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醋百骨
不过她也明白作为一个农家女,她不该表现得太过平静,所以当使臣带着他们来到皇城外,潇潇还是恰到好处地做出了一副没见识的模样。皇城内宫殿巍峨气派,磅礴大气,也的确是她没见过的。
使臣心满意足前去通报,让二人留待传唤,沈县令问潇潇:“紧张不?”
潇潇猛点头:“嗯!”
可沈县令怎么觉得她在骗人呢,甩甩头将这念头扔开,怎么可能,她一个小姑娘,头回进京头回面见圣上,怎么可能不紧张?
他贴心地从怀里拿出个东西:“喏,这是公孙神医给的清心露,要是感觉头晕目眩,进去前先吸两口。”
潇潇懂了,大概就是和风油精一个意思,提神醒脑用的。
她也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礼尚往来道:“喏,这是方才路边买的豌豆黄,都快饭点了,要不吃点儿垫垫?”
沈县令:……
作为一个严肃的臣子,沈县令道谢并且婉拒,潇潇只好自己一小口一小口吃完三块豌豆黄,然后评价:“干了点儿,也甜腻了点儿,可惜没有茶。”
哎,可惜路边没有像她家“缘来是你”一样的乳茶铺子,不然外带一杯岂不美得很?
沈县令眼观鼻鼻观心,站得笔直等待皇帝召唤,这一等,就足足过去一个时辰。
倒不是皇帝故意把人晾着,而是方才边关传来急报,运送的粮草被烧大半,他正大发雷霆。
內侍终于出来时,潇潇和沈县令也看到了满头大汗如蒙大赦从勤政殿跑出来的大臣们,他们脚下生风,一心只惦记赶紧回家,所以都没注意到站在旁边的潇潇二人。
走进勤政殿,潇潇按照使臣教的那样,全程低头,绝不因为好奇窥视天颜。
皇帝的问题都由沈县令来回答,来之前他们已经通过气,关于和袁先生见面的细节,以及袁先生的样貌谈吐,说了什么话,又是怎么将稻种留下,统统仔细描述了一遍。
皇帝意犹未尽:“如此说来,这倒是位视金银权力如粪土的世外高人。”
第二百九十四章 宫中赏赐
他又看了眼潇潇:“沈爱卿又是怎么会想到让一户农家种这稻种?”
沈县令弯了弯腰:“臣不敢欺瞒陛下,其实遇到那位袁先生之后,臣并未相信新稻种一说,因为那产量着实天方夜谭,是以臣只当这是个玩笑,并未说与他人听。”
皇帝表示理解,若不是东西送到跟前,且有切实记录和三皇子容衍担保亲眼所见,他也不信。
沈县令又道:“恰逢宁家当时刚刚分家,日子过得比较艰难,旁人家都已经将水稻种下,唯独他们家还未凑齐稻种,臣就顺手将种子给她。”
说到这里,他略显尴尬地轻咳一声:“当时,臣有些想逗弄孩子的心,就将新稻种的故事说与这孩子听,没曾想她当了真,回去后见家里已经凑齐稻种,还偷偷将它们给换了。”
皇帝本来心情挺糟糕的,听到这话,表情还松快了些:“那还真是阴差阳错。”
经过陆院长的回炉教导,沈县令现在很明白为官之道,该拍马屁就要拍,于是语气诚恳道:“应该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是老天在庇佑我大夏。”
皇帝眉头彻底松开,他看看沈县令,又看看潇潇,实在不明白这两个看似毫无关联的人怎么会有交情,于是他就问了。
沈县令老实道:“因为她有一手好厨艺,犬子颇好口腹之欲,在集市上买了宁家的咸菜,自此结缘。”
九分真一分假,说的话才更加天衣无缝。
皇帝其实早就查过,对比交上来的情报,也就没有生疑。
稻种是旁人送的,所以沈从筠那里也没有培植过程,更不知是如何研究出这新稻种。
起初不信,所以既未与旁人说,也没报给朝廷,直至收获发现惊喜。
听起来合情合理,唯一可惜的就是,因为不曾重视,居然让宁家用中田种了新稻种,不然又得多出多少种子来。
皇帝抱着期待问:“那位袁先生,可曾再出现过?”
