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青燃
她在钢琴边坐下,何老师扶着钢琴,向她致意。
夏仪点点头,她的手指开始在琴键上缓缓起舞,麦克风收到了她轻轻的吸气声。然后她干净的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来,像是白色的鸟在大礼堂回旋。
“Where in the world have you been hiding?Really you were perfect.I only wish I knew your secret,Who is this new tutor。”(你在这个世界上还隐藏着什么?你真的如此完美,我只希望我能够知道你的秘密,你的这位老师是谁?)
聂清舟听见了周边此起彼伏,大大小小的感叹声,有个人说:“我去,这声音就跟迪士尼动画片似的。”
“哇这人音乐生吧?”
“不是,是夏仪!我们班的,早跟你们说过了,厉害吧!”
一班的人骚动得最厉害,仿佛与有荣焉,得意地宣扬着。
聂清舟的目光一瞬间都不舍得从夏仪身上移开。何老师唱歌的时候,他就稍微分点心听着周围人对夏仪的讨论和赞叹,那些声音隐约又兴奋,满怀期待和仰慕。
他撑着下巴,眼睛越来越弯,茶色的瞳孔里只有台上那个圆圆的光点,和光点里的女孩。
当他最初坐在那孤岛似的座位上,隔空看着另一个孤岛上的夏仪时,他就下定决心。
他将要驾驶着自己的孤岛驶向她的孤岛,如果她远离,他就更快地靠近。直到两个孤岛接壤,直到与更多的岛屿相连,成为广阔的大陆。
她是他的大明星。
他要让她站在大陆的中心,人群的中央,享受这世上最汹涌的爱意。
直到一班走上舞台进行合唱表演时,聂清舟还觉得自己踩在棉花上,整个人止不住地往上飘。
夏仪的领唱声音一出来,仿佛就真的跟歌名“风筝”似的,有无数风筝在空中盘旋。他们班的演唱水平跟着蹭蹭往上升,在热烈地鼓掌声中进了第二轮。
一班的学生纷纷感慨,这半个月的法语歌词没白背——实际上没人按何老师教的音标背,一班学生的歌词纸上早标满了对应发音的中文,滑稽地写着“赛我郎,那我郎多棒……”
对这首歌满怀爱意的何老师不知道看了作何感想。
进了第二轮,董佳有点发愁地看着她们班的孩子们走上舞台,心里想着他们马上要唱的歌。
这些孩子怎么会选这首歌?听说这首歌还是聂清舟提名的,居然得到了大家最多的投票,这些孩子是学太累憋太久了?
前奏响起的时候,董佳提前摁住了太阳穴。
“刚擒住了几个妖,
又降住了几个魔。
魑魅魍魉怎么它就这么多!
(背景:妖怪,吃俺老孙一棒!)
杀你个魂也丢来魄也落。
神也发抖,鬼也哆嗦,
打得那狼虫虎豹无处躲!
……
翻过了几座山,
又越过了几条河。
崎岖坎坷怎么它就这么多!
(背景:俺老孙去也)
去你个山更险来水更恶。
难也遇过,苦也吃过,
走出个通天大道宽又阔!”
他们都放开了嗓子唱,唱得气吞山河,响彻云霄,夏仪一丝不苟地给这首和她的打扮格格不入的歌伴奏。台下的观众们笑得不行,一班的学生们一个个眼神里也都洋溢着兴奋,也不管能不能拿名次,先唱了个舒爽。
董佳看着她这些学生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状态,哭笑不得。她想起聂清舟把提案给她的时候,笑眯眯地说:“这首歌大家一定会唱得很开心。多年以后回忆起来,肯定能想起来在学校里还有过这么个合唱节,唱过这么首歌。”
董佳抱着胳膊,忍不住跟着哼起来,心想这也挺不错的。
本来一班的学生都很努力,成绩也不错。就是班里的氛围总是不冷不热的,竞争多过于团结,对学习之外的集体活动都不太积极。
这半年来的几项集体活动结果不错,像是某种正反馈,倒是让班里的气氛变得好了许多。
董佳心想,对嘛,这才是青春啊。
合唱节预定时间是一个下午,但每个表演都多少拖延一点时间,不出所料地远远超时。今天又恰好是周五,没有晚自习,合唱节还没结束很多人就偷偷溜了。
夏仪去后台换完衣服,刚出来转了个角,就听见有人小声叫她的名字。
她转头看去,只见聂清舟靠在墙边,他白衬衫西装裤,单肩背着自己的书包,另一只拎拿着夏仪的书包,笑意盈盈地说:“我们溜吧。”
夏仪愣了愣,然后笑起来,并没有问理由。
“好啊。”
说是溜,他们其实并没有走远。聂清舟带着夏仪去了实验楼,除了高二其他的年级都已经放学,而高二的学生们也都在大礼堂里,实验楼静悄悄的。
聂清舟和夏仪一口气上了七楼,然后直奔通往天台的台阶而去。夏仪困惑地问他:“你要干什么?去天台的门是锁着的。”
聂清舟在那蓝色的破旧铁门前站定,漫不经心地说:“说不定门早锈坏了,或者今天没锁好呢?”
