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胖柑
“哼!”傅嘉宁又鼻孔里出气了。
“一起,一起,妹妹也一起。”秦瑜正是处处说错话。
傅嘉宁跟宋太太说:“婶婶,姐姐就来没多久,不晓得上海这里的边边角落里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我和妈妈带你去,不带姐姐去,让她去洋行上班,让她去海东厂和兴华厂,好好干活!”
秦瑜掐了一把傅嘉宁的腰:“呦,小脾气是不是还犯个没完没了?”
宋太太见两个姑娘打打闹闹,顿时心头轻松,露出笑容。
宋老爷见太太是真决定要待在上海了,问:“明玉,你出来得匆忙,老家那里?
“世范,你青岛和上海两边的厂子,不是都经营的好好的,找个靠谱的管家不就是了,再不济,你那么多姨太太,拿一个出来,也行啊!明玉,儿子在这里,小瑜也在这里。她关心的人都在这里,让她回老家替你看着宅子,她的心能落下?”傅太太问宋老爷,“在这里多结交几个牌搭子,一起打打牌,做做头发,喝喝茶,种种花,养养草。日子不要太好哦!”
宋老爷听见傅太太说自家太太关心的人是儿子是雅韵,唯独就不包括他,有些难受。
“是啊!伯母,您也可以来我这里住住,跟傅伯母就在隔壁,你们老姐妹一起聊聊天,也满好的。”秦瑜出自真心邀请。
宋舒彦早就想起黄大夫的话了,自家母亲是积劳成疾,忧思过度,想想父亲房里那一摊子烂事儿,而且秦瑜还主动邀请母亲住一起,这倒是个好机会,他说:“母亲,您留在上海吧!张妈是您手里带出来的老人,把芳姨一起接过来,要是家里住得无趣了,来……小瑜这里住两日。权当是调养身体了。上海这里戏院很多,还有茶馆可以听评弹。”
“舒彦说得是,今天下午我们还一起去看了《碧玉簪》。”傅太太说道。
听见《碧玉簪》,宋舒彦心头再次活泛,这出戏讲什么他当然知道,他跟宋老爷说:“父亲,您说呢?”
宋老爷想想大太太轻飘飘的身体,想着黄大夫的话,主要是让老妻能心境好起来:“也好,你就留在上海。”
“我回去一趟,把事情给老二交代一下,老二在老宅这么多年,平日里有什么事,我也一直找她们几个一起商量的,想来也是会的,况且舒华也已经成婚,管着老家的田地,让他们母子把老宅给管起来。”宋太太跟秦瑜说,“小瑜,你是不是跟回去走一趟,把嫁妆给清点了,给你运过来?”
秦瑜也认为有必要,出来的时候,她不能让大太太看出端倪,自然不会把宋家给的聘礼和自家的陪嫁分开。
要是让大太太处理,大太太定然是会一股脑儿全给她搬来了,她可不想占宋家这个便宜,自己得回去分开,要带走,也只能带走娘家陪嫁。
宋舒彦听见要运嫁妆:“这……不着急吧?”
“你都把婚离了,小瑜也常住上海了,嫁妆还在我们老家算什么事儿?”宋太太跟儿子解释,自己走几天还好,走几个月老二老三心思就活泛了,这些东西放在那里就是个麻烦。
秦瑜点头:“我明天去洋行请假。我这里因为签了海东厂的印花机,所以提前完成了年度任务,前两天又拿下了天津一家纺织厂的两台纺织机。我那里任务已经很宽松了,请假应该没问题的。我们周日出发,下周日回来?”
“好。”
傅太太想起一件事跟宋太太说:“下午你跟我说张秀芳那个女人说我们跟老家的几位太太说我们小瑜勾引嘉树和舒彦,是吧?”
宋太太下午就是私底下跟傅太太说了,自己为什么会着急上火来上海。中间略微抱怨了年太太污蔑小瑜,傅太太当场就骂了年太太。没想到傅太太会这么大喇喇地把话给说出来,这种谣言,宋太太是复述一下都要脸红。
“她口没遮拦,胡说八道。你别当一回事。”
“那不行。”傅太太看向自家男人,“德卿,我跟明玉和小瑜一起回去,我也好久没看你奶娘了,我去探望一下奶娘,你说好不好呀?”
