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醋百骨
每一处都对得上,二狗子哑口无言。
这会儿二哥已经给潇潇大概讲了下二狗子的生平,在听到他和宁二叔相熟,且得到挖河道的名额是因为顶替他家大哥,潇潇摸摸下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她将人参塞进怀里,又拿出来,接着用参须戳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二狗子,二狗子不干受扰,但那贪婪的眼神就是直勾勾盯着人参,舍不得挪开。
“喂,”潇潇笑嘻嘻问:“你想要这个啊?”
二狗子心说这不废话么,他家土里刨食,一年都存不下来几个铜板,这根人参能让他少奋斗多少年?说媳妇儿的本钱不也有了!刚刚那有钱公子都说了,这玩意儿七十年份的,七十年份啊,这不得值个五十两银子?卖了它没准这辈子吃喝不愁!
潇潇笑得越发灿烂:“要不这样,你如实回答我两个问题,要是答案让我满意,我就把它送给你,而且不追究你闯进我家的事儿。”
二狗子瞪大眼:“说话算话?”
潇潇点头:“当然。”
二狗子立马来劲了:“那好,你问!”
明明还保持着四脚朝地的姿势,脸也还被人踩着,他居然已经开始得意——这蠢丫头肯定是没见过世面,不晓得人参的贵重,他得在他们家大人反应过来之前把东西拿到手赶紧跑。
包括沈县令和老宅众人在内,所有人都很好奇潇潇想问什么,只见她颠着手上的东西,语气稀松寻常地问:“你是怎么顶替你大哥获得挖河道名额的?”
二狗子愣了一下,眼神慌乱,吞吞吐吐:“啊,就,就巧合呗,正好我大哥受伤,那名额总不能浪费了不是。”
宁安生忽然想到什么,本想劝潇潇别跟二狗子做这亏本买卖的话就都咽了回去,还拉住了爹娘和弟弟,宁安回本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大哥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潇潇站起身叹了口气:“看来这买卖是做不下去了。”
二狗子急了:“哎哎哎你别走啊。”
潇潇把人参抛着玩儿:“你不说实话,我可报官去了啊,说具体点,这个立刻送你,放心,我爹娘哥哥都听我的,不会反悔。”
二狗子心想等他拿到人参就跑路,换个地方过逍遥日子去,五十两呢!宁二那抠门玩意儿也只许诺二两银子而已,说就说,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大哥是我打伤的,爹娘偏心,说大哥上工的钱能不交到公中,我大哥婆娘和儿子都有了,我还没娶到媳妇儿呢,这工钱自然该让我领,所以我就,嘿嘿,趁我大哥不注意,在他修屋顶的时候把他给推下去了!”
好不容易得来的名额,爹娘舍不得扔了,自然只能给他,结果他方才知道,爹娘给他换名额的时候居然偷偷记成了抵消徭役,呸!他要的是银子!徭役得大哥去,管他屁事。
注意到家人震惊模样,潇潇将参放在二狗子眼前。
“第二个问题,你这招,是从哪儿学的?可别告诉我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我会问,自然是早就知道答案。”
她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人参”,对他说:“你说完我就请踩着你的大哥收脚,这东西,我也能替除了老宅之外的所有人保证,不与你抢。”
二狗子狐疑抬头看她,他对宁家这丫头唯一的印象就是宁老二说她逆来顺受,怎么打骂也不敢吭声,今儿一看有点不是那么回事儿呢?
另外,这丫头说她已经知道了?那就是宁老二自己已经说漏嘴了呗,怪不得家里头打成这样,他嘿嘿一笑。
“既然你都知道了,也不缺我这一嘴。”
宁二叔心头怦怦直跳,立马要冲过来阻止,潇潇早注意着他的动作,但不等他开口,容衍已经抽出云亦佩剑掷出,剑尖入土三分,就直直插在宁二叔两腿之间摇晃,魂飞魄散之际,他听见少年清冷的嗓音:“安静听着。”
二狗子这么一看,更觉得这就是秋后算账,张口便道:“自然是跟你家这位好二叔学的咯。”
宁丰年感觉有道雷劈在脑袋上,炸的他旧伤处嗡嗡作响。
宋氏也双脚一软,眼前发黑。
宁安生宁安回两人忙上前扶好爹娘,但他们的眼睛也都在冒火。
最平静的还是早知事实的潇潇,她干脆将“人参”又塞回二狗子怀里,还当真请云尔松开了他:“哦?怎么学的呀?”
