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蒹葭是草
凤林大君提了两小坛酒走过来,在寒风里站定,把其中一坛酒递给多尔衮。
多尔衮伸手接过,撕开封口,仰头往下灌,凤林大君直咋舌:“好酒得细品,没让你拿来牛饮!糟蹋了!可惜!”
灌下几口,身上终于不冷了,多尔衮闷声开口:“我喝什么酒都是一个味道。”从前是辣的,如今是苦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跟没有品位的人讲什么都是对牛弹琴,凤林大君也懒得饶弯子了,开门见山道:“你是打算让我妹妹一辈子都住在驿站吗?”
又是这破事,多尔衮很不耐烦:“不想一辈子住在驿站就回去,待在朝鲜多好,何必要来盛京蹚浑水。”把明玉都气走了。
这话凤林大君就不爱听了,他虽然也烦李贞淑,可李贞淑再怎么招人烦那也是朝鲜的王女,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凤林大君走近些,用自己手中的酒坛磕了一下多尔衮的,也仰头牛饮了几大口,仗着酒意,再开口就有些不客气了。
“多尔衮,在朝鲜我敬你是条汉子,才让你轻松登上了江华岛。”
凤林大君磨了磨后槽牙:“大丈夫顶天立地,一口唾沫一个钉,当初我父王提出把我妹妹许配给你做侧福晋,你是点了头的。在场的人不少,都是见证。”
“如今我妹妹来了,就住在盛京的驿站里,你想反悔不成?”
对面一片死寂,凤林大君快气死了:“若你敢反悔,我现在就带人离开!”这样的奇耻大辱谁能忍,盟约就像个笑话。
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好像什么话都威胁不到他似的,凤林大君气得砸了手中的酒坛子,哗啦一声尖锐刺耳。
美酒洒了一地,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着微光。
“好!”凤林大君咬牙,“多尔衮,本君在江华岛等你,咱们不死不休!”
之前是他轻敌才着了多尔衮的道儿,如今背水一战,未必没有取胜的机会。
靠在树上的人终于动了,他提着酒坛子从漆黑的树影里走出来,摇摇晃晃,没有半点狂妄,背影居然还有些落寞。
走出几步,淡淡的声音飘过来:“不想回家,便把人送去王府吧。”反正明玉不在,他也不打算回去住了。
凤林大君:“……”我特么!
等多尔衮走远了,凤林大君暴怒的一颗心才堪堪平静下来,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转身回了宴会厅。
庆功宴依旧热闹,好酒好菜,载歌载舞,李贞淑并没有走,而是坐在多尔衮让给她的绝佳位置上找人。
李贞淑知道,她在打量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打量她。福晋告假,王爷不在,只她一个还赖在这里,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正要起身离开,余光瞥见有人朝她这桌走过来,李贞淑立刻放弃了离开的念头。
若有人愿意跟她说话,找个人打听一下也是好的。
打过招呼之后才发现对方故意针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很中听,甚至夹枪带棒。李贞淑要离开对方都不放过,临走时还不忘嘲讽几句。
为了找姐姐,她都忍了。
谁知凤林大君忽然去而复?????返,不顾身份地与对方吵了起来,之后强拉着她走出宴会厅。