沈县令摇头:“自初见之后,臣就再也没遇到过他,事后寻找,也并无收获。”
“臣想着,他或许并不想被打扰,便也作罢。”
“总归这稻种已得,只要再种出来的仍然高产,即便不去寻找袁先生,三年之内,大夏也再不会有吃不饱的百姓!”
皇帝一拍龙案:“好,好一个‘再不会有吃不饱的百姓’!若此愿当真实现,沈爱卿当获头功!”
随侍在旁的德公公呼出一口气,陛下总算舒展开眉头。
又聊了些关于稻种的事后,皇帝才注意到沈县令旁边那安静的女娃娃:“这就是沈爱卿说的宁家人?”
沈县令说:“正是,宁家大儿子在准备院试,其他人要继续帮着伺候秋稻,就让女儿作为代表随臣进京。”
皇帝倒是没计较宁家让个女娃进宫,只问:“你家种稻有功,想要什么奖励?”
潇潇想了想,还真就答了:“银子?”
皇帝一愣,随即大笑出声:“你这女娃倒是实诚。”
他见过各式各样讨赏的人,也见过故作高尚的虚伪面孔,像她这样直截了当说出要求的,还真是头一遭。
沈县令都为潇潇捏了一把汗,殊不知她早在使臣的提醒下知道,陛下最不屑装腔作势之人,最近宠幸的,也都是些直臣。
皇帝又问:“除了银子,没其他想要的了吗?”
说这话时,没人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凛冽。
潇潇做沉思状,然后说:“田地?”
沈县令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哎哟喂你这个宁丫头,陛下问,你还真就敢答,答就算了,你还加码?
皇帝又笑了会儿:“确定就只要这些?”
潇潇毕恭毕敬:“回陛下,是的,我家是种地的,所以我能想到的奖赏就是有地种,有银子花。”
皇帝托着下巴:“朕听说你家有位哥哥在读书,怎么不替他求些什么?”
潇潇还带着稚嫩的声音说:“可是读书得自己读,功名得自己考,也没什么可求的,还是吃饱喝足比较好。”
……
几天之后,福缘村的官衙传来京城的旨意,赐宁家良田百亩,黄金百两。
放在京城,这赏赐听着或许还没什么,但落在福缘村,那可是破天荒头一遭,不过这旨意下来之后,宁家人还是犯了难,难在这百亩良田往哪儿安。
福缘村到底只是个小地方,百亩良田不是说凑不出来,但那肯定东一茬西一茬,连不到一起去。
报信的史官给宁丰年带了封信,信里潇潇提议要县城的地,最好也在那买个宅子,这样今后哥哥读书就不用来回跑这么麻烦。
后半段理由太有说服力,宁丰年没想太久就应了,毕竟每天看儿子起早贪黑赶路,确实太过辛苦,于是送走报信人之后,村民们争相前来报喜,曾与宁家有过合作的陈宽和王鹤他们也纷纷预约报名给他种那百亩良田。
宁丰年从前做梦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变成大地主,做梦都笑醒好几回,笑着笑着,又忍不住感慨:“潇潇果真是我们宁家的贵人啊。”
只是这“贵人”女儿一去多日,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因为早就知道京城路远,此行也相当重要,宁安生做好了考前她赶不及回来的打算,他倒也并不觉得失望,想今后少别离,就要今日多努力。
在家人的悉心照顾和老师的耐心教导下,宁安生求知若渴,虚心若愚,枕典席文,手不释卷,但也没忘了保证足够的休息,时不时,也会在眼睛酸涩时,替妹妹照顾照顾她种在院子里的那些花。
这时,潇潇正在沈家人热情地带领下,逛街去也。
京城才叫真的繁华,其热闹程度,看得潇潇分分钟想买铺子开店。
沈县令的赏,陛下还没想好,而且他还突发奇想,让沈县令每天进宫教他种地。
皇帝发了话,沈县令只好硬着头皮上,所以潇潇就只能在沈家再住些时日。
