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青燃
“不是吴思远故意伤你?”
“他哪里有这胆子。”
“兔子急了也咬人,胆小的人胆大起来才吓人。”
张自华微微和聂清舟拉远了一点距离,上下打量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年轻人,说道:“你才多大的孩子啊,还想一个人把事情全扛下来?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今天你是幸运的,我说句不好听的,你要是真的伤残了怎么办?”
聂清舟沉默了片刻,轻笑一声:“学校真的想负责,也就不会放纵这些事情发生了。事情闹大对谁都不好。”
张自华敏感地捕捉到他话里的指向性,说道:“你说学校放纵?学校怎么放纵了,今天你就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我来听听。”
聂清舟似乎不太想说,架不住张自华一直追问,他迟疑着开口:“我只是觉得,学校对孤立和欺凌的行为视而不见,只要不惹出事,就当不存在。对我是这样,对吴思远是这样,还有今天老师你看见的夏仪,你们对她也是这样。谁都知道有问题,不好解决所以也不想着解决,只想着粉饰太平,等着越来越重的课业压到我们身上,把这些问题都压过去。”
顿了顿,聂清舟望着张自华,认真地说:“但是这三年的遭遇和形成的个性,会塑造人的一生。人的一生远远不止学习和考试,有太多比高考更重要的东西。你们比我们更年长,更有经验,不能对会造成我们一生不幸的东西视而不见。这才是教育的意义吧。”
说完,他又补上一句:“是我个人的见解。”
这个孩子说话滴水不漏,观点犀利但是态度和语气都非常委婉,不看年龄,倒像是个在社会里磋磨过的人。张自华深深地看着聂清舟,仿佛要透过这个年轻的,清亮的眼睛看见背后的灵魂。
末了他笑了一声,拍拍聂清舟的肩膀,把聂清舟拍得龇牙咧嘴喊疼。
“行啊你啊,这话真不像是十六岁的人能说出来的,说你二十六岁我也信。”
聂清舟不置可否地笑笑。
张自华收敛了神色,说道:“但隐瞒并不是好的解决办法,你说学校漠视欺凌,你隐瞒了难道能改善这种情况吗?没出事,这套逻辑还会继续运转下去。”
“但这种改善不能用别人的人生做代价。”聂清舟立刻反驳。
“你只管说实话,我可以向你保证,没有人的人生会因此受影响。”
聂清舟盯着张自华,他坐在病床上抓着外衣衣襟,似乎在思考。张自华心想这孩子警惕性还挺强,他说道:“是不是张宇坤和赖宁欺负吴思远,吴思远报复结果伤了你?”
“我刚开学的时候也欺负过他。”聂清舟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他这样一说,张自华就明白了。
“得了,你别往自己身上揽了。你的脾气涵养我还不知道,闻钟都比不上你。张宇坤和赖宁都被你带得老实了不少。”张自华站起来,他说:“我会和李老师商量一下,好好处理这件事的。”
聂清舟直起身来抓住张自华:“老师,你答应我的,没人会被处分受影响。”
张自华笑起来,他再次拍拍聂清舟的肩膀,这次用力小了点:“你放一百个心。也奇了怪了,你受伤不疼吗,这么担心吴思远?还有张宇坤和赖宁,你真的喜欢跟他们混在一块?”
聂清舟放下手,他艰难地把外套穿上,神情疲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我又不是铁打的,当然疼了。我们都是普通人,缺点和优点都一大堆。我只是觉得,在这个年纪总会犯错的,大家还有变得更好的机会。”
他不想让他们失去这个机会。
他比他们更年长,更有经验。
所以不能对会造成他们一生不幸的东西视而不见。
第22章 、学习
晚上聂英红果不其然对聂清舟进行了电话轰炸, 聂清舟早已习惯聂英红的火爆脾气,一边耐心地听一边应着。聂英红说她暂时回不来,已经拜托了楼下的夏奶奶, 这几天帮忙照顾他。
聂清舟诧异道:“你什么时候有夏奶奶电话的?”
