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年夏天
“……此事,你们从何知晓的。”
俩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小声道,“贵妃病重之事京中皆闻,奴婢与家中时常来信,便知了此事,求夫人饶命!”
“求夫人饶命!”另一人也赶忙道。
舟舟却深吸了一口气,萧贵妃虽并非她的母亲,却是秦舟的母亲,秦舟自幼时便在萧贵妃膝下长大,许是贵妃早年接连丧子,便常恐秦舟留不住,夜中惊醒也要去看她,每次她生病贵妃都是整夜整夜陪着,那三个孩子的离去让她的一腔母爱全部给了秦舟。
直到后面秦萧暄出生,贵妃才稍分了几分注意。
不管贵妃如何,但对秦舟的感情绝无掺假,便是她要嫁给谢砚,贵妃也想尽办法帮她实现,这样的母亲,又有何可指摘,又如何不让人动容?
秦舟呼吸颤抖,她想让自己冷静些,虽不知自己为何不知,但想来那边也是顾忌到她如今身体才迟迟未语,可她如今知道了,便是满腔忧惧无处可去,若非仪态礼仪,怕早已掩面而泣。
她母妃生病了。
可她却不能回去看她,母妃此刻是不是也在想她,想要见见她?
可她回不去,可她回不去啊!
古人常言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她曾经背这句话时从未想过今时今日,会落到自己身上。
秦舟忽然发觉自己连呼吸都变得那般困难,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远去,隐隐绰绰看不真切,她恍惚间抖着手紧紧抓住云杉,声音微颤。
“回……回去,我们回去,快……”
云杉以为她说的回去是回后院,可秦舟却拉着她往前院去,直奔外头,云杉一惊。
“夫人,您要去哪儿!”
此时的舟舟并不是只单纯的她,她身体中属于秦舟的情绪前所未有的强大,让她身不由己,她一边知道此事怕有蹊跷,一边又控制不住的内心焦惧,而焦惧有被无限放大,变成了恐惧,恐惧于身为子女,秦舟怕见不到母亲最后一面。
此时此刻,什么天啊地啊都没有母亲重要。
“——夫人!!”
云杉惊惧的叫声让舟舟勉强拉过心神,转头却见她正一脸惊忧的冲向自己。
“……云杉。”
她缓缓回过神,却觉四肢百骸传来无力之感,随之便是从腹部传来的疼痛,那疼痛一阵一阵的,算不上好,却令她越来越难受。
她下意识低头,却见洁白裙摆间浮现丝丝梅色,刺目非常。
她……
好像流血了。
“夫人!”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舟舟抬头看去,是谢砚,他本就生的就白皙,如今更是惨白无色,连常日的朱唇也去了半分颜色,今日他身着月白色衣袍,袍上绣有白鹤,那白鹤引颈高唳,向死而生。
舟舟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产房外
谢砚抬首望天,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但里面依然动静全无,他掌心皆是薄汗。
建为此时进来,安静的站在谢砚身后。
“问出来了吗。”
他今日本就身着月白色衣袍这白鹤本无暇,只是上面却沾了星星红点,让人十分不安。
谢砚的声音如冬日寒冰般冷然,竟丝毫觉不出平日里的半分温和来,冷的建为也有些不习惯,他跟了十几年的公子向来温其如玉,如何这般冷然过,可见对今日事之蹊跷十分恼怒,甚至恼恨。
到底出身世家,骨子里的自傲终究抹不去,即便平日温和待人,但面对威胁之时也绝不会束手就擒。
建为低声道:“用了好些法子才撬出一点,那奴婢根本没什么京城的亲戚,只是每半个月便会有飞奴传信,她也只是按信行事,其余一概不知。”
谢砚笑了,但只是冷笑。
“一概不知?”
他看向建为,“若一概不知,她何故如此忠心,岂不知一旦事发焉还有命活?”
建为蓦然抬头,公子此话之意……
谢砚垂眸,“此事赵王早已于我说过,贵妃病重之事唯有陛下与几位皇子知晓。”
“大人之意……”建为也渐渐窥探到了其中秘辛。
谢砚未语,但心中俨然知晓此事怕与皇室权争难舍难分,谢砚自与秦舟成婚后,不光是他,乃至整个谢家都被默认为赵王一派,若秦舟出事,最受打击的也是赵王一派,当今陛下可堪用的唯有三子,大皇子虽为长,且为人仁善,但比起帝位,这位秦王显然更向往魏晋初唐之风,无心权位之争。
三皇子野心昭然,能力亦然卓绝,对于帝位虎视眈眈,而与之相对的七皇子秦萧暄受陛下培养,自也不必多言,两者势力相当,只是秦萧暄多了陛下偏爱,多了一个受宠的母妃,而三皇子秦萧旼其母出身低微,如今也不过区区才人,不受陛下喜爱,但三皇子妃出身高门,倒也弥补了就中不足。
如今看来,想要让秦萧暄不好过的会是谁,昭然若揭。
谢砚面色微寒,他自求外调,本便是不想掺和就中之事,却没想到离了京城还被人揪着不放,但经此一事,三皇子一派显然已经开始按耐不住,野心也开始不再遮掩,京中局势怕是更加不妙。
“——唔!”
