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醋百骨
放在从前,她或许会自己一个人去查,但如今她已经真正将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一份子。
爹娘哥哥见她表情严肃,也都坐了回去:“是有人欺负你了?”
宁安回说着话就捞起了袖子。
潇潇好笑地给他把衣裳拽好:“不是,是今儿小姑来说了件事儿。”
听到这里,大家还算反应寻常,心里琢磨不是要钱就是要肉,枯燥。
却听潇潇说:“她说,我是捡来的。”
宁安回一拍桌子就喊:“放他娘的狗屁!见天的胡说八道!别以为她辈分大我就不揍她了!”
说完却发现本该和他一起同仇敌忾的家人没有反应。
回头一看,爹娘嘴唇颤抖,大哥脸色苍白,他心里一咯噔:“你们……这是什么反应?”
宁安生声音有些哑:“她怎么说的?”
潇潇叹了口气。
“说我是盗匪之女,是朝廷要捉拿的要犯。”
事已至此,众人便将多年前的事娓娓道来。
那天宋氏挺着大肚子被宁老太吆喝着去洗衣服,结果不慎动了胎气,宁丰年本来在工地上,听见消息连忙赶回来,可惜到家时只看到妻子抱着没动静的孩子哭得不能自已。
那年宁安生还小,但已经是个很懂事的孩子,知道娘亲伤心又伤身,但奶铁了心不管,他就想去河边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捉到鱼给娘补补。
结果出门的时候被大他五岁的宁小叔发现,以为他要把宋氏孩子被婆婆折腾没了的事儿宣扬出去,就跟了过来。
还没开始捉鱼,两人就看到芦苇丛间一个小襁褓,襁褓里,粉雕玉琢的孩子不哭不闹,正抱着自己的手指嘬,不远处躺着名壮实男子,身上全都是血,听见有声音,他一下子抬起头,露出张记忆中杀气十足的脸。
更远的地方还有人在接近,这壮实男子把襁褓里的孩子抱出来递给宁安生,又从怀里掏出个糖块。
“小孩儿,把糖给她,她就不会哭,你们躲在这别出声,好不好?”
宁安生还没说话,宁小叔却不乐意,他是不愿沾上任何危险事儿的,但那男子说:“如果被人发现,那些人一定会杀了你们。”
宁小叔被吓到,只好被动配合,两个孩子带着更小的孩子躲进茂密的芦苇丛,然后就这么看着刚刚那男人强撑着站起来,抱着已经空了的襁褓继续往山里跑,尾随之人果断跟上,很久都没再回来。
那时候的宁安生还小,考虑不到太多别的事情,只觉得娘亲丢了个孩子,他又恰好捡了一个,而且捡来的这个长得还很漂亮,觉得说不定带回去娘会开心。
而且这娃娃这么小,要是放着不管,很快还是会饿死。
宁小叔却一眼看中了娃娃怀里抱着的玉佩,还抢了就跑。
回到家以后,这事瞒不住,宁老头和宁老太原是强烈反对的,但小孩儿身上带着的玉佩着实看着值钱,他们想着或许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养一养,没准能得酬谢。
谁知没等来孩子的家人,当天村里就来了一群穿官服的兵,那些官兵挨家挨户搜查,说要找一个带着孩子的江洋大盗,那天宁老头和宁老太是打算站出去承认的,但宁安生看看怀里乖巧可爱的娃娃,想起前头那男子说的话,于是开了口:“保护她的人说,要是让人知道我们见过他,会杀了我们。”
这一点,宁小叔也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来搜人的官兵着实称不上友善,掀桌子摔盆,看见值钱的东西还顺手就摸走,一看那就不是讲道理的样子,嘴里还嚷嚷着:“搜,搜出来,杀无赦!”
