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他近前去替苏湛整顿发冠,最后拍了拍他的肩,神色温和:“回去吧。近来无事,便不要出门了。”
经了柴同甫等人之事,他也算看明白了,当今天子对于朝堂的掌控欲绝对不逊色于设置内卫的明宗皇帝,既然如此,黑衣卫这把利器,他是绝对不会交付给三省宰相的。
天子便摆摆手,将殿中近侍打发了出去。
也是直到这时候,他才偷眼一瞥端坐在上首的天子。
天子定定的注视着他,和蔼道:“不是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须得禀告给朕吗?”
王家没有参与其中,妻族裴家也同此事无甚牵连,这黑衣卫地牢里的看守人员他都认不全乎,凭什么觉得自己这个空降来的统领能封住所有人的嘴?
值守的禁军将领再三同他确认:“令君的确是要面见天子吗?须知宫门落钥再行开门放外臣入内之事,纵观先帝一朝而未曾有——”
嬴政轻轻道:“朕知道。”
值守的禁军将领遂着人请他在门外暂待,谨慎叮嘱属下几句,亲自往太极宫去传话。
直到这一日,黑衣卫暂代统领王越在中书省加班到月上柳梢,正想着下班了下班了赶紧回家歇口气时,黑衣卫的人找上门来了。
故而王越要做的就是当个纸糊上司,暂时顶着黑衣卫统领这个职务,来日天子有了合适的人选执掌黑衣卫,他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就在王越以为日子就这么无波无澜且快乐的时候,事情它主动找上门来了。
他叫人跟自己去了书房,打发走身边仆婢,迆迆然落座:“具体说说吧。”
当日天子叫他暂待黑衣卫统领,到底纯粹出于他是天子心腹、知情识趣,还是那时候起,天子就在等待事情发展成今天这般了呢?
……
我踏马只是个代理主管而已,为什么要来迫害我啊!
苏湛心有所动,有意追问一二,只是却在触及到天子的眸光时停住,最终俯首应声:“是。”
先帝,皇太后,崇庆公主,冯明达,董昌时,纪王府,康国公,谯国公,此外,还有数家宗亲高门牵涉其中……
而天子高坐上首,端肃从容,见他神色仿佛有异,便关切的问候他:“王令君,你怎么了?”
有了这个觉悟,对待黑衣卫的内部事项,王越也就是点个卯罢了,至于那些个封禁中的机要文件,他一份都没看过。
曹阳是天子看重的爱臣,而天子秉性又向来刚强,何以面对代王一触即溃,旋即下令将曹阳打入死牢?
彼时夜色已深,乌云蔽月,窗外不见半分天光,内殿之中也只是零星的亮着几盏晕黄的灯,天子的面孔隐匿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之后,仿佛也成了庙宇里的坐像,朦胧而又诡谲。
他又不傻。
天子犹疑片刻,终于道:“传他进来吧。”
苏湛道:“是。曹校尉……曹阳在京中树敌颇多。”
这种石破天惊的大事,也是随随便便就能听的吗?!
笑话,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他又不傻!
彼时夜色已深,宫门早已落钥,王越自然无法如白日一般凭借身份印鉴穿行。
嬴政道:“此事朕自有计较,你便不要插手了。”
立即赶紧吩咐人备马,往关押曹阳的牢狱去了。
嬴政又问他:“朕听说,你派人接走了曹阳的寡母?”
从曹阳招供,到看守他的黑衣卫匆忙往府上去寻他,难道这中间就没有别人经手,他王越这个空降过去的黑衣卫统领、纸糊的门面招牌,就是头一个听到曹阳供词的人?
这一去,就牵连出一桩惊天动地的大案来。
王越想到此处,忽觉毛骨悚然,好容易戒住的汗意,霎时间再度翻涌起来。
前来回事的黑衣卫额头生汗,神色惶惶,好半晌过去,才低声道:“曹阳告发前尚书右仆射董昌时,勾结宗亲,牵连勋贵百官,觊觎神器,意图谋逆!”
第32章
没人知道是日晚间, 匆忙入宫的中书令究竟同天子说了些什么。
只知道就在这一夜,长安骤然间进入战时状态,天子紧急召见长安十六卫统领, 与此同时,自有数支轻骑自宫中出发,传召因未当值而归家歇息的诸位禁军将领入宫。
戍守宫城的禁军披坚执锐,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防范极尽严密,长安各处城门悉数关闭,若无天子诏令,不得擅开, 而连接长安各个坊市的大门同样迅速被禁军管控……
彼时正值深夜,因陆崇近日来的业绩使然,长安各坊市不闻喧嚣之声久矣, 此时街道上马蹄声达达,兵戈之声隐约,各家各户如何还能安枕?
守在最外边的门房听闻异动,提着小心从偏门出去一瞅,就见身着甲胄的禁军全幅披挂,腰佩长刀,结队打马自门前街道飞驰而过。
门房看得心生不安,又拿不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试探着想到街上瞅一瞅, 哪知道迎头便被呵斥回去:“干什么?!”
不远处戍守在这条街道的士卒拔刀出鞘, 厉声道:“我等奉天子令巡查长安各坊市,尔等即刻各回本家, 不得有误!若有在外窥探,行踪鬼祟者,杀无赦!”
门房听到此处,哪里还敢停留,一溜烟回到府上,紧闭门户,急匆匆去找管事回话。
中书令柳玄彼时睡得正沉,却被门外管事焦急唤醒:“老爷,出事了,您赶紧起来瞧瞧吧!”
柳玄迷迷瞪瞪的坐起身,柳夫人以手掩口,打着哈欠:“这是怎么了?”
管事不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出入坊市的门户都被控制住了,禁军身穿铠甲,手持火把巡视长安,隔壁府上有几个愣的非得嚷嚷着要出去,当场就被杀了!”
柳玄听到此处,已是睡意全无,胡乱揉了把脸,匆匆起床穿衣,再见老妻神色仓皇,难掩不安,又柔和了神色,伸手去拍她的肩:“别怕,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