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乙莫甲
“好了？！真的没事儿了！？”贺翊惊呼起来，然后开始狂笑，“祖父没事了！我祖父没事儿了！”
“对了，你祖父去年是在何处中暑的？”夙心突然问道。
贺翊还没从开心中抽出来呢，咧着嘴，眉飞色舞的：“就是城外远山亭附近，那边景色好，有山有水，我爷爷告老还乡之后每日过得无聊至极，便常常出门散心，那日带着三两个仆人出门垂钓，回来就病了。”
“那你派人去那河中捞一捞吧，这是冲撞了。”夙心说道。
贺翊如踩着山雾一样，现在整个人都不真实。
倒是管家听了这话之后，连忙说道：“您这么一说老奴想起来了，那日是老奴陪着去的，太爷垂钓半晌，一条鱼都没钓到，倒是勾上来一个烂掉的女人鞋子，老爷当时便觉得晦气，钓竿都扔了……听您这意思，莫非那鞋子是有主的？”
“鞋自然是有主的，难不成还是自己飞到河里去了？你家太爷年纪大了，那日确实是中了暑，身体不适，恰好邪风入体，这才难以痊愈。”夙心笑着，“去找吧，真若捞出东西来，就送去衙门，若能查出是谁，替人家解了冤，也是功德一件。”
那东西能让一个三朝元老的老臣都缠绵病榻差点没命，定然是怨气极深。
管家一听，也很是慎重。
老爷自打告老还乡之后，性子那是越活越小，出门都不愿意让人跟着，所以哪怕是垂钓，老爷子都是一个人带着，下人们远远瞧着，当时那鞋子……他们这些下人也只是看到了一眼，老太爷却是摸到了的。
贺翊拧了一下胳膊：“本少爷……本少爷找你来，其实也只是赌一把，现在竟然赌赢了……哈哈哈哈……”
第93章 回光返照
贺翊其实早就已经做好了守孝的准备了，只是每日看着祖父精神越发不济，心中不甘心，这才稍稍挣扎了一下，找到了夙心而已。
本就没抱有多大希望的他，如今得知喜讯，整个人就像是还在做梦似的。
天色晚了，可事关老太爷，管家也不想耽搁，竟连夜带着人去外头挖东西。
丫鬟端来水，给老太爷吃下了降气丸，没过半个时辰，老爷子就睁开了眼睛，还能坐了。
夙心也不好一直呆在老太爷的屋子里，贺翊让人带着她逛一逛园子，他心情好，非要好好招待一番，还说要将外头池子里的鱼都捞出来给她送回村！
对贺翊来说，二十两诊金和二百两的捐赠，简直是太少了，根本没办法表达他的谢意！
当然，这一刻，他将那十个条件忘得一干二净。
还有颜轻轻……本说要过去报个信儿的，这会儿也全然忘在脑后。
“祖父，您感觉怎么样了？还渴吗？想不想睡觉？”贺翊还有些患得患失，脸上写满了担心。
老爷子揉了揉眉心：“好多了……之前总觉得浑浑噩噩，现下倒是挺精神……不过我老了，总有那么一天，你也不用如此担心，等我去后，你定要好好的，不要再与你父亲置气，去读书进学，考个功名……”
老爷子觉得自己应当是回光返照，想趁着还精神，交代一下后事。
说着，还将家底拿出来，要交给贺翊。
“我这些东西，该给你爹和叔叔姑姑们的早就给过了，剩下这些都是些不值钱的，一半给你，一半……给凌风那孩子，你没意见吧？”老爷子还道。
“……”贺翊有些无奈，“您现在大好了，就算我不愿意，也得派人去孟家知会一声，一会儿他就来了，您自个儿和他说吧！”
老爷子无奈的摇摇头。
病了这么久，哪能这么快就好了？难不成吃了什么神丹妙药？
虽是“回光返照”，可也能让他身体稍稍松快一会儿，倒也不错，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如今才死也不算憋屈，正好他死后，儿子丁忧，暂时远离朝堂纷争，好好在家教导孩子……
只是，他死后，不放心凌风啊！
孟家与贺家是多年的老交情了。
贺家书香门第，孟家则是以武传家。
多年前，贺老太爷奉旨赈灾，孟凌风亲爹孟巍为领军相护，当时灾情严重，也有义军造反，赈灾途中危难重重，孟巍为了救贺老太爷没了性命。
