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乙莫甲
顾晋庭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心肝肺都像是被人劈成了几半一样。
“小五小六小七呢！？他们去哪儿了？！你若是不说，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顾晋庭怒到一定地步，已经想要拔刀了。
顾明迩也不慌，只道：“小五去了她想去的地方，那里可以学跳舞练琵琶，爹应该庆幸，小五没得只是一根小脚趾，倘若是别的，想去人家还不要了呢！爹若是想她了，有机会就去教坊司瞧瞧吧！”
说到这里，顾晋庭的刀已经抵在儿子的脖颈处了。
震惊和怒火，让他手都在抖。
教坊司！那是去教坊司，是贱籍啊！
他拼了命的从战场上活下来，刚有些能力便立即去榆阳城销案，为得是什么？就是想着儿女能堂堂正正，可以考科举，可以嫁高门！
如今，他们三个送小五去取悦别人！
“小六小七……”顾晋庭已经不敢想了。
“小六年纪太小了，我们想给他找个合适的职位但是却没办法，只能送去宫中做个小太监，虽然不体面，可那个带他走的太监说了，一定会给小六找个有能耐的干爹！也是吃喝不愁！”
“啪”！
话音一落，顾晋庭一巴掌抽了过去。
所以，大公主特地前来，就是为了这事儿，她此时心里一定是觉得可笑极了，看他汲汲营营，看他卑躬屈膝，换来的却是儿女这样的对待！
顾明迩揉了揉脸：“爹就只当我们已经出了京城好了，从今以后我们也不会事事都依靠爹的，我们长大了，能够靠自己的本事活下去。”
“啊——”顾晋庭直接疯狂了，大喊了一声，然后抬脚就冲着顾明迩又踹了过去：“畜生！你这个小畜生！枉我为你们操心将来，你们倒好，连自己的弟弟妹妹都能放弃！你们还将我当成亲爹吗？！你看我不打死你！”
顾晋庭现在哪里还记得外头有人。
他真的很生气。
他这一辈子，哪怕是做个猎户之时，也最要颜面，故而当年宋家挑剔他，他转头便娶了胡氏，他不想看别人的冷眼！
他一直认为，如今对夙心低头只是一时的，他终有一日可以出人头地，苦尽甘来。
然而那一天还没到来，儿女却已经入了火坑。
不用说了，小六成了太监，小七只怕也躲不过去，只怕也是进了宫，做些伺候人的事儿，不到二十五、不得恩赦，不能出宫！
若让他的同僚们知道他的儿子是太监，他的女儿是舞姬，会如何？
他已经能感觉到那火辣辣的目光落在身上了，就像是千万条雷霆劈下来一样，让他支撑不住，他真的希望此刻一切都是一场荒唐的梦境……
他对着顾明迩打了许久，这人躺在地上，抱着脑袋，看上去像是奄奄一息了。
不知多久，他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身的狼狈，一脸的憔悴，看上去像是一刹间过了十几二十年。
夙心静静坐在这儿。
“公主早已知道了，为何不能早点来……”顾晋庭也怨恨她，无数次想让她死，她却死不了，反而压在他的头顶，一直。
“本公主为何要早些？”夙心不急不缓的说着，“你虽为大曜办事，可本公主也不好将手伸得太长，管你的家事啊？顾主事，你这是气糊涂了，不想想是否是自己教子不善，竟又想着责怪气我来？”
“你我之间纵使有再大的仇怨，轻轻死去之时，也该散了不是吗？你现在贵为公主，抬抬手便能捏死我们，为何要如此狠心，看着我家儿女之间兄弟阋墙，离心离德？大公主，我早已不能对你做什么了，就当是我求你，将他们从宫里弄出来可以吗？我顾晋庭发誓，只要大公主帮我一把，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去做，屠怀玉能的，我也可以……”顾晋庭声音沙哑，带着乞求。
夙心闻言，却笑出了声。
“顾主事，你所求真的是为了你的儿女吗？刚刚我也听着你儿子说了一番话，仔细一想，很有道理，本公主若真想弄死你的儿女，你送他们去什么地方都没用，你做出那样的决定，真的就不是想着，让他们自生自灭？”从前她觉得顾晋庭也没这么狠，但这一刻，听他竟还能提到屠怀玉，她便知道，她还是将这人想得过于仁慈了。