“你想和年太太在老家组牌局就去!我还能拦着你吗?别借奶娘说事。”傅老爷揭穿了自家媳妇的小心思。
傅太太笑嘻嘻:“老家的那些老姐妹好久不见,怪是想念的。”
傅嘉树抬头:“妈,如果是礼拜天走的话,我开车送你们过去,不像火车一段一段的,我可以一直开,开车虽然未必能节省时间,好歹时间自由些。刚好乔希后天走了。纺织机的问题基本解决。我也趁着这个机会,回老家休息几天,跟你一起去探望一下奶婆婆。”
这个年代火车时速四十公里,而且一路还要停靠多个站头不说,就是等火车也是麻烦事儿,从上海到宁波,要走两段铁路,中间还要坐轮船摆渡,转来转去很麻烦。
开车就不一样了,汽车虽然最高时速也就七八十公里,因为沪杭甬这三地经济比较发达,所以公路也算是完善,这两年沪杭公路分段开通,比以前更方便了。
只是大家不太喜欢乘汽车回去,一是因为汽车有可能坏在半途,有时候为了等救济车,有时候得等上一整天,那就得不偿失了。二是大多数司机也就是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开车,到了外地就不认路了,一旦开错,就可能迷路,找不到了。
不过,傅嘉树倒是不怕的,他自己喜欢机械,也算是个车迷,一般的汽车修理工还没他手艺好。回老家也开过几回,路也熟悉。
“这样也好呀!你奶婆婆看见你回去,肯定高兴。”
傅老爷亲娘早亡,他爹娶了继室之后,不算苛待这个儿子,总归也不可能上心,傅老爷是奶娘带大的,跟几个奶兄弟奶姊妹关系很好。
傅嘉树真的很会逮机会,宋舒彦实在不愿他长途和秦瑜同行,跟宋太太说:“母亲,我……”
“舒彦,等下你可要好好想想如何应对东洋人的倾销。”宋老爷打断了儿子的话,儿子真的分不清轻重缓急。
第51章
吃过晚饭, 傅老爷请他们去边上的一间会客室商谈,佣人端上茶水之后,傅嘉树去关上了门。
“电话里声音太嘈杂, 我也不便多说, 所以只是提了一嘴。”傅嘉树过来坐下,转头跟宋老爷说,“宋叔、舒彦兄,我现在把整个事情详细地说一下,秦瑜,我有遗漏的地方你补充。”
“好!”
傅嘉树从礼拜天他们去吃东洋菜说起, 听着傅嘉树的讲述,宋老爷拿出烟斗点燃, 抽着烟,渐渐地眯起了眼:“草他妈的田中, 他当年刚到上海, 跟其他几家东洋纱厂拼不过,还来求我,当时是我帮着他把两船的白坯布卖到关外去,才让他站稳了脚跟, 把他叔叔田中次郎给赶了回去。这龟孙子,现在要这么搞我?”