“上次来存的, 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啊。我下次来给夏奶奶买点礼物,再包几个红包感谢她。”
聂清舟想, 他姑姑一出手他就不欠夏奶奶钱了, 那夏仪就不再是他的债主,他再请夏仪吃什么东西她还吃吗?
想到这里他有点惆怅,居然希望这债务能延期。
此时门铃欢快地响了起来。聂清舟结束了和姑姑的通话,僵直着背移动到门前打开门。
门外灯光下站着一高一矮俩穿着常川一中校服的男生,不是张宇坤和赖宁是谁?
聂清舟诧异道:“你们怎么不上晚自习?”
“舟哥!你都送医院缝针了,我们肯定要来看你啊,还上什么晚自习!”张宇坤哭丧着脸说道。
赖宁忙不迭地点头。
聂清舟只觉得血压飙升:“你俩翘晚自习,没请假是吧?”
这下张宇坤没了声音, 门外两个人面面相觑, 活像高低两根树杆子。
聂清舟想, 赖宁说对了,他真是来当妈的。
“……对, 麻烦您了,要是高主任或李老师发现了, 您就说他们到办公室的时候没见到李老师, 所以跟您请假的……嗯, 谢谢。”
聂清舟挂了电话, 面色不佳地回头看向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张宇坤和赖宁。
没眼色的赖宁还惊奇道:“欸, 舟哥, 你什么时候跟张自华关系这么好了?”
张宇坤一拍赖宁的后背,从沙发上弹起来说道:“舟哥你别站了!你快坐!我去给你倒水!”
聂清舟摆摆手:“你们给我老实坐那儿!”
张宇坤非常听话,噗通一声又坐下了。
聂清舟现在只要移动身体都很僵硬,索性保持原来的姿势站着,低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这两个人被他看得脖子矮了下去,赖宁嗫嚅着,终于小心地问道:“舟哥……你的伤怎么样啊?”
“缝针了,医生说再深一点我就没法站在这里跟你们说话了。这好歹是我的后背,要是我没在中间拦这一下子,刀冲你们脸上划过去,毁容都是轻的!”聂清舟语气严厉,声音却压得低,他可不想在邻居面前现场直播。
张宇坤和赖宁脸色一白,张宇坤愤恨道:“我靠,吴思远那崽子也太阴毒了吧!舟哥我真不明白,你怎么能放过他!”
“他做的阴毒吗?不是和你们对他做的差不多吗?”聂清舟目光沉沉:“他之所以带刀来,心里想的不也是——聂清舟、张宇坤和赖宁那三个崽子欺人太甚,我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我们……我们可没想要他的命!”
“你们叫他给你们买可乐,可乐里有气溅你们一身,你们就辱骂人家。不管他是不是故意的,人家凭什么给你们买可乐?你们欺负他,不就是觉得他软弱不敢反抗吗?按你们的逻辑,人家拿了刀,弱势的不就变成我们,人家当然可以欺负我们了。你们开了这个头,就该想到有这样的后果。”
聂清舟说着说着咳嗽起来,张宇坤立刻跑去,倒了一杯水给他,仿佛这是他家似的。
赖宁还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不说话。
聂清舟喝了一口水,他叹了一声,艰难地移动到椅子上坐下。张宇坤也跑到赖宁身边坐下,苦着脸不敢说什么。
“现在你们和吴思远就算两清了。你们不要再去找他,也不要再找任何人的麻烦,我可不想再挨一刀。最近周末我不能打球,你们都过来跟我一起写作业,把教辅都带上。”聂清舟发下话去。
平时他说这话张宇坤和赖宁肯定不干,但是现在他对他俩有救命之恩,他们正愧疚着。聂清舟抓准了这个时机,张宇坤和赖宁的脸更苦了,但是张宇坤还是立刻表态:“那当然!我们怎么可能把舟哥丢下来,自己去打球!”
赖宁立刻附和:“就是!”
聂清舟满意道:“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见聂清舟的神态缓和,赖宁和张宇坤才算松了口气,他们围着聂清舟心有余悸地问来问去,殷勤地嘘寒问暖。聂清舟摆摆手,说道:“你们的书包呢?作业带了没?”
