样她才能出钱给你买衣服。”
苏以沫点头,“我不要新衣服,我衣服够穿的,我想跟你们一块去批发市场买东西。”
邓舒月做不了主,“你要跟我妈说。”
苏以沫一想也是,小孩子能做什么主。
回到家,苏以沫跟张招娣说了这件事。她一个孩子开口,邓舒月妈妈未必肯答应,只能她妈出面。
张招娣问女儿去批发市场干什么?
苏以沫说想买东西,至于买什么,她要保密。
张招娣见问不出,她自来又宠女儿,只是去批发市场,也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想想还是答应了。
扭头就找了邓舒月的妈妈(张语),请她帮忙带小沫一块去批发市场。
张招娣是农村人,刚来筒子楼那会儿,不少人认为她配不上苏爱国,没少说她的闲话。但张语不一样,她是个温柔和善的人,并没有因为厂长夫人的身份就高高在上。再加上两人又是同一个姓。于是就这么认识了。
张语的婆婆是个药罐子,长年卧病在床。有一回邓厂长不在家,她婆婆病重,张招娣和苏爱国帮忙将人送到医院,两家关系变得更为亲密,苏以沫和邓舒月时不时在一起玩耍。
对于这小小要求,张语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转眼到了周末,苏以沫吃完早饭,就要去邓家。
张招娣再三叮嘱她要听张语的话,“不能乱跑,不要给人家添麻烦,要紧紧跟着她们。”
苏以沫自是乖巧答应。
白马商场离筒子楼不算太远,张语骑自行车半个小时就能到,她让女儿坐在前面大杠,苏以沫坐在后座,一直往南骑,拐个弯到了地方。
张语将自行车骑进停车处,前轮用链条锁住,这才一手牵一个往里走。
白马商场是个小型批发市场,一楼专门批发小商品,二楼是男女装和童装,三楼是鞋子,四楼是家居用品。
张语直奔二楼,逛了一家店,找到一件漂亮的连衣裙让女儿试穿。
邓舒月进去换衣服,张语见苏以沫乖乖巧巧坐在小凳子上,并不瞎跑,顿时放了心。
这一逛就是一个多小时,试了十几回衣服,又经过几轮讨价还价,张语终于给女儿买了一件合心意的连衣裙。
张语带两人到一楼,要买些纸笔,并向女儿解释,“你马上进入小学。需要文具。”
邓秋月自然分不清幼儿园和小学的区别,由着妈妈为她添置学习用品。
苏以沫四下看了看,见对面就是卖杂货的,隔着通道问老板卖不卖气球。
老板瞥了她一眼,“我们这边是批发的,不单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