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星河
他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掏空国库私库,在民间威望扫地被骂得狗血淋头,成就的是李洵万民所向!
“可恶!”
“可恶!”
嘉佑帝如同破风箱般喘息着大声叱骂,一边砸着触手可及的东西。
屋里的侍人吓得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还是陈旺听到情势不对,连忙跑进来提醒嘉佑帝注意身体,又让随伺的御医给他扎了针,才让嘉佑帝稍微平静下来。
“让陈太师和魏相立刻进宫。”
连禁军都背叛了,便足以说明此时的形势有多严峻。他绝不能任由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必须立刻想办法阻止。
不然,照如今的情形发展下去,他哪里敢派军队去驻守肃城南边与西边的郡县,那简直是直接给李洵送人去!
没多久,魏平光和陈太师便联袂来到了勤政殿。
嘉佑帝将折子递给两人传阅,然后问道:
“两位爱卿可有办法解决此事?”
两人沉吟了片刻,陈太师率先出言道:
“以臣之见,不如朝廷也为禁军涨些军饷。”
他的意思是,既然那些禁军是因为慎郡王的涨薪令才叛逃的,那便意味着禁军认为如今的军饷实在太低了。
但凡朝廷肯涨军饷,哪怕不如慎郡王那边,却也能让他们看到希望,有了希望,就不至于冒着被流放砍头的风险去做逃兵投奔慎郡王了。
魏平光很不赞同:
“太师说得轻巧,如今全国各地到处都等着拨款,还有军中也耗费巨大,涨军饷的钱从何处来?”
陈太师道:
“自然是向百姓与富户加税。”
“加税最多填补国库亏空,再多,许多百姓就要活不下去了。这是在逼人造反!”
嘉佑帝也深知此时再加税百姓负担有多重,再者,他不可能跟李洵比军饷高低。
李洵获得了北戎王庭的财富,还有西戎大军拿走的一千万两赔款,比整个国库几年的收入还要多,手头养的兵满打满算也不过七八万人,自然可以财大气粗,想涨军饷就涨军饷。
他手下一百多万军队,靠国库收入养着,每年都将国库税收耗费得一干二净,哪有涨军饷的余地。
“魏卿可有什么好办法?”
他投降魏平光的目光充满期待。
然而魏平光却避开了他的眼睛,一脸惭愧道: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此事根本在于士兵对如今的待遇不满,臣……无能为力。”
军中为何怨气载道,魏平光不是不清楚。但这实在牵扯到上上下下太多人的利益,若由他的口说出来,不仅是他自己,整个魏家都将成为众矢之的。
他不可能完全不为自己与家族考虑。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关键在于嘉佑帝怎么选择。
这事叫一旁的陈太师暗中捏了把汗,他陈家和姻亲袁家,都有很多族人在兵部极其相关的一条线上。真要扯出往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陈家和袁家都难辞其咎。
他连忙道:
“此事倒是老臣先前想得不对,天下军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岂可见利忘义,甚至为了区区蝇头小利便背叛陛下!若是涨军饷,反而越发纵得他们越发贪婪。为今之计,最要紧的还是立威,叫他们不敢再生出叛逆之心。”
他提出两个建议:
第一便是从今往后叛逃者,其三代以内的家人全部处以死刑,并且严格执行禁军家属必须留京的政策。边军家属,没有长官批准,也不许离开所居城镇。
有人质为胁,便不怕禁军和边军再次叛逃。
第二,便是绝不能再像此次一样,让那种没有任何牵挂的单身汉单独成营成队。从今往后,所有驻守边疆的军队里,必须保证每个队有两人以上是有家室者。军中若有人叛逃,全队连坐,以同罪论处。
嘉佑帝一听,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太师考虑得很周到,便如此去拟旨吧。”
然后吩咐他将拟好的旨意快马加鞭送到各边城要塞去,令所有守将立刻调整军中队伍编排。
魏平光闻言,有些失望,忍不住道:
“陛下,堵不如疏……”
嘉佑帝打断了他:
“眼下人心安定为要,不可再生内乱,此事不必再议。”
他自然明白军中的问题在哪里,但眼下内忧外患,若他再严惩那些忠心耿耿追随他的人,只会动摇自己的根基。
他绝不会仅仅因为一次禁军的叛逃,便乱了阵脚自毁长城。
想到禁军叛逃一事传出去后会产生的恶劣影响,他又嘱咐两人,务必对折子上的事情保密。
只是,纸又哪里包得住火。
禁军与边关如此大幅度地调整军中队伍编排,又新增了对叛逃者的严厉惩罚军规,甚至还规定了那种有些不讲道理的连坐政策,如此大的动作,怎么能不让人好奇究竟发生了何事。
燕山关离京城只得六七百里,又有那么多禁军都看到了叛逃者的“告全体同袍书”,消息自然很快便走漏到了京城。
最先打探到这事的是那些达官贵人们。
碍于陛下的态度,没有人敢公然议论此事,可私底下,却难免与至亲或者信得过的友人说起这事。
那些捞不到油水,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底层文官,心中竟有几分艳羡之意。
“几万士兵啊,慎郡王都直接给他们全体涨三成以上的军饷,可见是在北戎得了多少钱财,文官数量少,肯定涨得更多吧。”
“是啊,而且听说那边文官们年终都有丰厚的腊赐,还严禁给上峰送贵重礼物,底下的小官们日子过得可好了。”
“真羡慕那些禁军孤家寡人,说走就走,不像咱们,一大家子人在京城,想跑都跑不掉。”
“谁说不是呢。”
有些人是为钱财为自己的生活,有些人却是为志气抱负,扼腕叹息不能投奔慎郡王这样英明的主君。
御史岑樘正在跟病床上的父亲说着朝廷最近的动向。
讲起燕山关叛逃,又说起朝廷拒绝西戎国书一事,岑樘脸上的笑容有些讽刺。
“朝廷难得对属国强势一回,仗的也是慎郡王的势。真是好笑,如此年轻有为的儿子,不好生重用教导,以便将来托付江山,却是处处打压!大启何其不幸,摊上了如此心胸狭窄的君主!”
