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醋百骨
她揍人用的都是暗劲,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来。
将容衍上下打量:“出去一趟,好像是改变了不少。”
视线在他腰间那把剑上转了圈,萧苒眸色渐暖:“都说少年的成长要么是为了抱负,要么是为了姑娘,我们小容衍是哪一样?”
第二百八十六章 朕还得谢谢他
方才被故意刺激都八方不动的容衍脸色微红,萧苒便不需要他再回答:“可惜这次没见着,也不晓得你那皇帝老子是屁股着了火还是怎么滴,这么着急催我们回去。”
容衍轻咳一声:“萧姨,等我们把严律送回去,你能不能再陪我去一趟福缘村?”
萧苒单边挑眉眼神戏谑:“要带聘礼吗?”
她本是想逗逗这个长大后就一本正经的少年,哪知他却认真道:“要。”
哎呀呀,铁树开花啦。
这是好事儿:“要我陪你准备吗?”
容衍略有些羞却坚定地点了头。
萧苒一拍大腿:“好,到时候我认她做干女儿。”
即便他再不受宠,身为皇子,想娶个没身份的小丫头只是天方夜谭,但要是有萧将军义女这个身份,一切便顺理成章了。
容衍原先也是这么打算的,没想到萧姨却主动先提了出来,他恭敬行了一礼,萧苒也受了下来,这之后,大军重新集结在皇城外,在没有惊动百姓的情况下,入了城。
皇城之内,勤政殿上,身着明黄龙袍的皇帝似笑非笑看向皇后,皇后自信起身:“陛下放心,我严家向来家风严明,怎么可能中饱私囊,严大人就是忙着给您准备惊喜,一时不查才被人蒙蔽。”
皇帝的笑像是被刻在脸上,看似温情,细瞧,却找不到温度。
“既然是被人蒙蔽,发现后又为何不曾上报呢?”
皇后立刻跪下:“陛下明鉴,此事若是传开,定会让罗州百姓惶惶不得度日,说不得还会引起民乱,严大人也是位大局着想……”
皇帝的笑容转淡:“这么说,朕还得谢谢他?”
皇后身子一僵,顿时爬跪在地:“臣妾不敢,臣妾有罪,若不是臣妾私底下吩咐严律替臣妾办事,他也不会……”
皇帝好整以暇:“哦,这么说来,此事还与皇后有关?”
皇后背后冒出冷汗,这几年皇帝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严家势大,他定是早就看不惯,这次逮着机会也定会借题发挥。
正因如此,他们才要想办法保住严律——那是严家的脸面!
皇后只管认错,却始终半字不提那“惊喜”究竟是何物,这倒是让皇帝切实地升起好奇心——究竟是什么东西,会让皇后和严党笃定他会为此赦免严律?
就算找好了替罪羊,严律治下不严险成大祸也是不争的事实,除非发生奇迹,否则日后朝堂上必然没有此人说话的余地。
将皇后扶起来,皇帝叹口气:“罢了,看来只要是皇后打定主意不让朕知道的事,朕再问也无用,那朕便安心等着老三回来。”
皇后被这句话说得心惊肉跳,起身的动作都不那么流畅:“是,臣妾告退。”
皇帝将人扶起来后就转身走向案几继续处理政事,似乎并未看见,方才也当真只是随口一说,皇后走时眼皮却蹦个不停,回到凤栖宫后忍不住招来亲信再三确认。
“严律那里,果真万无一失?”
此人连连点头:“娘娘放心,严大人行事缜密,早将‘种出新稻种’的农田以及各种证据准备好,稻种也秘密送到京城,虽然那福缘村知情者甚广无法全数灭口,但谁规定他们能种出新稻种,旁人就不行。”
“至于那些官员,呵呵,听说严家威名后,早就老老实实都闭了嘴,除了那沈从筠谁也不敢继续追查……”
皇后可算找到了情绪发泄口:“沈从筠?和陈庸一样,都是陆沉那老不死的弟子吧?如今朝堂上,也就他那一派的蠢货敢与我们严家作对。”
“等到太子登基,哼。”
不多时后,容衍和萧苒带着严律来到皇帝跟前,严律一改路上那欠扁的从容,眼泪都恨不得要滚出来:“陛下,臣有罪!”
这装腔作势的德行看得萧苒作势欲呕,皇帝却很习以为常地坐下:“哦,那仔细说说,罪在何处?”