宁老头夫妇都惜命,压根不敢冒险,一个哆嗦,决定咬紧牙关。
官兵搜到宁家的时候,他们全家一致表示,孩子是宋氏刚生的,他们也没见过可疑的人。
宋氏痛失爱儿,起初对潇潇是有些移情的意思,但随着她慢慢长大,她真正的家人却始终没有出现,也就真心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而当初她身上那块玉,几年后也被宁老头他们谨慎地寻了个远些的当铺换了银子,拿来送宁小叔上学堂。
这些年,每当大房和老宅有什么意见向左,宁老太除了拿过去的情分来压,就是用潇潇的身世威胁,当初要不是宁丰年性命堪忧,宋氏也不至于不顾一切要求分家。
潇潇理了理,觉得宁老太虽然嘴上总以身世威胁,其实压根没胆子说出去,因为真要是有事,他们也逃不过罪责,这其实或许也是老太太要致宁潇潇于死地的一个重要原因。
看着沉默不语的潇潇,宁家人心中忐忑,担心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也担心她从此与自己离心,或者很快就要去找她的亲生爹娘,正担忧着,却感觉一个小小软软的身子靠了过来,主动抱住他们。
第二百六十四章 生恩养恩都是恩
宁家人愣住:“潇潇?”
潇潇的脑袋在他们怀里拱了拱:“虽然还不知道我亲生爹娘是谁,又是为何与我分别,但如果没有你们,我怕早就是孤魂野鬼,生恩养恩都是恩,你们早就是我的家人,从前是,现在是,以后更是。”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我到底是谁家女儿。若真是什么江洋大盗……”她顿了顿,那就得想办法让宁家人别被她牵连,或者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藏下去。
这时宁安生开了口:“无论你是谁,你都是我的妹妹,是我们宁家的女儿,况且新稻种的嘉奖不是就要落下了么,只要能拖到那个时候,或许你的身份也就没那么重要。”
潇潇点头:“大哥真聪明,和县令大人想到一起去了。”
她喊他“大哥”时与从前一般无二,宁安生放下心来。
老宅留下有关潇潇身份的东西就只剩一张当票,据说这家当铺还早就换了东家,想找到那块玉佩,简直海底捞针,不过潇潇不会因此放弃,等到稻田这里的事结束,她还是要去县城看一看当年那家当铺的。
不能说这晚大家都睡的香,但至少没有整夜失眠,潇潇在床上滚来滚去收拾着心情,慢慢就有些想念她的小哥哥。
要是他在,应该能帮她找找身世线索吧?也不知他们走到哪里了,路上有多艰难。
容衍一行五人已经来到京城附近,但想进京城并没有那么顺利,城门口的守卫对过往百姓盘查极为严格,严格到每经过一人,就要对着画像细细核对,城门口因此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
五人交换意见,都觉得此事同严家脱不了干系。
可现在该怎么办,进不了京城,前面那些努力和牺牲就都白费了。
韩清耐心用尽,手已经搭在剑柄上,关键时刻,云武忽然一把夺过容衍腰间信号弹:“主子,属下先走一步,云尔云弎,以后,主子就交给你们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箭步混入人群,容衍他们不想引起注意,就不能弄出太大动静,约么一炷香后,京城往东某处忽然亮起枚信号烟花,紧跟着又有不同颜色的烟花亮起,城门口骚动起来,不过须臾就集合数百人,朝燃放烟花处赶去。
韩清又要往外冲,却被容衍拦住,他这才注意到,虽然已经有一堆城卫离开,但此处防卫并不松懈。
这一回,是云弎不见了。
韩清看不下去:“你就这么看着手下一个个去送死?”
云尔捂住韩清的嘴:“不想让我两个兄弟白忙一场,就请韩公子冷静。”
他眼中含泪:“他们此去,为的不单单是主子,还为你,为百姓,为这天下,而且韩公子,此时最悲愤最不舍的,正是我家主子,请您慎言。”
韩清这才注意到容衍咬紧牙关,拳头也在发抖:“抱歉,我……”
容衍却忽然起身,拉着他就混进人群。
云弎直接朝城门冲了过去,身上还背着个“昏迷之人”:“让开,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守卫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但从这语气来看,这人想必身份不凡,不凡就对了,两柄长枪架在云弎跟前:“我看你像最近正被通缉的江洋大盗!”
云弎怒喝一声:“大胆,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还不快快让开,耽误了本……耽误了我的事儿,诛你九族!”
听到他的话,城卫不退反进:“胡说八道什么,我看你身份可疑,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
云亦背叛,定已经将他们的消息给了严律,所以很大可能他们知道护送韩清回京的人里会有主子,云弎就是故意透露信息。
见他们怀疑,云弎目不斜视,直接挥剑砍了拦路之人:“挡我者,杀无赦!”