身为御史世家,岑老爷子很明白儿子心中的愤慨,也明白儿子在京中是如何被多方势力打压,被皇帝厌弃,抑郁不得志。
只是他年近花甲,心态要平和很多,闻言只平静地道:
“慎郡王错就错在,年轻,有为……历代帝王……有几个容得下这样的儿子……”
岑老爷子抱病多日,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连说话都有些吃力。可这次他却破天荒地说了很多。
“陛下大权在握却容不下他……绝不可能甘心让他继位……几位皇子的外家……也不可能拱手让权……慎郡王又一心外扩疆土,此生……恐怕都未必会回到京城了……”
他紧紧拉住儿子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散发着热切的光芒,像是催促般地道:
“阿樘!想去投效慎郡王,就要趁早去……不然,以后就走不掉了!”
被道破了心思,岑樘有些不自在:
“爹,您说什么呢,咱们一家人都在京城,怎么可能去投奔慎郡王。”
岑老爷子瘦得只剩下一包骨头的脸上,露出几分对儿子慈爱的安抚之意:
“很快就会有机会的。”
说完又殷切地叮嘱道:
“只有慎郡王这样将百姓放在心上的主君……才能让我等御史施展抱负,真正造福百姓!”
“阿樘,你一定要去……带全家人都去慎郡王治下!”
岑樘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突然说这样的话,只心不在焉地答应了父亲,伺候他吃药歇下。
可第二天早上,当他要去上朝之前,却听到了父亲房里那个伺候的小厮的哭声。
他冲过去一看,便见父亲面色安详地躺在病床上,手腕上的血流了一地,已经没有了气息。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父亲所说的机会。
丁忧,扶灵回乡,他们一家都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京城。
“爹!”
岑樘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第132章
从北戎回程的时候, 李洵便选择从金山部落一路南下,途径克乌湖部落,纳古斯部落, 河原与燎原回肃城。
之所以选择这条路线,一方面是为了让自己率领的五千士兵尽早回去和家人团聚,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沿途慰问巡查。
这个春节,治下全体士兵几乎都没有过年。外出的在行军打仗, 留守的也要时刻防守巡逻, 都不能真正回去过年休息。
如今北戎暂时安定下来,也获得了不少的战获,他这个最高统帅自然应该好生犒劳手下的士兵。
等回到肃城, 主要精力要放在堆积的军政事务上, 还得去看看新收复的河陵城, 紧接着又要北上去北戎王庭,基本上没时间再来巡察这些地方, 倒不如一开始就顺道完成这些事。
于是一路走走停停, 每到一处便要召集士兵慰问,发放年节福利与军功犒赏,足足花了二十来天才回到肃城。
此时已经是阳春三月了,肃城的冻土已经差不多解冻, 马上就要进行春耕。
李洵原是打算从北门入城的,却没想到, 远远便看见离城门十里外的长亭处, 聚集着一个庞大的仪仗队伍。
看服饰有文士官员, 还有士兵。都站在主道旁边, 并没有影响来往车辆与行人通行。
斥候兵回来报告道:
“郡王, 是林总长等人,说是要迎您入城。”
李洵有些诧异,他们居然跑到这么远地方来接他。
不过,离家三个月,回家的时候有人这么大老远的来接自己,还是很让人高兴的。
他俊秀又英气的面容上浮现出笑意,朝座下马匹一扬鞭子,便轻快地朝那仪仗队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