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时野火
他激动地朝着雪绿阁的方向跪下郑重拜了拜,“耿格格真是奴才命中的贵人!今后有用得着小篮子的地方,奴才必定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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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大步去了西院,李侧福晋那边来报肚子疼请了府医,他得过去看看。
进了门,福晋已经在了,他直接问:“如何了?”
福晋宽解他,“爷别太担心,府医方才施了针,李氏的疼已经止住了,应当没有大碍。”
院里的大太监田进禄等在旁边给四爷引路,他却没往正屋去,径自去了两个孩子的住处,方才看到耿宁舒,他就想起正月十五那天这么多祸事都是从李氏这儿起的,就不大想见她。
那日大格格和二阿哥是进宫了的,好在没受影响,福晋道:“妾身已经跟乳母们都交代过,李氏这胎坐稳前尽量少让孩子们过去,免得发作起来吓着他们。”
四爷点头,“安排的妥当,你费心了。”
李氏这胎才一个来月就叫了几回府医,怎么看都不大乐观,还是多看顾好现有的两个孩子才是。
看完孩子那边的府医也过来了,“侧福晋前些日子动了胎气,应当静养为上,此番急火攻心所以突发不适,之后还应当静心少忧思才是。”
“她哪来的火气?”四爷脸色沉下来,自己积了那么多怒火都没朝她发,她倒好,连身子和孩子都不顾大动肝火。
福晋就道:“李氏卧床静养,连门都没出过,难不成是下人们没尽心伺候?”
四爷皱了眉,“苏培盛,把李氏身边伺候的都叫来。”
这群人前几天刚被打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们身上疼,心中更慌,不敢抬头看坐在主位的两位主子。
福晋问道:“李侧福晋到底是为何腹痛?”
底下几人互相看看,谁也不敢说话,他们哪敢说是因为四爷让耿宁舒住雪绿阁的事情。
“还不如实交代?”福晋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和颜悦色,“难不成是你们几个谋害主子爷的子嗣?”
这罪名压下来可是要掉脑袋的,田进禄赶忙磕头:“福晋明鉴啊,奴才们就是有十条命,也万万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其他人也跟着他一起,光喊着冤屈,避而不答。
“砰!”四爷把手里的茶盏重重一放,“既然都不说,那就拖下去再打,打到有人愿意说为止。”
苏培盛立即指挥太监们动手,敢在主子面前耍心思,真是活腻了。
见四爷来真的,一帮奴才宫女吓呆了,旧伤还没愈合呢,要再添新伤不是被活活打死了么,跪在后头的一个小宫女瘫倒在地什么都顾不得了,“主子爷开恩,奴才说,是因为……”
翠儿眼看要瞒不住,赶紧抢话,“奴才也说,是因为福晋早上分发了一批布料,不知是不是弄错了,竟让主子跟耿格格分得一样,主子一时气急就……”
跟埋怨四爷不公相比,这已经算是件小事了。
福晋面有愧色,起身向四爷请罪,“是妾身思虑不周,原想着耿格格屋中衣物烧毁了大半,这才在格格的份额上多匀了一匹给她。妾身那边没留,这就从库房中挑几匹之前宫里赏的给李侧福晋补上。”
“不必,没得这么纵着她。”
就为了这一批布的事,值得气成这样?坐上了侧福晋的位置还这么小家子气,四爷对李氏越发失望,“福晋是她的主子,她再有不满也憋着!”
“今天这顿板子给你们存着,要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要再有什么闪失,统统打死不论。”
李氏连床都下不了怎么会听说这些,还不是这帮奴才嚼舌根,他黑着一张脸拂袖而去。
李侧福晋还在屋里眼巴巴等着呢,她已经好几天没见着四爷了,还想跟他好好撒个娇,结果等来的却是他走了的消息。
“爷竟不来看我?”她不敢相信,紧接着就是一股生气和羞恼冲上头,“是不是乌拉那拉氏拦着不让爷来?!”