孟家子嗣少，孟凌风的祖父那一辈就是武将了，一身病痛早早离世，孟巍的几个亲哥哥也早死在战场。
孟巍没了命，孟家真就是一蹶不振，只剩下些孟凌风以及其亲伯父们的孩子了，年纪都不大，都是孤儿寡母。
自那以后，家道中落，在京中也没了地位。
后来贺老太爷长媳过世，求娶续弦时，想到了孟家。
当时孟凌风关系亲近的血亲并无待嫁女子，便只好娶了孟凌风的族中堂姑进门，也是有几分扶持之意。
只是孟凌风已经是一门独枝，堂姑姑到底是远了一层，与孟凌风也并不亲近，却还因此让自己贺翊对孟凌风生出了几分怨怼来。
贺老太爷每每想到孟凌风父母皆亡的身世便无比自责，尤其是后来孟凌风京中坠马伤了腿，贺老太爷就更难受了，告老还乡的时候，非要将他也带着，恨不得养在贺家。
只是孟凌风并不喜与贺家老爷子来往。
虽跟着来了榆阳城，但自己买了宅子，老爷子常常叫他过去，但他十次有八次都拒了，偶尔来了，也表情淡淡的，与谁都不亲近，这等态度，让贺翊更是气恼，故而二人矛盾越来越深。
这会儿顾家去叫人，也都是到了快到晚上的时候，孟凌风才到。
贺老太爷无数次担心自己撑不过去，但没想到孟凌风到的时候，他身体不仅没有半点虚弱，反而……更舒坦了！
这回光返照的时间，似乎有点长？
“你这次找的是个什么大夫……”贺老爷子也感觉到不对劲儿了。
“那可是个厉害姑娘！爷爷，你不知道她，她瞧着根本就不像是能救人的，我还以为她诓我呢，没想到真能行，就刚才，在外头刷刷挥了几下剑……对了，那剑还是我入山与她一起砍的，是雷击木呢！”贺翊眉飞色舞很是骄傲。
说完之后，看着姗姗来迟的孟凌风，哼哼一笑：“我爷爷的病，可是我找人治好的！”
“恭喜。”孟凌风神色淡淡的。
贺翊瞪了他一眼。
贺老太爷无奈的看了一下孙子，然后又用无比慈和的目光盯着孟凌风：“劳累你跑一趟，我还以为我活不了多久了……不过你来都来了，这些东西，拿着。”
孟凌风看都没看一眼：“多谢，只是用不着。”
“孟凌风！我爷爷给你东西是你的福气，你凭什么不要！？”贺翊很郁闷。
他爷爷这么大年纪了，都病成这样还惦记着孟凌风，死了都要将东西分他一份，他呢？来了之后不哭不笑的，瞧着就像是个陌生人！
这么多年了，爷爷对他比对亲孙子还好，就算是块石头，也能捂热了吧！
“翊儿，不可无礼！”老太爷立即严肃起来，凶了自己的孙子。
当初，都是他的错。
凌风的母亲身怀六甲，得知夫君死讯，难产一子，好不容易人救活了，凌风的亲弟弟没了。
这也罢了，他本以为给儿子娶了孟家的女子做续弦可以拉近两家关系，谁知道自己这个新儿媳在闺中便与孟凌风的母亲不睦！
那女人嫁入他贺家之后，一次回门，竟去孟凌风母子面前耍威风！
孟凌风那些个族亲也都不是好的，磋磨孤儿寡母，导致这孩子丧父之后又丧母，就连当初坠马，恐怕都是被算计的，就是为了他父母留下的家产！
说到底，那些人底气都是他给的，哪怕他当时不知情，可终究是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偏偏自己那混账儿子竟然还被孟家那个女人迷得颠三倒四，助长了对方气焰，以至于凌风这孩子委屈至今。
贺翊到底是听老爷子话的，顿时不吭声了。
“对了，翊儿，你找的那个大夫……本事如何？可能给阿风看看腿？”贺老太爷灵光一闪，连忙说道。
贺翊哼了一声：“应该不能，那夙心姑娘只会驱邪，不会医术，刚才爷爷你吃的那个降气丸还是王大夫给的呢！不过还有个大夫，我刚才没用着，她手里有些方子不知道能不能治，王大夫说她的方子用药猛，小白脸肯定受不住。”
“夙心姑娘？”孟凌风侧看着他。
第94章 怎么可能呢？
贺翊好不容易办了一件得意的事儿，此时自是骄傲无比，看到孟凌风一脸疑惑，更是高兴。
“这位夙心姑娘脾气倔得很，连对本少爷这样的人都毫不客气，你？你这人脾气如此差，她对你就更没好脸色了，所以啊，你该向本少爷多学学，为人处世还是要谦逊谨慎些好，别总是给脸不要脸。”贺翊说话不好听，要不是老爷子不让，他早就想将孟凌风揍一顿了。
