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年夏天
而最先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赵郁那嫡出的弟弟,赵诚。
赵诚死死瞪着赵郁,他已经半年有余没见赵郁了,这几个月听下人讲那一对母子在长水村过的十分不好,甚至家中还需要赵郁去誊抄书卷赚取家用,一个读书人走到了自己抄书赚钱的地步,可见的生活十分窘迫了。
而他知道赵郁过的不好便心里十分宽慰,准备县试的这几个月也越发认真,只想着在县试上考过赵郁,好好羞辱他一顿。
一个庶子,永远也不可能比得过他这个嫡子。
然而等他信心满满的看榜单时却愕然发现从小被自己欺负看不起的赵郁居然在县试上夺得了案首!
这对一向得意自己比赵郁好的赵诚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一个庶子,考第一,一定是作弊!
他要告发赵郁作弊!要县令夺了赵郁的功名,让他这辈子都不能科举!
赵诚咬牙切齿的看着半年多没见居然变化如此之大的赵郁,“你在家时就样样不如我,夫子都说你没有科举的天赋,这县试怎么就考了第一,你还敢说你没有作弊!?”
听这话不光槐舟气笑了,赵郁都忍不住心中冷笑,他毫不避讳赵诚的恶意,面上却作包容之态,举手对周围的学子们作揖,一副充满歉意的模样:
“家弟顽皮,向来不喜于我,在家中便事事爱与我比,如今我奉母亲之命带小娘独居长水村,本以为能不惹他的眼,竟没想到如今再见竟依然厌恶于我而作出此等有辱家门之事,各位只当家弟童言无忌,莫要当真了。”
赵郁态度十分自谦,那些本来就臊面的学子自然忙不从顺着台阶下,一点儿也没有之前指责赵郁那一副讨厌的模样。
他这话处处在为赵诚辩驳,一副长兄如父的模样,在场的人暗自对比赵郁与赵诚,却发现作为庶出的赵郁做事进退有度不谦不卑十分有读书人的风骨,而那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赵郁的赵诚就不太好了。
更过分的是他兄长处处在努力维护他的名声,可这做弟弟的却不光不领情,还死死瞪着赵郁,一副恨不得吃了他的模样。
赵诚真的要厌恶死赵郁了,这赵郁如斯不要脸,还对着所有人说他童言无忌,岂不就在说他是小孩,他都已经考取童生了,已然算是个读书人了,怎么就还是小孩了!
更可恶的是赵郁状似处处维护他,可他那副虚伪的模样真的处处恶心,谁是他弟弟,他哪里配当他的兄长!
“你,你……”
赵诚指着赵郁想要说什么,然而还没等他说什么身旁原先还叫嚣着和他一起告发赵郁作弊的学子一副‘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模样指责道:
“你毫无缘由的指责你兄长作弊,若你兄长真的计较起来去衙门对峙你可还要名声?本就是同家兄弟何必处处不饶人,你兄长心胸宽广没有同你计较还维护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何必大庭广众之下作出这等丢面的样子,实在不耻与你为伍!”
说罢便一副‘你好没良心’的样子一脸不赞同的看这赵诚。
赵诚心头一哽,看了看这个墙头草,又看了看一脸‘长兄如父’般包容自己的赵郁,双手紧握拳头,他心里恨极,却知道这学子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若真的闹到衙门对他来说必然没什么好处不说,说不定还会影响日后科举之路,而他赵诚自然不能因此因小失大。
心里有了计较,但还是好恨的赵郁硬生生对着赵郁扯出一抹笑来。
“那‘弟弟’真是多谢‘兄长’维护之情了。”
他说的咬牙切齿,话音一落就头也不回的跑了,一副十分叛逆的不想见哥哥的模样让在场学子不禁摇了摇头,顺便还同情的看向赵郁。
“赵兄有这样的弟弟实在是……”
他们话音未尽,但显然觉得赵郁有个这么叛逆的弟弟实在可怜的很,明明是一家兄弟却不光不懂得维护同门之情,还处处拆兄长的台,一点儿格局都没有。
这样的人必然小肚鸡肠的很,日后可得避着他点儿。
这是在场大多数学子的心声。
其实大多数人心里对于赵郁庶出的身份都有所芥蒂,但文人注重风骨名声,即便心中有所芥蒂也不会直直白白的像赵诚这样说出来,落个歧视庶子的名声不说,还平白落人口舌。
虽然歧视庶子是常态,但心里想和真的说毕竟是两码事,谁也不想被别人说自己心胸狭隘,小肚鸡肠。
槐舟看得目瞪口呆,最终还是忍不住向赵郁竖起一个大大的大拇指。
这招真的很绝。
不光维护了自己,还能传出心胸宽广的做事顾全大局的名声,最主要的是还暗暗踩了赵诚,真是坏的很,偏偏赵郁笑得光风霁月,和众考生相谈甚欢,大家因此越发能察觉的两兄弟的差距来,就更愿意和赵郁交往了,与这样心胸宽广的人交往,心里也舒服。
庶出又能怎么样,人家有本事啊。
而那些察觉到赵郁这段话带来的意思的人也并不会讨厌赵郁,反而觉得此人事故圆滑,做事游刃有余光明磊落,一看就和旁的迂腐书生不一样,是内有乾坤,便心中升起了结交之意。
一个手持折扇十足风流模样的学子走向赵郁作拜,赵郁回拜,那人也不迂回,而是相当爽朗的大笑几声,道:
“在下永宁县池安,见赵兄一见如故,赵兄可愿与我等举子去茶楼喝壶热茶?”