“跟我作对的时候,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到盛京就怂了?”凤林大君刚被多尔衮羞辱完,回到宴会厅找李贞淑的时候,又看见李贞淑被一个满清官眷堵着嘲讽,顿时火往上撞。
凤林大君身高腿长步子大,李贞淑穿着旗装花盆鞋哪里跟得上。
眼看快摔倒了,她用力甩开凤林大君的手:“我怂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凤林大君决定先不跟李贞淑计较,把人拉到僻静处,说正事:“我去找过多尔衮了,那厮想反悔。他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自请回国,要么自己去王府。”
不等李贞淑选,凤林大君自顾自道:“多尔衮除了有张好皮囊,人品也就那样,不值得托付。况且他家里还有个善妒的母夜叉,你去了也是遭罪。如果他肯放你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多尔衮的人品,李贞淑算是领教过了,不敢恭维。他家里有母夜叉的事,凤林大君在驿站里早敲打过她。
如果她猜得不错,刚刚主动跑过来为难她的那个官眷,不是母夜叉的亲戚,就是她的至交好友或者狗腿。
母夜叉身边的人都如此锋利,更不要说她本人了。
可这是她唯一一次能够接近盛京皇宫,并且进到宫里找人的机会。错过了,便是一辈子。
在梦里,姐姐住的地方朱墙金瓦,与盛京皇宫很像。
比起姐姐所经历的,眼前这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
李贞淑先谢过凤林大君,毕竟凤林大君为了她的事去找过多尔衮,看表情就知道过程多半不愉快,甚至还可能受了气。
而且刚刚凤林大君所言,句句都是为了她好,可她接下来的话,恐怕会激怒他:“我选后者,明天便搬去睿亲王府。以后我的事,就不劳大君费心了。”
说到底,她为联姻而来,不管多尔衮承不承认,她都已经是他的侧福晋了。
果然,凤林大君暴怒,抖手指了她半天,最后什么也没说,拂袖而去。
第二日,李贞淑在驿站雇了一辆马车,厚着脸皮主动登门。
谁知竟然扑了个空,王爷不在,福晋也不在,是王府总管事和后院的管事嬷嬷联合接待了她。
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像是她的到来拆散了原本恩爱的王爷和福晋,让王府群龙无首。
凤林大君不是说睿盛夫人是个貌丑无盐的母夜叉吗,因为很会种粮食很会赚钱,颇受满清皇帝倚重,连睿亲王见到她都有点英雄气短。
可……怎么跟她在王府里听到的不一样呢?
误差不是一般的大。
出了王府角门,李贞淑身边一个叫翡翠的丫鬟给她出主意:“奴才在驿站里打听到,睿亲王府在城中还有一处别院,叫明园。侧福晋您说,睿盛夫人会不会住在那里呀?”
其实明园不是她打听出来的,是凤林大君搬走前告诉她的。
翡翠说完,另一个叫碧玺的丫鬟接话道:“在不在,去一趟不就知道了。反正马车最短租一天,花了这么多银子,现在回去怪可惜的。”
一天见不到王爷福晋,就一天没办法从驿站搬出来。除了房费,还有衣食住行都要用银子。朝鲜那边的陪嫁多是实物,银子给的并不多,导致李贞淑的手头也不宽裕。
这回李贞淑学聪明了,先让人给明园递拜帖,求见福晋。
明玉接到拜帖,有些哭笑不得,她都把王府让出来了,这位侧福晋怎么还没完没了。
明玉连多尔衮都不想要了,和离书也写好了,当然不会见多尔衮刚娶回来的侧福晋,更不会喝她敬的茶。
明玉让人把拜帖原路退回,给出的理由是身体原因不方便见客。
李贞淑无法,只得先回驿站。
转眼半个月过去,李贞淑手里的银子水一般地往外流,眼看着要见底了。
那个叫碧玺的丫鬟又给她出主意:“侧福晋,奴才跟驿丞打听过了,王爷好像一直住在军营,根本没回城。要不,咱们去军营找找?”