说不说都无所谓,反正二叔干的事儿已经板上钉钉藏不住了。
二狗子从地上爬起来,拿袖子随意擦了擦脸,就把怀里的东西拿出来左看右看,顺便说:“还能怎么学,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么,你二叔当短工那差事不就是他趁夜黑风高砸了你爹的头得的?”
此言一出,缠绕在宁丰年头顶那炸雷似乎却安静下来,他看向并不意外的爹娘,内心竟一片平静。
反倒是宋氏气得眼泪直掉,不久前她还担心当家的和儿子在县令面前打了人不合适,现在只觉得打轻了打少了打得太留情面了!那狼心狗肺的东西!
潇潇抱着娘安慰,但心里其实挺高兴的,长痛不如短痛,要痛就痛个彻底,痛个没有转圜余地,就这一点来说,二狗子出现得很妙,抓住他的阿衍小哥哥更是功不可没,回头必须好好犒劳!
眼看这事捂不住了,宁老太和宁老头哆嗦着替儿子求饶:“县,县太爷大人,这,这是误会,误会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活得好好的
沈县令关键时刻很有魄力,即便微笑着,也能叫心中有鬼之人不敢造次:“误会不误会的,待本官将人带回县衙,一审便知。”
宁老太急了:“还,还要带回县衙?”那岂不是又要打板子?
“这,这就是兄弟间打闹,没必要去县衙吧?”
这话当然没人接,宁老太慌张之下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宁丰年:“老大,你说句话,你快告诉县太爷大人,你和你弟弟就是闹着玩儿的,对吧!”
宁丰年拳头捏得很近,掌心都能感觉到刺痛。
“娘,我当时差点就死了。”
提到往事,宋氏更是泣不成声,不光是她,就连宁安生宁安回兄弟俩也情绪外露,红了眼眶。
可宁老太皱着眉,说的却是:“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
院子外头早就围了一大圈人,村民们不过饭后闲着出来逛着消食,谁曾想会听到这样的惊天八卦,惊呼声一阵紧跟着一阵就没停下来过,这会儿他们都不晓得该先诧异哪件事。
一旁抱着人参的二狗子本来想开溜去奔向他的新生活新希望来着,这会儿忽然被两名陌生男子一左一右拿剑架在脖子上,都不晓得该做什么反应了。
“县,县太爷?那是县太爷!?”
完了完了,原以为就是在宁家跟前随便说几句,结果外面围了一圈人就罢了,院子里居然还有个县太爷!
他推他大哥那事爹娘都不管了,县太爷不至于管那么宽吧?
但他忘了,今日被抓本就不是因为伤人东窗事发,而是因为去宁家偷盗。
沈县令大手一挥就给他安排了牢房号,他不安分地大骂宁潇潇诓她,潇潇却道:“我没撒谎,我们家和小哥哥家的人都没拦着你走,你该不会认为我区区农家女,还能替县令做决定吧?”
说的真踏马让人无法反驳!
“不过,”潇潇又道,“看在你替我们揭穿二叔丑恶嘴脸的份上,这东西,我可遵守诺言送你了。”
二狗子又紧张又害怕又激动,表情也风云变化,看着不像个正常人,潇潇被容衍轻柔拉开,宁安回不大乐意地说:“这么贵这么好的东西,真给他啊?”
潇潇正经脸:“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当然要说话算话啊。”
然后小声在二哥耳边说:“那就是个树根,我在顶头临时掐了个疤。”
宁安回真想给妹妹竖个大拇指,他就说妹妹那么聪明,怎么会在银子的问题上犯糊涂。
就在旁边的李慕言对柳掌柜口中说的“小机灵鬼”算是有了个详细的概念,也开始理解柳掌柜说最好想办法把人留在李家的原因了。
旁人分不清树根和人参,慌忙偷盗的二狗子睁眼瞎没机会细看,他这见惯了好东西又是人参前主人的,还能看不出来吗?不过这丫头也真是有趣,竟还随身带着奇形怪状的树根。
宁老太恼羞成怒下本着老娘不好过你们也别想舒坦的原则,干脆同沈县令说:“既然要追究,那请县太爷也追究宁丰年今日打人之事!瞧瞧我们丰才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外头围观的村民齐齐发出惊讶的呼声,他们也算是服了宁家老太,七嘴八舌嚷嚷:“宁老太婆你怎么好意思哦,你家二儿子被打分明是他自找的!”