傅老爷劝解宋老爷:“世范老弟,你生气也没用,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东洋布往上挤压了英国布料, 往下也在挤压国产布料,这一天到来一点都不稀奇。”
宋老爷吐出一口烟:“这我自然知道, 只是心里实在不舒服, 谁来搞我都没关系, 田中这个玩意儿来阴我,实在让我咽不下这口气。”
“伯父,这更加说明东洋人没有任何情义可言。真要把你往死里整的时候,绝对不会手软。所以我们更要做好准备。”秦瑜跟宋老爷说。
宋老爷站起来:“这些年,东洋布逼得我们一再降价,毛利已经已经很低了,他们再这么玩,海东厂还能撑一段过去,下面的那些小厂,恐怕几个月都没办法撑下去。”
“就是说呀!幸亏这次两个孩子刚好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可以有先手准备。”
“是啊!”宋老爷仰头吐出一口烟,“跟他们拼价格,是玩不过了。现在说拿出项老板的杀手锏,以质量取胜。海东厂能做到与东洋厂同样质量已经不错了。能招架硬抗,想要还手却很难。”
他想了一下:“舒彦,从明日起,机器上所有的布料,全部按照特一等品的标准去做。”宋老板站起来,“还有通知所有的经销商,说我们要在市场上促销,买一尺送三寸,多买多送,满一丈再多一尺。无比把库存里的,当前机器上的,常规布料,趁着通富厂和东洋厂刚刚在商议合作,还需要时间反应,我们尽快把这些跟东洋布没有办法比的布料卖出去,减少损失。”
“好的。”
“通富厂要铺货,要人相信他的布料是东洋厂的白坯布,也是要时间的。等他们把布料送到柜台上,我们和他们一样质量的布料已经上了柜台。我们的渠道比他们广,除非东洋人拿出他们渠道给通富。”宋老爷说。
“东洋人要搞倾销,肯定会拿出渠道支持的。不过,幸亏有……”宋舒彦往秦瑜看去,“小瑜给我们出了改进方案,按照方案执行下去,我们应该这个质量这个价格还能承受。”
“这个时候会有下一阶段,那群龟孙,情愿亏本也要逼我们出局,价格再往下降,我们能有什么破局之法?”宋老爷抽着烟斗皱眉。
傅嘉树拿了一份旧报纸给宋老爷:“宋叔,我和秦瑜已经想了一个办法。您先看看这篇报道。”
宋老爷见1925年3月13号的一份报纸上,一个标题《纺织厂里关着多少童工?》
这篇文章的标题实在有违当前那种标题势必惊悚的味道,只是阐述了纺织厂童工使用比例,而东洋纱厂的比例尤其高,甚至到达一半以上,还有部分是已经超过十五岁,但是是用包身工的方式进去的十五到十七岁的女孩子。
“我们现在也在用童工。”
“但是,我和舒彦兄已经有措施了,采用三班两运转,还是十二小时倒班,两天白班,两天夜班,两天休息,休息的两天,会请先生教工人识字。因为这种报道需要深度调查,所以需要时间。我和嘉树兄商量了一下,等东洋人支持通富厂全面铺开,通富厂宣传他们用东洋布到位的时候。这个报道横空出世,开始铺天盖地报道包身工和童工现象,让人们认识到,东洋纱厂在上海的大发展是因为上海的廉价的,无底线被剥削的劳动力导致的。每一块布上都染着纺织女工的血。1925年5月30日的惨案,记忆犹新。”秦瑜跟宋老爷说。
这是从纱厂开始的一场工人运动,宋老爷哪里会不记得?
秦瑜再说:“这个时候,海东厂在报章上向全国的纺织同行提出倡议:孩子是中华民族的未来,善待每一个孩童从我做起。并且分享海东与工人共同成长的模式实践。”
宋老爷眯起眼睛看着秦瑜:“倒逼同行采用跟我们类似的工作休息方式,逼着他们拉高用工成本?”
傅老爷从瓷罐里抽了一支雪茄点燃:“大部分厂商不会长期这么做的,但是会有部分厂子跟进,至少也能帮部分工人争取了权益。另外呢!海东的名声会好起来,只要质量够好,就能跟项老板的固本肥皂一样的产品。不惧与任何洋货的竞争。”
“这就是正向循环。我们跟记者向飞商量过了,建议他在报章上发跟踪连载,跟踪几个海东工人学校的孩子,五到十年的变化,希望这些孩子读了书之后,能成为工厂车间的工头,领班,甚至是经理。知识改变他们自身命运的同时,也为企业带来了收益。最后真正实现,企业和工人共同发展。也会有对照组,在没有这样的机会下,大多数人都是为了果腹而奔波,没有任何的希望和未来。”
秦瑜说完这些,长叹了一声,她也希望每个人都能改变命运,没有这样的对照组。但是,能让宋老爷在这样的境况下,改变海东厂,进而让全社会来关注这个现象,一定程度上能帮到这些孩子和那些在纱锭前的女工。这可能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那就这样,嘉树和小瑜负责跟贺小姐和向记者联络,世范和舒彦父子俩,先做好应对冲击的准备,世范,你要不要跟同行业去打声招呼?”