严律这一路上早就将说辞翻来覆去推敲清晰,一番慷慨陈词将罪责统统推给他的通判,之后总结道:“臣治下不严,忙着旁的事,没能约束手下,才造成堤坝建造款被奸人中饱私囊!”
皇帝淡淡问:“哦?严爱卿的意思是,这都是你那通判的错,与你无关咯?”
严律的脑袋“咚”一下砸在地上:“臣不敢,都是臣的错,还请陛下发落!”
皇帝好整以暇看他演了会儿才慢悠悠问:“那你觉得怎么发落比较好?是秋后问斩还是发配充军,亦或是株连九族?”
严律“啊”了一声,有些怔愣。
皇帝猛然间寒下脸色:“少在朕面前惺惺作态,有话说话,再给朕玩这一套欲擒故纵,装出一副欲言又止的德行,就直接滚去刑部大牢等着掉脑袋,你那说不出口的话,大可留着同阎王去说。”
严律久不见帝王威严,瞬间被吓得跪倒在地,那声音瓷实得萧苒感觉他膝盖骨都得裂开,差点没忍住喊再来一次。
“罪臣,罪臣其实偷偷在为陛下种植新稻,那新稻的亩产量能够达到每亩地千斤之多,是普通稻种的三倍以上,罪臣,罪臣是因为太过专注于那新稻种,所以才会,才会一时失察,被,被那通判钻空子贪墨银两,差点造成堤坝崩塌,但是罪臣发现此事的时候就立刻进行补救,所以那大坝才会至今无碍。”
原本拿来邀功的话被皇帝这么一吓唬,顿时成了求饶,严律抬头看了默不作声的皇帝一眼,立马补充:“罪臣犯了大错,但并非故意隐瞒不报,是因为查验后发现堤坝的问题不大,可以抢修,又怕此事散播开后会引起民乱,这才,这才……”
脑子被吓糊涂,他忽然想不起来那个词儿。
萧苒轻咳一声,提醒他:“知情不报?欺上瞒下?”
她一拍手:“欺君之罪!”
严律冷汗淋漓,幸而皇帝已经被他的话成功吸引:“你说亩产多少?”
严律心绪略平,冷静下来:“回陛下,保守估计,亩产能达千斤。”
和那些酒肉昏君不同,夏帝看重农事,所以对于粮食的产量这种数值早就门清,严律的话实在颠覆常理,饶是他也不由得有些激动。
第二百八十七章 我们年轻人身体好
严家是什么德行,这天下了解的人中,他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他们沽名钓誉,虚伪至极,坏事做尽时,偏还要担个善名。
用坊间的话来说,那真真就是当了那什么还要立牌坊。
这样的人敢用子虚乌有的谎言搪塞他,所以他清楚地知道,严律敢以此当免死金牌,至少证明那新稻种是真实存在的。
亩产千斤代表了什么?代表他大夏子民从此不用再饿肚子!代表大夏繁荣昌盛,长治久安。
不得不说,若严家真能拿出这样的东西,即便他视严当为眼中钉肉中刺,也愿意绕他们一回。
皇帝眯起眼:“你该知道欺君之罪是什么下场吧?”
自以为找回节奏的严律跪伏在地:“陛下明鉴,臣句句实言!且那能产千斤的新稻种,臣已经派人送回京城!”
始终未曾开口的容衍终于赏脸般瞥他一眼,严律看不出他眼底嘲讽,还觉得自己将了他们一军。
“陛下,罪臣自知犯下大错,不敢奢求陛下原谅,只求在责罚罪臣之前,能将那稻种和种植记录献与陛下!”
皇帝眸色微动:“准。”
目的达成,事情也在按照计划的那样发展,严律不信此等大功换不来陛下从轻发落——总归那堤坝不是也没出问题么。
他不由得意朝容衍和萧苒瞥去,可那二人竟仍不动如山,别说挫败,就连丝毫表情变化也欠奉,那粗鄙的萧苒更是张嘴打了个哈欠。
他心头猛跳,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可究竟是哪里?