于是一场探病之旅,变成了集体写作业之旅。
张宇坤和赖宁平时作业都半抄半写,聂清舟从来都不借他们作业抄,只是说哪题不会,我给你们讲。这俩人多半没耐心听,又去抄别人的了——比如吴思远。
现在围着一张桌子写作业,张宇坤抓耳挠腮,再一看旁边的赖宁也是一样。唯有聂清舟,下午的课没上,后背不利索,把作业悬空拿着竟然还笔走如飞。
聂清舟瞥了一眼张宇坤和赖宁干净的作业本,叹息一声放下作业拿起课本:“你们先跟我讲讲,今天下午老师上课都教了什么吧。”
他说是让赖宁和张宇坤讲,但是说着说着就变成了他讲对面两个人听。待他把今天作业相关的课时大概梳理了一遍,对面两个人终于开始慢吞吞地写作业了。
赖宁捅捅张宇坤,小声激动道:“哎,这题我居然会写了哎!”
张宇坤趴过去:“我看看我看看。”
聂清舟看着他们,轻轻一笑。
这一下子时间过去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夜深了。赖宁接了电话才意识到这个时间他都该到家了,他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张宇坤和赖宁赶紧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聂清舟在椅子上坐着,说道:“我就不送了啊,我这几天请假,记得每天把作业和笔记给我带来。”
赖宁一边收拾一边答应下来。张宇坤抬头正想和聂清舟说话,眼神一飘不知道透过窗户看到了什么,整个人突然兴奋起来,拉着赖宁过去:“你看你看!”
赖宁凑过去顺着张宇坤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路灯之下,夏仪骑着车出现在坡道之上,她朝这里快速驶来,把自行车停在了楼道前面。
张宇坤兴奋道:“都这么晚了,嫂子还来看舟哥!”
坐在远处不能动弹的聂清舟一头雾水:“什么嫂子?”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张宇坤一个箭步蹿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聂清舟明白了他刚刚在说谁,急道:“赖宁,拦住他!别让他乱说话!”
夏仪摁下门铃之后,就听见了门后的一阵兵荒马乱,以及聂清舟清晰的呼叫声。
然后门被打开,张宇坤满眼发光地喊道:“嫂……”
然后一只手从他身后而来,直接捂住张宇坤的嘴。赖宁钳住张宇坤的肩膀,站在他身后诚实地说:“坤儿,舟哥让你别说话。”
张宇坤扒拉着赖宁的手直扑腾。
赖宁目光转向夏仪,和气地笑起来:“嫂子,来啦。”
“……”
聂清舟掐掐眉心,这俩人怕不是专门来给他治低血压的。
张宇坤挣脱了赖宁的制约,笑道:“嫂子,都这么晚了,还专程来看舟哥啊?”
夏仪的目光在他们俩的脸上打了个转,然后望向他们身后的聂清舟。
“我住在楼下。”她说道。
张宇坤恍然大悟倒:“原来如此啊,原来这里还有一段故事呢,欸那每天晚上舟哥留下来自习……”
他还没说完,一本练习本就招呼到他身上,聂清舟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们不是说要回家吗?怎么还不回家?”
张宇坤和赖宁得令,立刻拎着书包溜了,走之前张宇坤还对聂清舟挤眉弄眼,那种兴奋八卦的神情,仿佛让聂清舟看见了他表妹拉着他的胳膊大喊“这就是爱情”的样子。
聂清舟掐着眉心。
磕cp就这么快乐吗?
夏仪看着这两个人沿着楼梯一路往下,消失在视野中,这才转过头来看向聂清舟。
“我可以进来么?”
“快进来。”
夏仪于是走进房间把大门关上,她走到聂清舟面前,聂清舟僵硬地站在原地,无奈道:“就不给你倒水了。”
夏仪摇摇头示意不用,她上下打量了他一遍,面前的男生面色苍白,但精神尚好。她问道:“怎么样?”
“缝了四针,再过七天去拆线。”聂清舟偏过头,叹息道:“和上次差不多。”
“你姑姑拜托过了,这几天我奶奶会帮你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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