赵郁抬头看到了这个名叫池安的人身后两个人,那两人言笑晏晏眼目清明,隐见风骨,便是一副风流姿态的池安也双目澄澈,毫无秽浊之气,可见是个真正心思澄明的读书人。
赵郁笑着点头。
“善。”
四人一同前往茶楼,那池安是本次县试第二名,而剩下俩人亦在前五之列,可见都是一群能认真读书的人,而赵郁与这三人相谈甚欢,等茶局结束已然池兄、孟兄、王兄的互相称兄道弟了。
槐舟原本也跟在赵郁进了酒楼,在一旁看着四人喝着茶讨论府试之事,后来聊着聊着又聊到府试之后有文会,想要邀请赵郁参加。
文会这玩意,必然是要作诗的,赵郁一听嘴角的笑容微不可察的僵了僵,槐舟在一旁看得分明,本来无聊的开始打哈欠,这一见就控制不住咯咯咯乐了。
“赵案首虽内有乾坤,但——不会写诗啊!”
槐舟促狭的声音让赵郁忍不住面露无奈,他婉言推拒了几次,可奈何池安热情的非要拉着赵郁去,赵郁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应下府试之后的文会之约。
四人作别之后,赵郁回家的路上还时不时叹口气,想到自己糟糕的诗文,总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立起来的人设摇摇欲坠,说不定等文会一过整个永宁县的举子都会知道本次县试的案首赵郁不会作诗的丑闻了。
槐舟原本飘在赵郁身旁,见他时不时叹一口气的可怜模样,心里也开始同情起来了。
“要实在不行,你就别去了呗。”
赵郁无奈的看了槐舟一眼,“我既已经答应哪能说不去就不去。”
说罢看着槐舟也跟着也愁眉苦脸的模样,便觉得好笑,于是反过来安慰她。
“不必这么担忧我,我便是诗才不行,但勉强也能作几首中规中矩的诗来,大不了大家也只会说我写诗一般而已,人无完人,世上总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人。”
他看的开,写不出诗就写不出呗,怎么滴还能靠写诗治国不成。
第一百二十章
县试后的第二个月, 也就是时年四月便要举行府试,考出府试的举子依然称之为童生,等考过院试才能称之为秀才, 而县试府试院试的首名都称为案首。
赵郁这两个月依然过的十分充实,再加上他因为帮县里书店誊抄书卷, 很方便的借此阅读了不少科举读物, 尤其是有些私下流传并不摆在明面上的考试重点小册子。
时下文人大多不屑于这种专门划重点的图书, 甚至一度扬言此乃投机取巧之道, 十分唾弃这种行为。
即便朝廷屡禁, 但依然会有流传出来, 只是文章署名都匿名,让人想抓也抓不着人。
而那些人顶着朝廷的压力还敢出这种书最核心不过是市场需求足够多,科举当官的诱惑对于读书人有多大无需多言, 以至于发展到后期但凡与科举沾边的书都能被无数读书人争相购买,而这些小书店也因此赚的盆满瓢满。
赵郁对于这种书并没有抱有投机的想法,但也因为受店家的要求抄了好几本类似的书硬生生的记住了里头的内容, 从而发现这些记录重点的文章也并非都是投机取巧之物, 相反那些著书的人对于此道总有独特见解, 有些见解连赵郁都为之赞叹。
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因为这段时间的被迫‘恶补’, 再加上赵郁的考棚金手指,在府试如期而至后他依然胸有成竹的踏入了考场, 开始了为期三天的考试。
三日后考院的学生陆续出来,依然能看到不少面如菜色的考生和被人抬出来的举子, 总之三天待考棚里对于任何人一个正常人而言都算是煎熬,而这样的煎熬他们未来还要经历好几次。
赵郁也出来了, 依然一身青色长衫, 头戴儒巾, 看上去似乎并没有遭受过多的艰苦,整个人比旁的举子体面许多。
槐舟和赵母看到赵郁皆松了口气。
赵母是看到儿子面色还好松了口气,而槐舟是看赵郁完好无损而松了一口气。
对于槐舟来说赵郁没缺啥就是好事!
赵郁同赵母一起徒步回家,而飘在赵郁身旁的槐舟却没有说话,赵郁同赵母说完便状似无意转头,实则眼含担忧的看向槐舟,唇间动了动似乎无声说着什么。
槐舟看得分明,赵郁是顾忌母亲没有出声,槐舟却能懂他的意思,她微微摇头,道:
“你还记得我之前‘劫富济贫’的事吗?”