“这名字的确熟悉，让我想起一人。”孟凌风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贺老太爷见他认得，便立即道：“既然那是老夫的救命恩人，翊儿，你可曾好好招待一番？可给了诊费？”
自己的孙子自己懂，突然能抢到这样的人物，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
“自然！我已经让人陪着她逛园子了！过一会儿亲自派人送她回村，二十两诊费也已经结清，放心吧！”贺翊高兴的说道。
“二十两？”贺老太爷老脸抽动了一下。
他家大业大，孙子出门吃个酒可就不止这银钱。
见贺老太爷皱眉，贺翊立即炫耀的说道：“所以我说她古怪呢！只收了这木牌的工费和跑腿费，让我们去观里捐赠二百两就行了！刚才她还急着走，我说了要将您外头的鱼全部捞出来给她带上，她这才愿意多留一会儿，一会儿让您见见？”
“倒是个奇人。”老太爷有些诧异，“好，一会儿设宴款待，我也亲自瞧瞧……”
老爷子开心，贺翊就如同得了奖赏一般，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偶尔向孟凌风投去一个眼神，也充满了鄙视和骄傲。
“既然你将这位姑娘说得如此特别，我也见一见。”孟凌风脑中回想起之前见过的那人来，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
当时一见，只觉得那姑娘心狠又冷静的厉害，与她那一家子都不是一类人。
贺翊想到夙心那不近人情的样子，就感觉到一会儿孟凌风要受白眼了，心里开始有些期待，而且夙心那张嘴很是歹毒，瞧见他两腿残废，指不定还要说些难听话呢！
最好将孟凌风原地气死才好！
孟凌风并不想和这祖孙俩多呆，转着椅车便去了院中，看着下人们捞鱼。
而屋里头，老爷子狠狠瞪了孙子一眼：“若非是我，阿风如今也有父母在旁，哪至于成了孤家寡人一个？我说了多少遍了，让你对他客气些！”
“谁让他目中无人！”贺翊哼了一声。
“他做什么都不为过！孟家那些个蛀虫恨不得趴到他身上吸血，前两年有我压制着还好，一个个还能老实些，如今你爹当了家，那些个人越发的猖狂了，真是可恨！”老爷子也有些有心无力。
一代新人换旧人，他老了，从前那些个人脉早一点点的挪到了自己的儿子们手中，如今他告老还乡，就更说不上话。
更何况，那是孟家族内事，他也不好将手伸的太长。
“孙儿只是看不得您这般讨好他！当年他的确是受了孟家的欺负，可您也立即为他做主了啊？又是请太医又是亲自照料，甚至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直接给孟氏灌了汤药，对他下手的那人就更不用说了，早发配边境去了，如此难道不够？这人小心眼记恨到现在，我就是看不惯！”哪怕他知道孟凌风委屈，可孟凌风又不是他的亲人，他在乎的只有祖父。
“我那哪里只是为了他？你摸着良心想想。”贺老太爷有些无奈。
他是做人公爹的，却突然下手给儿媳妇儿灌了绝子的药，当时风声传出去，难听得厉害。
当时也是被气坏了，杀了孟氏的心都有！
贺翊沉默了一会儿：“他要是先服软，我也不会欺负他，谁想和一个废人过不去？”
老爷子着实拿这孩子没办法，因着孟凌风的缘故，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可他就是倔，好在这俩人虽然相互看着不顺眼，可倒是没做出过太出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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