一声压抑着极端痛苦的呻、吟惊醒了沉浸思绪的谢砚,他乍然回神慌忙看向紧闭的门口,复又看向建为,低声道。
“不必留。”
什么不必留?
建为先是一脸懵逼,随即反应过来,心中一惊,他看到谢砚眼中的冷漠与杀意,低声应下。
今日之事,怕远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啊!”
舟舟的声音十分痛苦,她似乎一直在努力压抑这痛苦,可显然她做不到,谢砚掩藏在宽袖下的手早已被薄汗浸湿,止不住的颤抖。
他的妻子,因为他的疏忽,如今正承受常人难以承受之痛。
若他早些发现府中混杂着他人细作,今日便不必有此一劫,他的夫人又有什么错?何故被人如此算计!
秦萧旼。
谢砚紧紧握拳,一言不发。
舟舟只知寻常妇人有生产之痛,她其实并非不能忍,但如今此身凡体,人世间诸多不忍却难以抛却,痛便是其中之一。
恍惚间她听到产婆惊呼,云杉紧紧握着她的手,不停呼唤她的名字。
舟舟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原来秦舟的结局,秦舟生产时便是难产,后来好不容易生下孩子也伤了身,再加上产后失调,撑了三个月便撒手人寰了。
她本以为自己如此躯体,如何会因为一个生产而香消玉殒,实在可笑。
可如今种种无不再说明,即便她再强也只是个凡人,凡人终有一死啊。
她脑海中想起一个人的影子来,她恍然睁眼,死死抓住云杉的手,不停说,“谢砚,谢砚,我要……谢砚……”
她想问他,此生可还有遗憾?
心中之结,可已解开?
产房的门不知被谁打开,在众人惊呼中一人冲到床前紧紧捂住她的手,声音却是一如初见时的温柔。
“我在,舟舟。”
他伸手拭去她因生产而浸湿的满头青丝,他看着她苍白的面容,他强忍着不安,柔声安慰。
“舟舟放心,很快就好了,我一直陪着你,谢砚一直陪着你。”
舟舟深吸一口气,死死抓住他的手不断喃喃,“谢砚,谢砚……”
太痛了,痛的她有些麻木。
谢砚喉头微哽,“我在,我一直在,夫人,我一直在啊。”
他多想为她承担这份痛苦,他只想她好好活下去,活下去就可以了,只要她活着,只要她。
舟舟勉强看清他,她因为痛苦而只能发出气音,她问他,“你……此生可还有……遗憾?”
如果没有,她即便回去也能放心。
谢砚闻言,虽不知她为何问此,但他还是道:“有的,你若不在我身边,便是我最大的遗憾,你不能让我一个人留在这世上,秦舟,舟舟,你听到了吗!”
她听到了,她不难过,还有点开心,谢砚的遗憾不再是别人,而是她,只是她。
可惜……
可惜。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
不虐的,所以不会出事,但三皇子会出事
第十三章
谢砚握住舟舟的手一瞬不瞬的看她,轻声呼唤:“舟舟,舟舟……”
舟舟张了张嘴,她想说她在,可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身体的生机在流失的感觉十分糟糕,却又那么平淡,平淡到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只是困了,翌日依然会醒来。
可她又知道,睡了,是真的醒不来了。
谢砚喉间微哽,他紧闭双眼,再睁眼时看向一旁的大夫,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静:“现下情况如何。”
大夫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夫人怀的双子,本就生产不易,如今又因惊吓而致早产,即便参汤吊着也杯水车薪,早已力竭矣。”
舟舟怀孕四个月时便被诊出是双胞胎,当初俩人多么欢喜,如今便有多么痛苦。
谢砚闭了闭眼睛,似乎做下了什么极其沉重的决定,他说,“不管什么手段,我只要保住大人。”
在场众人皆惊,对视一眼,叹了口气,没想到谢大人为了夫人,能放弃自己的子嗣,情深至此,恐难寻觅其二。
云杉更是哭的不能自己,那两个该死的奴婢,若非她们,自家殿下又何苦这般凶险!
大夫闻言,也叹了口气,如今不说保大人,怕是能不能留住命都难说。
“大人,夫人情况实属不妙,恐,恐……”
谢砚心下一沉,他豁然起身,来回踱步,忽然抬头望向北方,他转头看向周大夫。
“五个时辰,你护她五个时辰,我去京中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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