父慈子孝，当是一切顺遂之时才有的。
顾晋庭红着眼看着她，压根不承认她话中的一切。
“我是为了他们好！”他嘴很硬。
夙心放下手中的东西，静静看着他，然后道：“好，既如此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此刻便自尽在我面前，等我亲眼看你没了气息之后，我就替你将你的儿女从宫中弄出来，如何？”
顾晋庭一听，手中的刀微微动了一下。
他抬起来，但片刻之后，却还是落了下去。
“看，你其实还是懂自己是有多么恶毒残忍的。”夙心讽刺一笑，随后淡淡说道：“顾主事突逢家变，倘若军器司的事情你忙不过来，我也会与父皇说明，不会怪你，不知你是否要卸职？”
第309章 替你出气
夙心静静看着他，她此时非常有耐心，等着顾晋庭做出一个选择来。
“臣……是为陛下办事，怎能……怎能因为家中一些琐事便辜负陛下信任，此番多谢大公主体恤，送来药膏，将来若有机会，定然会好好答谢公主殿下……”顾晋庭艰难的开口。
军器司的事情，他已经找到方向了，用不了多久应该就可以成功改进床弩，若是此时卸任，旁人依旧会笑话他，而他什么也得不到！
“好，本公主是极为信任顾将军能力的，希望你莫要让我失望，不过看在你辛苦为国的份上，本公主也不能不近人情，不如便将你一对儿女调在身边伺候，你觉得如何？”夙心笑眯眯的说道，心肝坏透了。
顾晋庭瞳孔一震，抬起头来，随后连忙说道：“公主殿下千金贵体，小六小七也才入宫，连规矩都没学透，如何能伺候您呢！而且微臣出身虽然不高，但从前也是清白人家，如今家中竟出了个太监阉人，也无颜面见祖宗，只能忍痛……割除父子关系，从今往后，只当没生过他们。”
夙心闻言，诧异的看着他：“所以，你要将那三个小的赶出家门？”
“为了祖宗清名，微臣也只能如此。”顾晋庭表情看似很是简单，但语气却很坚定了。
他有什么办法？
宫女尚且还不错，但说到底也是伺候人的！
那舞姬和太监，他更是没办法接受，如果现在不做好决定，将来便会受人耻笑！
他只能狠下心来，只当没有他们。
不过也只是名义上如此而已，他会给些银钱补偿，将来等他自己的前途好一些了，再想些法子将人弄出去，让他们去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过着清静的日子……
“这天底下，恐怕也只有顾主事，每一次都能让我如此吃惊了。”夙心看着顾晋庭，只觉得顾晋庭的选择越发的突破原有的底线，从前好歹也能装成一个疼爱子女的父亲，如今连这点表面功夫都没了。
顾家这场戏，她看得已经够久了。
此时，竟觉得有些腻味。
夙心起身，淡淡看了顾晋庭一眼，这种劣质的人性着实是让人反胃。
顾晋庭明知道三胞胎做得不对，可最后反倒将另外三个孩子赶出家门，其主要原因不过就是那三胞胎找的职位虽然不高，可毕竟也能有机会往上爬一爬，且那三个孩子明显比底下小的更加聪明会盘算一些，将来出人头地的可能性更大。
当即离开顾家。
回去的路上，正瞧见外头有灯会。
她来京城这么久，这夜晚的灯火见得并不多，瞧见了顾家那糟心的人和事之后，再瞧着繁华美好的景象，心灵都像是得到冲洗一样。
“前朝末年，卖官鬻爵之事屡见不鲜，非亲不用，以至于天下大乱，本朝倒也很少再有那等荒诞之事了，便是官员举荐，多也会有一番考察，顾家三个孩子买的职位并不要紧，但到底也是些歪风邪气，不可助长——”
“房护卫，明日你带人前去查一查，究竟是何人见着银钱办事，甚至竟还有太监如此胆大，私自将无罪官眷没入宫中为奴，必要将其拿下治罪。”夙心逛完灯会，头脑都清醒许多，和房铁军说道。
房铁军当即便应下：“是，只是公主，买卖是否同罪，那顾家三子如何处置？”
不过是些小职位，便是花了些银钱，民不举官不究，其实没什么事儿。
但公主若是非要和他们过不去，这罪名安在他们头上，他们也甩不掉。