赵郁神色正常的看向前方,然而头却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槐舟知道他在听,便接着道:
“那些被我接济的农人专门立牌供奉了我,而我靠着这些供奉能去更远的地方,但最近我发现我被困在永宁县并不是因为香火太少,而是就被困在这,不能去别的地方。”
槐舟一开始以为自己离不开永宁镇是香火太少,但随着那些人家每日不停的供奉,她依然在永宁县寸步难行,随之她渐渐反应过来不是她修为不够,而是她就是被困在了永宁县。
她有些气馁,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很影响她跟着赵郁升级好嘛!
赵郁闻言也是微愣,随后便趁着赵母买东西的空隙低声同槐舟道:“你能跟着我吗?”
槐舟点头,赵郁想了想道:“或许你可以靠我走出永宁镇,等过段时间我要去拜访老师,那时你便跟着我试试能不能走出去如何?”
槐舟闻言自然愿意的,甚至觉得赵郁说的很有道理,说不定跟着赵郁真能走出去呢,毕竟赵郁吃了她这么多槐花。
赵郁看着槐舟开心的样子,也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距离考完府试后的第三天,放榜如期而至,赵郁这会儿带着槐舟坐在一旁茶楼的二楼上,开窗就能看到对面的榜文,同行的还有池安三人,四人都是来看成绩的,但更多的是相约七天后的文会一事。
池安家在永宁县算得上十分优越,家中经商在当地属于巨富之家,而大魏朝也并没有禁止商贾科举出仕,也因此池安是整个池家改头换面的希望。
这次槐舟依然借着身份的便利飘去看榜,果然不出所料,赵郁依然榜上有名,府试第一,是为案首。
而池安的小厮彼时也看完榜回来兴高采烈的恭祝在坐各位皆榜上有名,他家公子位列第二,而第一则是县试案首赵郁。
“恭喜赵兄连中二元!”
池安心胸宽广并未因为屈居第二而不悦,相反十分开心同党能夺得第一的桂冠,甚至还想着若赵郁能再得院试第一岂不是连中三元,那真是十分风光的事。
槐舟心里知道赵郁确实会连中三元,算是十分厉害的了,而他后来没有连中六元并非赵郁才情不行,而是基于自身寒门出身背后无人支撑的考量,并不想太过于突出而引人注目。
要知道赵郁科考那会儿正值成韩两王交手最水深火热的时候,而彼时若是出一个连中六元的状元,两王的目光自然会聚集在赵郁身上,俩人八成会出手拉拢赵郁,但赵郁只有一个王爷却有两个,他们必然不希望如此出众之人到对家手里,那么最后遭殃的只会是赵郁。
他没有足够的政/治/资/本,根本无法和成王韩王对抗,最后只能成为权利之下的炮灰。
这是赵郁自己的考量,而作出这样考量时的他还是个籍籍无名的举子,却能将时局看得如此明澈,可见他心中自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城府。
对于赵郁来说,能连中小三元已经足够,再多便是过犹不及了。
因为池安不停地在赵郁耳边叨叨文会的事,说此次文会有上一届县试府试案首参加,更有院试第一,上届院试第一是被称之为永宁三才子之首的孙仲。
孙仲在这批学子中颇得赞誉,赵郁自然是不认识这个孙仲的,为了届时不失礼他还特意去书店借阅了孙仲的诗文集,确实有几分才气,这永宁三子之首的名头也是实至名归的。
赵郁自己写诗不行,便十分敬佩写诗厉害的人,这一本文集看下来,他心里对这孙仲更是多了几分好感,常言道见字如人,这见诗自然也是如人,赵郁还同槐舟说这个孙仲胸有气魄,未来必然有所成就的。
槐舟回忆了一下,《大魏首辅》的故事中确实有提到一个叫孙仲的人,昭明二十六年二甲进士出身,比赵郁晚了三年,后来被外放做官也因此避免了京中风云之事,稳扎稳打的做到了封疆大吏的位置,更是在后来赵郁被韩霏雁陷害时出手相助过,只是彼时他还只是个人微言轻的知州,终究抵不过韩王势力。
文会的日子如期而至,赵郁甚至少有的换了一身蓝色交领道袍,因为还未及冠便只戴了个时下读书常戴的襆头,一身书卷气,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读书人。
槐舟看来看去觉得赵郁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身姿,等他长大得更好看,怪不得书中后期赵郁位极人臣时,还有人称他为‘玉面宰相’,可见对赵郁的颜值有着深切的肯定。
赵郁被槐舟盯得有点不习惯,还犹疑的问她,“可有哪里不对?”
槐舟连连摇头,甚至竖起大拇指夸赞,“没有没有,很好!非常好!你肯定会是这次文会里最好看的小郎君!”
即便知道槐舟夸人总喜欢夸大事实,但听她如此夸赞赵郁还是有点儿难以为颜。
“倒也不至于……”
“至于的!”
上一篇:我那厌世老祖宗爆红了
下一篇: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