“就是就是,一天到晚屁事不干,就知道惦记人丰年家的东西,呸!废物玩意儿!”
潇潇是听得挺开心的,但宁老太和宁老头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沈县令走到他们跟前:“要罚你大儿子是吧?”
宁老太仿佛听见天籁,连连点头,沈县令嗤笑一声:“好啊,那就罚他从此与你家断交,再不相干,今后你们这一家子任何人去大房,都算恣意生事心怀不轨,若是再让人抓住挨打,都是活该,如何?”
宁老太眼前发黑:“这,这算惩罚吗?”
沈县令反问:“这不是你方才一直在叫嚣的吗?怎么本县令按照你的要求判了,你又不满意,要不要将本官的乌纱帽让与你,你来判案?”
宁老太再蠢也知道自己惹怒了县令,当下被同样惊恐的宁老头按着脑袋跪伏在地:“草民不敢,民妇不敢……”
沈县令就任这些日子见过了市井刁民,怎会让宁老太区区泼妇带了节奏,有条不紊安排人将鼻青脸肿的宁二叔和两个同伙一并带走后,他一甩袖子,仿佛和潇潇他们家不熟似的大步离开。
潇潇明白这是要避嫌,可他不知道沈县令内心苦涩——身份曝光,今后想像个寻常人来蹭饭怕是不能了。
这讨嫌的宁家老宅。
“全都收押,关在一起,那什么二狗子手上的‘参’,也让他一并带进去。”
人都走散了之后,落针可闻的老宅院子里响起吱呀一声,关了许久的两扇门接连打开,眼神迷糊的宁小叔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问:“什么时辰了?刚才吵什么呢?”
宁小姑则涂脂抹粉矫揉造作好些会儿才诧异问:“来相看的那几个公子呢?”
宁老太心力交瘁,恨不得抽她一巴掌:“公子什么公子,你哥被县太爷带走了!”
宁小叔紧皱眉头:“二哥犯事了?怎么偏偏在这节骨眼上?”
宁老头连连叹气:“这可怎么办……”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县衙大牢里,三个臭味相投的昔日伙伴大打出手,三败俱伤后宁二叔和骗子神医都盯上了二狗子。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人已经倒霉地进了大牢,不给自己弄点好处,怎么也说不过去不是?
这厢动静大了,其他人自然也会听到,他们住的是个大通铺,牢里还有两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听见他们嘀嘀咕咕说什么人参,立刻也加入混战,打完定睛一看,原本好端端的“参”已经东一截西一段,不成样子,二狗子哀嚎一声,疯了似的闹将起来。
“老子的银子啊!”
另一处,离开老宅的宁家人都很沉默,潇潇作为唯一还算冷静的代表,邀请帮了忙又送了大礼的李慕言以及旁边那位白衣公子到自家吃点东西。
李慕言想拒绝,公孙仲景却道:“我方才听说你爹脑袋上受过伤,此处若是不料理好,极易留下病症,要不要我替他检查一下?”
第一百八十四章 鸭血粉丝
潇潇当然双手赞同,家人也都无异议,方才的事又让他们想起了宁丰年当初惨状,此刻仍心有余悸。
他们不像老宅的人那么不识好歹,更不曾去质疑这位大夫的年龄,这反倒让公孙仲景有些疑惑,李慕言亦然,他问看起来比较健谈的宁安回:“你们就不会觉得这人太年轻没本事吗?”
公孙仲景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忍住不往李慕言脑壳上锤。
宁安回理所当然道:“也没规定说年轻就不能有本事,比如我妹妹,她年纪比我们都小,可她的本事,我们全家加起来都比不上,不光是我们,这十里八乡谁家十多岁的小姑娘像我妹妹这么能干这么聪明……”
李慕言:……得,这是个提起妹妹就停不下来的主。
回家后,公孙仲景给宁丰年检查后脑勺,潇潇去给他们做点吃的。
天色不早,复杂的没时间做,人家也不一定等的了,面条速度快,但刚刚大部分人都已经吃过长寿面,潇潇拿出前两天刚做好的绿豆粉丝,又炸了点豆腐泡,再拿出今天做菜时留下的鸭杂。
“阿衍小哥哥,你要不要也来点儿?”
容衍看过素未谋面但长得还凑合的李慕言和公孙仲景,白衣服这个暂且不论,蓝衣服的这个路上总偷看宁潇潇,感觉不是什么好人。
“少一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