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奸相他哥遗孀 第20章

作者:钝书生 标签: 年下 重生 穿越重生

  碎瓷片尖锐,她那时候捏地太紧,戳进了肉里,不小心扎破了掌心;两只腕子都围着三四圈淤青,摩擦厉害的地方还蹭破了皮,这是捆绑手脚后留下的痕迹。

  崔净空瞧见她掌心渗出点点血珠,他视线凝在上面片刻才转来,让她只安安生生坐下。

  将先前那瓶药膏从厢房里拿出来,两人面对面坐着,崔净空把寡嫂的左手腕执起,指尖顺着绳痕缓缓为她敷药。

  冯玉贞还是很不自在,顺势想抽回,崔净空掀起眼皮淡淡一瞥,略带强势地握着不放,口中问道:“今天的事,嫂嫂要和我说一说吗?”

  这半年以来,她的大多数难堪都已被小叔子目睹,冯玉贞也什么忸怩的必要,只是不免嗓子发苦:“我弟弟冯兆马上要成亲了,缺钱,我爹娘就想把我卖给一个老鳏夫。”

  崔净空安静听着,半晌后问:“恨他们吗?”

  冯玉贞没有出声。

  说不恨是假的。要她如何不恨呢?她甚至跪在地上如此卑微地恳求,求娘放她一条生路。这样吃人的爹娘,为了儿子,好像要把她最后一滴血吸光才肯罢休。

  神思飞走片刻,俄而被温热、湿润的触感拽回,冯玉贞回过神,却见崔净空垂下头,高挺的鼻尖蹭在她的手上,两片薄唇在她手心伤口处轻轻一贴,发出极细微的声音,渗出的血珠便如胭脂一样把唇瓣晕染上艳色。

  冯玉贞脑门突突的跳,被他犹如铁钳般的手攥着,挣脱不开,只觉得一阵酥麻感从那一小片皮肤迅速一路蹿上脊梁骨。

  她忽然觉得十分燥热,自白玉似的耳尖到脖颈,倏忽间便令人怜爱地全涨红了。

  被亲吻的那只手禁不住蜷缩了一下,指尖不经意间蹭到了他的脖颈——

  崔净空身形一滞,喉结暗暗滚动了两下,他抬起头,素来冷淡的玉面上却烧灼着不易察觉的痴迷,他嗓音微哑:“嫂嫂,只要你开口,什么事我都愿意为你做。”

  像是暗中互通了什么禁忌的秘密,心底犹如夏日暴晒的石子一样滚烫,手臂颤颤,她却没有再收回去,只把脸偏到一旁,任由他再次低头,这回把唇印在她淤青破皮的手腕绳痕上,蜿蜒一片潮湿。

  冯玉贞听见自己对他说:“毕竟是生我养我的父母……不要危及他们性命。”

  崔净空为她敷好了手心、手腕的药,甚至连脚腕他都有意——当然被冯玉贞拒绝了。

  她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大抵是天气太热,脑子不清明,两只手臂都僵硬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崔净空走之前让她把门窗关好,等他回来,冯玉贞心如乱麻,不敢看他,只提醒一句:“冯兆养着一条很凶的大黑狗,只听他的话,见谁咬谁,你小心些。”

  崔净空望着她无意间露怯的神情,嘴唇上的血迹已经被他舔干净了,现在那张脸又恢复了清冷淡漠:“咬过你吗?”

  冯玉贞白着脸点点头,何止是咬过,几乎把她大腿内侧那块肉都要咬下来了。

  “我知道了。”他应到。

  说起来张柱也算倒霉,他尿急赶去茅厕,舒舒爽爽走出来却被不知道哪儿来的人从后绞住了脖子,犹如钢筋铁臂一般死死卡住他,不到片刻他就脑袋一歪,失去了知觉。

  倘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那人还极为歹毒地把他倒栽葱塞进粪坑里,幸亏被人及时找到,不然他差点就要被屎尿溺死。

  再醒过来一切都乱套了。

  被过来吃酒的村人面露嫌弃,恨不得离他五丈远,很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这场闹剧:新郎官不知为何满身屎尿,臭气熏天;本该老老实实呆在房里的新娘子也不翼而飞了。

  张柱醒来后几乎把自己洗得快脱了三层皮,头发还是恶臭难闻,恨不得一刀绞了。

  他气得鼻子都歪了,又给那四个轿夫多加了钱,气势汹汹地湿着头发走到冯家来算账。

  冯父见张柱突然带人走来,摸不清这是唱的哪门子戏,可是不久前收下的那二两银子仍然贴心窝的热,于是十分殷切迎过去:

  “好女婿,今儿大喜的日子怎么来我这儿了?——从哪儿来的味,怎么这么臭?”

  张柱面目扭曲,他一把推倒冯父,朝他脸上啐了一口:“谁她娘是你女婿,你们两个给老子打,剩下的人去把他家里把桌椅凳子,还有锅碗瓢盆都给我砸了!”