再住下去,朝鲜国的脸都要丢光了。凤林大君给她们下了死命令,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把侧福晋弄进睿亲王府。
李贞淑算计着手里的银票,又差人暗中典卖了几件嫁妆,让驿丞帮忙租了几辆马车拉上全部家当,又去了一趟睿亲王。
睿亲王不是托凤林大君给她带话,让她选吗,她选后者,自己搬来王府住。
王爷和福晋都不在,府中无人做主,朝鲜来的侧福晋主动登门,用装嫁妆的马车把府门给堵了,可把总管事愁得够呛。
这位侧福晋的脸皮比城墙还厚,任他如何苦劝就是赖着不走,硬是从艳阳高照一直坐到日暮西山。
总管事没有军营的通行令,也不敢打扰王爷练兵,只得亲自去了明园一趟,请福晋做主。
听总管事说完,明玉这才知道,原来多尔衮凯旋之后一直住在城外大营,并没回王府。
离谱的是,多尔衮自己不回王府,也没派人把朝鲜来的侧福晋接走。
这位侧福晋到盛京半个多月了,居然一直被晾在驿站没人搭理。
难怪前几日送了拜帖来求见她。
这都是什么事啊,明玉懒得管,让总管事去城外大营找多尔衮拿主意。
人是他带回来的,他想始乱终弃,凭什么让她做坏人。
总管事苦着脸说没有军营的通行令,正好明玉有,让人拿了给他。
总管事苦着脸离开,又苦着脸回来,说王爷军务繁忙,没空见他。
院子里已然掌了灯,城门怕都关了,明玉心累地吩咐总管事让他回府先把朝鲜来的侧福晋好生安置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翌日明玉才梳妆完,宫里忽然来人传召,说皇后要见她。
不年不节,也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皇后找她做什么?
不敢怠慢,明玉即刻按品大妆匆匆进了宫,好巧不巧,在宫门口又又又一次与多尔衮偶遇了。
这操蛋的缘分。
男人一身戎装,都没来得及换朝服,显然也是被临时薅进宫的。
大半个月没见,多尔衮更瘦了。
上次见面还是在凯旋仪式上,那时候明玉就发现多尔衮瘦了一大圈。今日再见好像又瘦了一圈,让原本棱角分明的俊脸,变得越发锋利,好像一把才出鞘的利剑,冷而锐。
目光落在男人腰间,明玉郁闷地想,再过两个月等她显怀了,腰身恐怕会比多尔衮还粗。
想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眼见多尔衮已经看向她,避无可避,明玉只得硬着头皮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见,你……”
话还没说完,多尔衮逃避似的飞快移开视线,好像没见她,大步朝宫门走去。
明玉:“……”
明明是他挑战了她的底线,一句话没说就领了一个侧福晋回来。现在怎么着,看多尔衮这表现,倒像是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还有没有天理了!
明玉冷哼一声,摸了摸袖袋里的和离书,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这些天全靠和离书帮忙排解,不然没烦死,也要被膈应死了。
择日不如撞日,一会儿从宫里出来得想办法堵住多尔衮让他签字画押。
在心里做了决定,明玉吩咐传软轿,往清宁宫而去。
谁知冤家路窄,等明玉赶到清宁宫东暖阁,多尔衮也在。
不但多尔衮在,皇上和皇后都在,坐在一处唠嗑的还有礼亲王代善。见她走进来,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弄得跟三堂会审似的。
明玉硬着头皮走进去,给皇上皇后行礼,与礼亲王互相见礼,看也没看多尔衮一眼,把他当空气。
皇上、皇后对视,都无奈地笑起来,礼亲王不自在地勾了勾唇。
考虑到明玉怀着孩子,皇后让人给她搬了个绣橔过来,招呼她坐到自己身边,颇有些维护之意。
明玉坐定,才见礼亲王张开嘴,好像要问她什么,话头却被多尔衮截住。
“慢待朝鲜王女的事,是我的疏忽,与明玉无关。”多尔衮生硬道,“二哥有什么要问的,问我便好,明玉……明玉她什么都不知道。”
刚才问他,他语焉不详,明玉一来倒知道抢话了,代善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昨天正好是代善的生辰,虽然不是整寿,家里还是简单操办了一下。
晚上寿宴才开席,凤林大君忽然登门,提着一大堆礼物跑来给他祝寿。
代善就知道这里边有事,果然凤林大君一开口便是他的王妹不远千里到盛京联姻,为的是两国交好,却无故被多尔衮晾在客栈大半个月。
上一篇: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下一篇:今天我能继承夫君的遗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