他到京城的路上这二人忌惮严家和皇后娘娘,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了不得就是在皇城外动了回手,如今稻种顺利到达,陛下也果真被新稻种吸引,至今都不曾提过降罪之事,看起来没问题啊……
既然要去严家取稻种,皇帝就让容衍和萧苒先各自回去,萧苒却大喇喇直接道:“别啊陛下,我们年轻人身体好,就算连续赶路二十来天也不会撑不住。”
与她属于同一辈人的皇帝:……
萧苒指向严律:“可臣与殿下千里迢迢将严律押回来,要是不听完他如何狡辩……陛下是了解臣的,臣做事向来有始有终,若是不知后事如何,臣这心中不定,别说是休息,臣怕是要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皇帝头疼,摆手让她打住:“行了行了,德子,带萧将军和三殿下去换身衣服,再吩咐御膳房做些吃的。”他瞪了又要开口的萧苒一眼:“等严家的人来了,再宣他二人过来。”
萧苒很给面子地谢主隆恩,随后招呼着容衍就走了,经过严律身边事还“不小心”甩袖子抽了他一下,辣么巧,就抽他嘴上了,又辣么巧,严律的门牙就掉地上了。
杀伤力不大,但侮辱性很强。
出殿后萧苒就捏着拳头说:“早知道就该打断他的腿。”
容衍好笑道:“真打断腿,不用严律告状,父皇都该发现了。”
萧苒呵呵:“你以为现在这样你老子就看不出来了?好歹与我同出一门,虽然功夫没我好,但那点暗劲还是看得出来的。”
容衍怔了怔,萧苒又道:“也别以为你老子是惦记什么师门之谊,他不过是觉得我没心眼的样子更让他放心罢了。”
走向皇城大门的萧苒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有一天,对着曾经的师弟竟要这般耍心眼。”
世人只道秦家长女骁勇善战,是个威猛的将军,有些嘴碎的,还要背后嚼舌根,说她只知舞刀弄枪,粗俗愚蠢。
简直是笑话,她能行兵布阵,大败蛮疆外敌,那些蠢人竟质疑她的聪慧?
容衍从小不受重视,就连皇帝给皇子们请的太傅也会有意无意忽略他,可以说他成长到如今的模样,九成都是萧苒功劳。
她管他吃喝,教他学问,热了管他贪凉,冷了给他添被,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他虽叫她“姨”,心里却早就将她当做母亲。
皇帝派人去严家取来“新稻种”时,容衍和萧苒已经吃饱喝足,甚至还小憩了一会儿,相比于二人的容光焕发精神饱满,在勤政殿跪了将近两个时辰的严律腿都麻了。
起初他不明白,从皇城到严家来回也就一个时辰的路,若是派去的人手脚利索些,来回两三趟都够了。
后来慢慢反应过来,陛下是故意的。
这两个时辰,严律跪着,皇帝坐着,奏折批改了一本又一本。专心处理政事的皇帝似乎早已经忘了严律的存在,后者腿疼腰酸,被萧苒揍过的地方更是一阵阵说不出的难受。
他在心头暗骂那武妇手黑,想抬头看皇帝又不敢,豆大的汗珠顺着脑门往脖子里钻,很快就打湿了衣襟。
严律觉得度日如年,在勤政殿跪着的两个时辰似乎比被押解进京的十多天还漫长,终于好不容易等到皇帝开口,他说的却是:“这稻种的事,严爱卿倒是瞒得严实。”
严律咬了口舌尖让自己保持冷静保持清醒:“陛下明鉴,臣起初不说,是因为担心白忙一场种不出来,这不,稻田里刚计量好收获,臣就将折子写好准备呈上,奈何……”
他小心翼翼挪了两下膝盖,感受到被虫蚁噬咬般的麻痒,却根本不敢表露,然一个满是嘲讽的声音忽然响起:“参见陛下。”
是萧苒和容衍。
萧苒板着脸,将容衍往身后拉了拉。
“哟,照严大人这话的意思,是怪我们抓你抓的不是时候咯?”
“那依严大人高见,您觉得什么时候合适?是大水冲垮了罗州百姓的家,民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时,还是您调任离开,事不关己后?”
“看来严大人对我们很不满啊,可是怎么办,我与三殿下乃是遵皇令行事,要不然下回抓你之前,先和你好生商量商量,得到你的同意再说?再不然,以后陛下写圣旨之前也先问问你的意见?”
这话相当诛心,严律连忙磕头:“臣不敢,臣万万不敢,陛下明鉴,秦将军这是血口喷人!”几次下来,那额头就硬生生被他磕出了血。
萧苒哼了声,见好就收,在皇帝面前,还是要注意些分寸的。
在严律慌张的声音里,外头来回报,稻种已然送到,皇帝将手中笔和奏折放下,看了身边大太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