城门一片混乱,云弎的功夫在云卫中也是佼佼者,即便不能对付所有的城卫,想扰乱城门口秩序却绰绰有余。
人群中杂乱地喊着“杀人了!”百姓顿时乱成一团。
也不知是哪个先使得力,原本还老老实实排着的队伍一下子就朝城门口涌过去。
城卫们专心对付目标,没太在意,云弎却时刻注意着容衍他们的动静,见几人快到成功潜入,更是强提一口气,一边护着背上的人,一边做出趁机入城的动作。
“韩公子撑住,我们这就要到了!”
城卫们急了,全部心神都落在他身上,还真给了容衍他们机会,混在人群里进入城内,可偏偏这时,云弎双拳难敌四手,背上护着的那“昏迷之人”忽然滑落,露出一张早已僵硬的青白人脸。
“啊!死人啊!”
这是他从路边买来的尸体,原本跪在他身边要“卖身葬父”的少年收了银子,早已跑远。
尸体暴露,云弎狠狠皱眉,朝城门外喊:“主子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走啊!”
大家都打急了眼,也没时间考虑太多,当即守住城门,不再让一人进入,云弎又喊:“主子,若有下辈子,属下还当您的护卫!现在快跑!”
容衍脚步重若千钧,听云弎在他身后喊:“胆敢对三殿下不敬,你们是要造反吗?”
喊出了他的真实身份,严律的人就更不会留云弎性命,容衍不忍再听,拽住韩清就跑。
然而能被严家委以重任,城卫中自然有聪明人,他很快意识到云弎意图,高呼一声:“他在混淆视听,真正的犯人肯定已经混进城了!快,把刚刚进来的那些人都拿下!”
“前面那些,都给老子站住,再往前一步,都做从犯处置,杀无赦!”
然后大声反驳:“分明是朝廷钦犯,还敢冒充皇子?三殿下还在江南,怎么可能出现在京城?”
百姓没有辨是非的能力,本能选择相信官差的话,于是都老老实实停在原地,胆子小的,更是直接抱着头就跪倒在地。
这么一来,容衍三人就显得格外突出。
方才发令的那人抽剑指向他们所在:“给我拿下!”
第二百六十五章 巾帼女将萧将军
云弎见状不妙,想也不想直接将手中剑抛掷出去砍在他脖子上,鲜血喷涌之际,也有无数城卫兵向他挥出了手中的剑,他有心抵挡,奈何没了兵器,只能抬臂去挡。
看见兵刃落下时,他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真好,终是为殿下挡住了他们的脚步。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半空中有道暗红色划过,一枚尾带红缨的箭矢横空出现,射穿了伤人者的脖颈,那把危险的刀刃入肉三分,卡在云弎左臂半寸距离,未能致命。
韩清发现容衍停了下来,他正直勾勾看着街头快速接近的一人一马。
仔细看就会发现,除了韩清看到的这人,他身后还有数十人同样飞速接近,不,应该说是“她”。
身穿男装的飒爽女子一头长发高高竖起,手中还拿着一把长弓,她驱马停在容衍跟前,一个手势便让身后众人出手掀翻了城卫,看清容衍他们的模样,她皱着眉头:“怎么搞成这样?”
容衍唇线抿紧,想行礼被来人拉住:“都这德行了,还管什么礼节,迂腐!”
容衍也不坚持,只喊了声:“萧姨。”
然后将韩清拉到身前:“姨,带我们进宫!我有要事禀报父皇。”
韩清抹了把脸上的血:“这位是?”
来人一脚踩在被手下提来的城卫副将脑袋上,动作颇为不羁:“好说,在下萧苒。”
韩清瞪大眼:“巾帼女将,萧将军?”
萧苒只是笑笑,随后一手一个,将两人连同就快晕倒的云尔一起扔上路边板车:“闲话路上说,进宫。”还不忘提醒:“板车我买了,这位摊主记得去将军府结账,出门走得急,没带银子。”
韩清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浑身的痛里醒过神来:“你居然认识萧将军?早说有萧将军接应,咱们还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