听她这样直呼福晋名讳,翠儿忙劝,“主子爷是怕扰了您歇息,还把福晋都轰走了,还不是为了让您心情畅快么?”
田进禄也帮着开导,“可不就是,等主子您再生一位小阿哥,奴才看啊,就连福晋都要让您三分呢。”
一个个轮番哄着李侧福晋喝了药睡下,西院这才终于消停了。
四爷带着怒气去了正院,后天就是家宴,福晋之前派人传消息来,要跟他商议些事情。
瑞香端来上好的普洱,福晋见他喝了才问:“不知这家宴,爷想放在哪边办?”
四爷本就对这个家宴没什么兴趣,也不稀得费心想,“寻个暖和的地方就成。”
福晋又小心地试探,“李氏胎像不稳,要给她留出位子吗?”
四爷想也不想地回答,“她就别参加了,位子也不用留,空着不好看。”
福晋简直乐坏了,能让李氏吃瘪简直比夸她还让她高兴。
四爷不乐意再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其他照你的意思做就行,你一向办事妥当。”
福晋脸上就露出真切的笑容来,不管四爷宠着后院的谁,这份正妻的权力总是在她手里,“爷谬赞了。”
四爷听她谦虚又有点烦躁,夸她道谢不就行了,还偏这么弯弯绕绕的,他在外头已经揣摩地够累了,在后院也放松不下来。
他让苏培盛拿了书出来,坐到暖榻上看,断了福晋再找他说话的念头。
到了晚膳时间,福晋把一道宫爆肉丁和一份海参鸭子特意放到了他前头,“这是妾身亲手做的,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四爷一看就没什么胃口了,这两道是他这阵子在宴席上动过几回筷子的,却不是因为爱吃,而是其余菜太难吃他没办法将就两口的,偏她还以为自己爱吃。
看在福晋一片心意他没有发火,只是随意吃了几口就说饱了。福晋立刻放了筷子,亲自伺候他净手。
之前过年忙初一十五也没在她这留宿,她还满心期盼他留下,可四爷已经坐不住了,说了句明儿一早要跟太子爷办事就走了。
他一路往前院去,看到雪绿阁的灯亮着,想了想脚下又拐了过去。
一踏进门,里头空空荡荡像是没人住似的,耿宁舒的家当在原本的院子里就少,搬到宽敞的雪绿阁更是看着可怜。
博古架上是他赏的碗筷和花瓶,都没拿来用,全都供着呢。
见她这么看重自己的心意,四爷心情好了一些,“这边住得如何,可还习惯?”
耿宁舒乖巧点头,“这么好的地方当然习惯,谢谢爷。”
她不加掩饰的喜悦让四爷有些好笑,“听福晋说,前些日子见了家里人?”
耿宁舒没想到他还关注这些,想起见梁氏是为了拿孩子嗝屁汤就有些心虚,“是的,见了额娘。”
“都说了些什么?”
耿宁舒眼睫垂得更低了,“就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儿,说阿玛最近腰疼好一些了,弟弟妹妹们也懂事,家里还栽了一棵杏子树,到时候给奴才做杏干吃……”
她声音娇柔温婉,说起家人的时候神色柔和带着笑,一字一句让四爷的心里也跟着柔软起来。
小门小户也有自己的好处,他这些天在宫里,一点亲情都没感受到,到处都是刀光剑影。
她年纪小,想家里人也是情有可原,四爷就道:“平日里见不着,逢年过节的还是可以多见见的,不住在宫里没那么多规矩。”
耿宁舒眼睛一下就亮了,“真的可以吗?”
四爷被她逗笑了,“爷的话还有假?”
耿宁舒立马喜笑颜开,“谢谢爷!”