  “啊!女婿你,诶呦!别打了,别打了!”他很快被抡倒在地,两拳正中脑门,打得皮开肉绽,鼻下血流如注。

  屋里的冯兆听见响动,只见两个大汉凶神恶煞走来,吓得赶紧踢了一脚旁边躺着的大黑狗,一人一狗遂拔腿往屋外跑去。

  外面噼里啪啦一顿乱响,夹杂着越来越近的求饶和殴打声。正在浣衣的冯母把湿着的手往衣服上一擦,出去打了一个照面,两个壮汉把鼻青脸肿的冯父跟一条死狗似的拖着腿,一把推搡到院子里。

  他嘴里还无意识嘟囔着:“都是那个死丫头,该死的是她,别打我……”

  冯母见状一屁股坐地上,哭天喊地,那架势好像要把全村人都喊过来。这招对那几个雇来的壮汉不管用,他们可不怕这个,照样进去摔桌子砸椅子。

  张柱大摇大摆站在院子里,阴阳怪气道:“你养的好闺女跟野男人跑了,还想让我去找?你当初怎么骗我说她听话任我教训的?老子肉都没吃到嘴里,你那闺女谁爱要谁要,把聘礼还回来!”

  冯母一听到张柱要退聘礼,心头一惊,他们为了给儿子建新房花出去大半,冯兆花钱大手大脚,尤爱跑镇上下馆子,怕只剩不到半两了。

  屋里已然一片狼藉,再砸下去别说让儿子成亲,日子都要没法过了。

  冯母只得妥协,去屋子里把剩下的银钱取出来一并给他。不料,一打开抽屉,里面竟然空空如也,原来冯兆走之前,把那点钱全揣兜里,自己跑去山里躲着了!

  骤然间天旋地转,冯母全身无力,她捂着胸口瘫倒在地,眼睁睁看着张柱领人把这个家彻底砸没了。

  冯兆往山上跑,大黑狗呼哧呼哧跟在身后,它今年也有七八岁了,或许是精力不济,冯兆一扭头就找不见它了。

  他也没当回事,老狗识路,晚上饿了自己就跑回家了。

  他躺在树杈上,两手数着兜里的铜板,等着日头西沉,天色慢慢暗下来,才慢悠悠地往山下走。

  突地脚下滚来什么东西,猝不及防绊了一跤,踉跄摔在地上。冯兆摸到那个绊倒他的东西,四面毛茸茸,甚至还是湿热的。

  他有些好奇,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划亮,这才看清,原来手里捧着的是一个吐着舌头、血迹斑斑,瞧着刚刚才被齐脖割下的狗头!

  大黑狗那双睁大的狗眼直愣愣瞪着他,冯兆摸了一手血,登时高声惨叫,下意识甩到一旁。

  他汗毛耸立拼命跑下山,却被从旁伸出的腿狠踢一脚,径直向前滚了下去。

  一连滚出去将近半里路才停下,冯兆撞得头破血流,浑身剧痛,胳膊和腿都抬不起来,脑子里晕得跟浆糊似的。

  一道瘦长的黑影走到他身旁,从怀里慢慢摸出一把匕首,月光下刀刃反射着森冷的光芒,把冯兆的魂吓没了一半。

  “壮士饶命,壮士饶命啊!我我把我身上的钱都给你,别杀我别杀我!”

  冯兆吓得裤裆都尿湿了,全身动弹不得,鼻涕眼泪纵横在昨晚还十分神气的脸上。

  黑影不为所动,他在手里熟练挽了个剑花,接着展臂举起,狠厉地插进他的左小腿上,贯穿血肉,霎时间扎了个对孔穿。

  “啊——!”

  冯兆的惨叫声贯彻山林,惊起大片飞鸟。他满头是汗,双眼一翻,在剧痛中昏死过去,左小腿上的血液泊泊流出。

  血腥味被风卷向四方,即使没有招来野狼,他大概率是要流血过多死在这儿的,但那又怎么样呢?

  崔净空漠然地望着愈淌愈大的血泊,黑暗里几双碧莹莹的眼睛已经盯紧了这里,他反身离开。

  当年冯兆把他软弱的三姐推下山崖,想必到死都不知道,十年后会有一尊煞神为那条跛脚而倍感惋惜,叫他最后以命相抵。

第25章 断绝关系

  张柱率人把冯家打砸一空,冯母面色萎靡,气若悬丝地坦白一分钱也没有了,张柱恨得牙痒痒,实在没什么可拿的,他干脆把冯家养的两头猪牵走了。

  深夜躺倒,头顶令人作呕的恶臭威力不减,张柱使劲闭着眼睛,被熏得头疼。

  他咽不下这口气,思及早上还假装乖顺,实际上跟野男人跑了的冯家三女儿,以及好似被扔水里,半点响声没有的二两聘礼,很是不甘。

  冯父遭受毒打的时候早就把冯玉贞的住处喊遍了,就在黔山村村西。

  等到明天,再把她当众绑回来,到时候还不是任他打骂作弄……他像是预见冯玉贞明日落在他手心里的哭求声,面上浮现出猥琐的笑意。

  还没等到他做完美梦,好像有一片削薄的尖锐冰锥拄了拄他的脸,模模糊糊睁开眼,却见一个背光的人影站在床边。

  他猝尔警醒,后背发凉,哪儿是什么冰锥,抵在他脸上的分明是一把冰凉的匕首。

  “好汉,好汉,咱有话好好说,”张柱声音发抖:“钱都在进门西墙根第三块砖底下埋着,大哥尽管拿,我今晚就是个瞎子。”

  见他睁开眼睛,那个修长的人影才动了动,浴血卷刃的刀尖擦过鼻沟,压在他眼下,冷冷问道:

  “今早哪只手碰的她?”