还有那太监的事情也是一样的，只要顾晋庭这个苦主，不将那办事的太监往死里攀咬，也没关系，但如今事情被公主瞧见了，她想要管一管，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下狱，关押。”夙心声音冷漠至极，“他们早已满十四，倒也不用再降罪一等了。”
这三人脑子的确是不错，倘若他们没做过什么恶事，即便是这人有吸人气运的本事，她也不会将人往死里逼，可惜这三个随着年纪增长，越发像顾晋庭了，这样的人，既然已经到了能承受律法的年纪，那就该早些到牢里呆着去。
夙心吩咐之后，房铁军便一一记下。
宋雪贞瞧着夙心兴致不高，温温柔柔的说道：“公主这是被恶心到了？我也觉得恶心，想想我从前，竟觉得顾晋庭千般万般好，如今真是……觉得从前眼珠子是瞎的。”
“？？？”房铁军正要退下，听到这话，突然回过头来，看着宋雪贞，不可置信：“公主殿下，恕属下冒昧，属下想问句话……刚刚宋姑娘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从前觉得顾晋庭千般好、万般好？！
哪里好？
“……”夙心嘴角微微一抽，看着憨铁铁的样子，转头看着宋雪贞道：“雪贞姐，你看呢？”
宋雪贞也没觉得害臊，十分平静的说道：“我十几岁时情窦初开，便被顾晋庭几句好听的哄了去，本以为他可以娶我，谁想到就因为我爹娘觉得他无父无母连个产业都没有，问他可否愿意入赘，他便一怒之下另娶他人，之后我便疯了好些年……”
在外人看来，她爹娘或许不该问顾晋庭愿不愿意入赘。
但她知道，爹娘没错。
顾晋庭隐瞒自己所赚的家财，进宋家之时浑身简朴，家宅破落，也就略比乞儿强些罢了，所以她父母才会多问了一声，若他好声好气拒绝，她父母也不会强行让好好的男儿入赘的，甚至还是有可能让他们成亲，在她婚后多多贴补！
谁想到，对她隐瞒着家财，却转头风光娶了别人。
房铁军表情有点吓人，看上去想要砍人一样：“你怎么不早说？”
“为什么要说？且，也不光彩呀。”宋雪贞不解的看着他，“我知道那些年是我糊涂了，从前村子里好些人也都笑我，你若想笑也别憋着了，我如今还是能受得住的。”
毕竟顾晋庭好歹有张脸，年少之时，被色所迷，正常的！
“笑你作甚？那个顾晋庭一看就不是个东西，连亲生儿女都能放弃，骗女人对他来说就更是小事一桩了！你若早说，以前我瞧见他时，先上去一顿揍，也好替你出出气！”房铁军觉得又气又可惜。
第310章 能理解吗
房铁军从前只知道宋雪贞也不喜顾晋庭，本以为是因为公主才会如此，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往事！
如今的宋姑娘已经是如此温柔可爱还善良了，十几岁的时候，那不是更如同仙女一样天真无邪？顾晋庭那狗东西竟将人欺负疯了……
他想想这些事儿，也要疯了，有点控制不住拳头。
宋雪贞被房铁军这话说得一愣，随后道：“不用了房护卫，他现在瞧着我与公主如此逍遥自在，早就已经血海翻腾难受至极了，哪里用得着我再去费心怨恨他。”
若是怨恨，瞧见顾晋庭时，她会控制不住情绪的。
但现在每次瞧着，心情都很平静，并无半点波澜，只是感叹于自己年少时的无知、识人不清。
房铁军到底还是有些郁闷：“那要是我偷偷摸摸去揍他一顿，你不……不会觉得不好吧？”
他这怒火可没那么好控制。
或者说，压根控制不了！
奶奶个熊的，什么玩意儿竟然欺负女人！前头招惹一个，再去娶一个生孩子，一个疯了，一个糟践死了，这他娘的还是个人吗？！
宋雪贞也不傻，见房铁军如此生气，此时立马就明白这其中真正缘故了。
夙心瞧着，宋雪贞的脸在一瞬间红了许多。
这些年来，也不是没人对宋雪贞表露出喜欢之情，尤其是宋家家境渐好，宋栓子又去贺家读书之后，甚至有些门第比较好些的人家想娶宋雪贞回去，不过年纪上能匹配的男人，大约也都是丧妻再娶的，宋雪贞见了顾家那样子的，自然也就不想给别人当后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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