“我打折了,他们就知道了,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秦瑜不得不说宋老爷究其根本还是一只老狐狸,自己要占领先机,不过这也无可厚非,商业竞争本就残酷。
眼见商量完了要各回各家,站在边上,脸上还没褪去青紫的傅嘉树说:“我今天跟秦瑜说了一下一个宣传海东布料的办法。你们要听听吗?”
“你说。”
傅嘉树说起了他的改编《碧玉簪》方案,听到王玉林跪在地上求原谅,宋舒彦脸差点抽筋,又听傅嘉树大言不惭地说要加一个小将军的戏份。
他听得差点把手里的茶杯砸他脑袋上,还要海东送布料?他咬牙切齿:“做梦!”
“舒彦,在商言商,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吗?听绍兴文戏的大多都是女子,不仅要华美大戏院,其他两家百货公司搞,武汉、天津、北平和南京的经销商,也送票。上午演传统场,下午和晚上演新编的戏,搞他个两个礼拜,把这个戏给我搞热了。”
“父亲。”宋舒彦低叫了一声,他到现在还不知道秦瑜是什么人吗?为什么这时候还帮着傅嘉树?
宋老爷掏出怀表:“时间不早了,你母亲舟车劳顿,让她早点儿回去歇着。”
宋舒彦无可奈何,跟着出去。
两位太太在外头聊天,见他们出来,傅太太问:“聊好了。”
“聊好了。”傅老爷笑着说。
傅太太把宋太太送出门:“明玉,就这么说定了,礼拜天早上我们一起回去。”
“好的。”
一家三口上了车,上了车宋舒彦一个人默不作声,这个形势下,他必须留在上海,但是傅嘉树可以陪着秦瑜一路回宁波。想着他们能相处一路,宋舒彦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
宋老爷今天在饭桌上,他就不高兴自己儿子分不清轻重缓急,居然因为傅嘉树要陪秦瑜回去,他也想要去?
宋老爷沉声:“舒彦,你要拿得起放得下。”
“父亲,傅嘉树他刚才已经在私底下跟我说了,他会追求秦瑜,我……”
“你以为我瞎吗?而且他要改《碧玉簪》结局,就是在我这个长辈面前挑明了。这下你是吃闷亏了。人家不仅占着理,你是世交,雅韵也是世交,你负雅韵在先,他也劝过你,不算是对不起你了!而且今天人家任你打了,还给了你这么个大情分。你能说什么?”
宋太太从包里拿出一张存单,递给宋舒彦:“你傅伯母今日给我一张八百大洋的存单。”
父子俩不知道大太太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宋太太说:“嘉宁生日,你给她买了一件稀罕的礼物,与她跳了开场舞,你傅伯伯和傅伯母,都认为这个礼物太过于贵重,不太合适。所以礼物让小丫头收了,钱还我了。话里听音,我听得臊得慌,人家没打你没骂你,只是私下劝自家女儿。”
宋舒彦手里拿着存单,低着头,现在想来之前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他懊悔莫及。
宋老爷见儿子闷闷不乐,劝:“男人当以事业为重,怎可陷入儿女情长?大丈夫何患无妻?”
宋太太看向斑驳光影中的宋老爷,他在埋怨:“明玉,你今天在场面上实在不知轻重。说你一声胳膊肘往外拐,想来我是没说错吧?我刚才是给你留了面子……”
第52章
第二天, 秦瑜去洋行,直接上楼去鲍勃的办公室,鲍勃的秘书告诉她:“秦经理, 今天上面几位都去汇中饭店开会了。今天不会进来了。”
秦瑜这才想起来, 铭泰内斗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如此白热化的斗争,很难把决策推行下去,为了能解决这个状态,铭泰的高层决定在汇中商议出一个解决方案出来。
“我忘记了,不好意思。
“今天晚上史密斯为乔希在礼查饭店举行践行宴, 您到时候跟鲍勃说就好了。”
“好的,谢谢!”
秦瑜从鲍勃的办公室下来, 见到查理何站在他们部门楼层的平台上正在看着她。
秦瑜对着他点头微笑,同事之间背后捅刀, 见面也要微笑, 这是礼貌。
查理何挡住了她的去路,笑着问:“秦小姐,最近订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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