白果给两人上了茶,四爷一闻就知道是之前自己赏给她的普洱,这次味道对了,他就端起来喝了,不知道是不是来这边心情轻松,连茶都觉得好喝了些。
白果在旁边长长松了一口气,感觉这么久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移开了。
四爷喝完发现耿宁舒喝的也是普洱,但跟自己的不一样,有小小花朵在里面沉浮,“你这是什么?”
耿宁舒有点不好意思,“那次您走后才发现上的茶有些潮了,想着丢了可惜,奴才就做成了花茶。”
“我尝尝。”四爷顺手接了过去,虽然普洱的风味有些丢失,但有一股梅花香,别有一番雅趣。
他想起了那天在梅园见到她,“为了这些梅花天不亮就去采了?”
耿宁舒摇头,“是去采梅花雪。”
白果找到机会插话,“今儿四爷喝的普洱就是用格格亲手采的梅花雪泡的。”
四爷恍然大悟,“难怪喝着有些不同。”
看他颇有兴趣的模样,核桃又为他上了一杯纯的梅花雪水,四爷品了品,口感比平时喝的水更加轻盈,还有极淡的甜味。
“那为何不用露水,也是无根之水。”
本以为耿宁舒会引经据典说些什么有诗意或是雪更为高洁的话,没想到她说:“因为试过了,雪水比较好喝。”
四爷愣了一下,哑然失笑,真是个真心实意又返璞归真的答案。
苏培盛在旁边看着连连称奇,路上还像个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炸的爷,到这里就这么一小会儿就雷鸣闪电转晴天了。
第21章 烛光宵夜
四爷和耿宁舒坐着品茶闲聊,气氛很好,外头的小太监悄悄进来找苏培盛,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苏培盛听完眉头一挑,找了个空档上前,“主子爷,膳房来人说耿格格点的宵夜到了,可要送上来?”
耿宁舒轻轻“啊”了一下,她差点忘了这茬。
自从搬来雪绿阁,提膳都不用核桃和白果亲自去了,膳房突然冒出好多乐意跑腿的小太监。
四爷颇为稀奇,“你还点了宵夜?”
女子爱美不喜发胖,不管是从前宫里的孝懿仁皇后和德妃,还是现在他后院这些女人,都吃得很少,连晚膳都不大用的,更别说大晚上吃宵夜了。
耿宁舒想起自己都点了什么,硬着头皮笑笑:“晚膳用的早,有些饿了。”
“核桃快去把东西退回去,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别冲撞了主子爷。”她边说边给核桃使眼色,别真退了,先放小厨房就行,等四爷走了再吃。
核桃点头表示收到,正要出去没想到四爷却说:“无事,拿上来吧。”她年纪小,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是应该的,别饿坏了。
他都这么说了,耿宁舒哪还能反驳,只能眼睁睁看着宵夜进门了。
食盒刚进屋,一股孜然和辣椒面的呛人味道就四处散开,打开一看,里头都是用签子串着的各式各样烧烤,荤的烤羊肉烤五花,素的烤韭菜烤蒜薹,还有一道蒜蓉粉丝烤茄子,全是重口味的。
四爷指着一样带褶子像是豆干又像肉的玩意问她,“这是何物?”
耿宁舒表情很是一言难尽,咬了咬下嘴唇,小小声道:“是……烤肥肠。”还是她特意让袁有余买的。
“啪!”地一声,苏培盛飞快把食盒盖上了。
这样不洁的东西怎么能出现在主子爷面前?
核桃急得冒汗,赶紧出来打圆场,“小厨房还有燕窝羹和绿豆糕,奴才这就去取来。”
明明听小立子说四爷去了福晋的院子用膳,她才敢让格格吃这些,谁想到竟正好撞上。
四爷抬手,“不必了,你们格格一个小姑娘家吃得,爷一个大男人吃不得?”
他伸手就想去拿烤肥肠,耿宁舒眼疾手快塞了一串烤羊肉过去,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奴才觉得这个最好吃,爷先尝尝。”
她怎么敢让四爷吃,他这么说不过是男人强撑面子的心态,万一后面追究起来,她可没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