沈家人大部分都挺欢迎潇潇的,尤其是在她为大家做了回点心之后,只除了一位爱穿黄衣服的姑娘。
这姑娘姓顾,顾家和沈家是世交,所以两家的孩子经常在一起玩,潇潇发现别人都在抢她做的云朵糕时,只有这位姑娘吃着自家带来的点心,还满脸气愤,潇潇去问,这姑娘就冷哼一声扭头不理人。
第二百九十五章 咱用什么名目揍他
潇潇哪是那等热脸贴冷屁股的性格,索性也忽略她,只同旁人玩耍。
沈家人丁兴旺,儿子女儿一大堆,沈天赐光是堂兄堂姐就五个,底下那些弟弟妹妹还在时不时往外蹦,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过节吃饭,娃娃们就能自成一大桌,过两年兴许还得加一桌。
一群小兔崽子在家闹腾,就连亲生爹娘都嫌弃,故而一听他们要出去玩,那是立马给银子给仆从备马车备点心,分分钟轰出府去。
公子小姐们也不觉得自己讨人厌,一窝蜂地就冲了出去。
今儿个大家要去马场玩,京城的公子小姐大都要学马术,若是谁家后生见马怂,说出去是要被人笑话的。
用沈县令他爹沈相爷的话来说,只要完成了该完成的功课,哪怕他们皮上天也不必受罚,沈相言出必行,所以沈家娃娃虽然多且皮,但该有的本领谁也没落下,到马场没多久就骑着各自的小马驹开始玩闹。
潇潇原以为他们玩嗨了之后就会忘了自己,没想到跑完两圈居然就三三两两回来,这个说要教她骑马,那个说要带她选马,孩子们的热情太高涨,潇潇都找不到拒绝的机会,稀里糊涂就被拉去了马棚。
这里有威猛神气的高头大马,也有温顺乖巧的小马驹,孩子们拥着潇潇去看小马驹,还你一言我一语给她出主意。
这个说红色的好看,那个说棕色的跑得快,可潇潇的目光却转向旁边。
一群马场的伙计正朝这里涌来:“要生了要生了,这母马要生了!”
孩子天生好奇心重,闻言也呼啦啦跟了过去。
伙计们认出这是沈相家的公子小姐不敢阻拦,只好给他们让开个道,再小心护着防止他们受伤。
“诸位祖宗哎,可千万别再上前了,母马怀孕生产时的脾气暴躁,小心它发狂踢人啊!”
沈家公子小姐们还就真没上前。
不过在这家马场看马的可不光是沈家人,另一处的大小主子听见动静,也一窝蜂涌来,他们却没沈家娃娃们那样听得进劝,各个只管往前窜,就在这混乱之中,潇潇感觉自己被人推了一把,顿时就从人群中摔出去,直接倒在了母马跟前。
四目相对,潇潇看到母马的动作,也听见了身后惊呼:“不好,它要扬蹄子了!”
千钧一发之际,潇潇当然要用出空间掌控能力,这母马扬蹄的动作还未起头就卡住,潇潇也看到个鹅黄色身影猛地朝她扑来,然后抱着她滚了好几圈,直到远离危险范围。
“你是不是傻啊,都不知道跑的吗?”
顾小姑娘气急败坏叉腰,刚数落完潇潇就“哎哟”一声,发现自己的脚扭了。
这姑娘相当注重形象,每次出现都是环佩叮当,衣着精美,可这会儿灰头土脸泪眼汪汪,潇潇竟更觉得可爱。
她走过去捏住顾小姑娘的脚腕:“谢谢你救我啊,不过你不是讨厌我吗?”
顾小姑娘撅起嘴忍着不哭:“我是讨厌你,谁让天赐哥哥特意写信让照顾你,他都没让人照顾过我!”
“他还夸你做的点心好吃,以前他都说我做的点心才是天下第一!”
潇潇眨巴眼等下文,她又说:“可天赐哥哥都说了要照顾你,要是没照顾好,我怎么和他交代?”
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潇潇如是想着,然后手下一掰,只听顾小姑娘猛地惨叫出声,几乎都想伸手打人了:“你怎么恩将仇……哎,不疼了?”
潇潇起身,面上带笑,眼底带霜地看向人群。
刚刚的事不是意外,有人故意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