  “啊?”

  她是谁?

  生死存亡间,张柱脑子迅速转动起来,这才意识到这人竟和冯玉贞挂钩。

  他一下全明白了,万分悔恨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踩进冯家这摊烂泥里,嘴里央求道:“大哥,我也是叫冯家骗了,真不知道她是你的人!你和小娘子天生一对百年好合,我就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堂都没来得及拜,不行我给你磕三个头,成吗?”

  黑影半晌没动,他把一些字眼在心里咀嚼了一遍,思忖这人说话还算动听,于是把匕首从他脸上移下,还没等张柱喘上气,手指便传来刺痛——

  那柄匕首挪到他手上,黑影的声音好似一道催命符:“左手还是右手?不说,两只手都别要了。”

  “右右右手,大哥你放过我吧我就摸了摸她的手,真错了别剁别剁,啊啊啊——”

  他痛哭流涕,身体猛地往上一挣,黑影不为所动,易如反掌地扭住他的右手,冷铁戳进掌心,跟切豆腐块似的深深破开血肉,伴随着张柱的鬼哭狼嚎,手极稳地画出一个血淋淋的十字。

  崔净空停下,张柱的血溅到了自己手上。

  别人的血真脏啊,他厌弃地皱起眉,把淌在刀背上的血全数甩到地上。

  驾轻就熟得在溪水边将匕首涤荡干净,血丝飘散在水里,念珠大显神威,此刻与手腕上的血肉黏连,概因杀意浓重,金铃声也于脑海中振响。

  他突然想起自己十五岁那年,将一个欲图劫他的盗匪摁水里淹死时,心底涌出的极致快感。这种快感只存在于杀戮之中,他曾经遍寻不获,直到那个苦桔香气靡靡的夜晚。

  踩着一地的月光回去,屋里亮着半点微光,等待中忧心不已的冯玉贞地打开门,便见青年面色煞白,衣角袖口都沾着血迹。

  冯玉贞心下一紧,她左右瞧他身上有没有伤口,自责道:“可是伤到了?都怨我今天跟你说的那些胡话……”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的肩膀蓦地一沉,冯玉贞僵直呆住,对面的青年忽地低下头,把脑袋垂在她瘦弱的肩膀上,轻轻靠住,声音闷闷:“头疼。”

  崔净空的头发刺得她脖颈发痒,冯玉贞两手揪住腿侧的布料在指尖磋磨,干巴巴道:“我给你揉一揉罢?”

  于是门便合上,两人走进屋里,微弱的灯光静静亮到半夜。

  冯家遭了大难——

  村里的流言传到冯玉贞耳朵里,已经是五天之后了。

  冯父被那几个壮汉揍得歪眼斜嘴,失去神志,瘫在床上整日流哈喇子,全靠冯母为他端屎端尿。

  至于小儿子冯兆,听说是半夜在山里遇狼,撕下他一条腿和手臂,连嘴里的舌头都被咬掉了。好在大难不死,被大清早捡柴的村人撞见送回冯家。

  等被啃食得面目全非的小儿子时隔一夜被抬进家门,冯母哇的一声扑上去痛哭,一口气没提上来,昏了过去。

  加之屋里被抢砸了一番,冯家连个完好的碗都没有。几天之前,冯父还炫耀自己儿子过两个月要大摆流水席,把村里最富最俊的李家闺女风光娶回门,不过一夜间物是人非,不禁令人唏嘘。

  冯玉贞得知后沉默数日,她总反问自己,对娘家如此,是不是有些过犹不及?

  绵软的性格便是这样,早养成了,扭转不过来,稍有犹豫,妥协之意就占据上风。

  退一步想,一家人总归是血亲,她明明知道崔净空只要下手必然狠厉残忍,却默认了他前去。如今冯家没有人亡,但家破肯定是名副其实的,不若就此止步吧。

  可一想起昏暗的地窖,她切切的恳求,三人心知肚明,只为了那轻飘飘的几两钱,就要葬送她的性命,恨意便油然而生。

  难道就因为她是个赔钱货女儿,是个没男人依靠的寡妇,就能理所应当被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作践吗?

  当天夜里,冯玉贞给温书的小叔子端了一盏茶。他睡得太迟,总熬到半夜,她帮不上忙,听说茶叶提神,价钱自然不低,还是咬咬牙给他称了两斤备着。

  崔净空把头从书里抬起来,道一声谢,冯玉贞下意识拍开他伸来端茶的手,语气带着点责备:“还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