他说着就握上那掉铁渣的圆把手,来回转动了一下,然后用力向外推。仿佛他有什么特殊能力似的,门吱呀呀地叫了两声徒劳地抗争了一下,居然就这么被他推开了。
夏仪睁大眼睛,转头看向他:“你怎么……”
聂清舟用手做了个嘘的动作,眨眨眼睛:“我掐指一算,今天这门一准要坏。”
他和夏仪穿过推开的门,走到了天台上。这是常川一中最高的楼,举目望去四周一片空旷的天空。天台堆积着许多旧桌椅,在雨水的冲刷下早已朽化。聂清舟找到了一张还算新的桌子,用纸把桌面擦干净,然后对夏仪做了个请的姿势:“坐吧,我的大明星。”
夏仪摘下背包坐了上去,她望向聂清舟,好奇地问:“来这里干什么?”
聂清舟没有回答,他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神秘地开始倒数:“六、五、四、三、二、一!”
当吐出“一”这个字的时候,聂清舟的手高高扬起,他手里五颜六色的纸花随着他松手而迎风飞扬,朝着夏仪飘去。
与此同时,在他的背后,夏仪的面前,无数烟花绚烂地升空,在灰蒙蒙的天色里亮成一片海洋。
“Suprise!”
在那盛大的烟花下,聂清舟张开手臂,粲然一笑。
多年后的采访里,主持人问他学生时代印象最深刻的、最美好的事情。
那时候的聂清舟在镜头前思索了一会儿,说在高二合唱节结束前,他偷偷溜出去。那天实验楼的门正好坏了,他上到天台,六点半的时候,在那里看了一场绚烂的烟花表演。
主持人问他,怎么知道在那里能看到烟花的?
他笑笑,说恰巧,后来才知道是县里面搞庆典。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恰巧的事情。
聂清舟曾经觉得,他从2021年的聂清舟里获取的信息,和夏仪相关的太少了。
可是他逐渐发现,或许那个聂清舟面带笑意说的许多事情里,都有夏仪。
第65章 、见义
天台上的风卷着纸花飞过夏仪的头顶,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白衬衫墨蓝色领带的男生。他笑得眉眼弯弯,头发和领带都被风吹得飞起来, 张开手臂仿佛一个天才的魔术师。
太阳已经落山了, 但天还没有完全黑,世界一片清清冷冷的淡蓝色。在他身后,烟花在淡蓝的底色上腾空而起, 明明灭灭。
在这个短暂的时间里, 火与灯可以和阳光抗衡,即便是燃烧也不刺眼,所有光线柔和地交织在一起,像是在水里涌动的彩色的鱼。
夏仪的脑海中响起温柔的音乐声,她想,聂清舟可能真的会魔法吧。
聂清舟也转过头去看向天边的烟花,他向后退了两步,用胳膊撑着桌面, 靠在桌子上。
“真好看啊。”他感叹道:“天变黑前的最后十分钟黄昏, 这时候的烟花最好看。”
“嗯。”夏仪点点头。
她仰着头看向蓝色的天空, 白皙干净的脖颈微弯,紫色的发带在风里摇曳, 含糊地哼着一些旋律。
聂清舟偷偷地瞥了她一眼,烟花的光芒在夏仪深黑的眼眸里涌动。她神情专注, 就像多年以后, 在演唱会上抬头看着会场舞美烟花时那样。
他表妹分享给他的许多演唱会视频里, 只要烟花升空夏仪无一例外都会抬头去看, 就算是正在演唱、正在弹琴也不能阻止她。
当时他表妹翻着视频, 跟他感慨地说:“夏仪像个孩子。我一直觉得她身体里有个特别真诚, 特别简单的灵魂。”
现在她是他的夏仪,很快她就会摘去“他的”这个头衔,成为属于整个世界的夏仪。这个世界上数以千百计的人,都希望得到她的爱。
他甚至莫名其妙地,会与她渐行渐远。
聂清舟看着夏仪,她坐在桌子上,手在他的手边,只有一指的距离。
他着魔似的看着那微小的距离,手慢慢地挪近,夏仪却在此刻突然回过头来,与他对视。
“怎么了?”她认真地问道。
夏仪看见了聂清舟眼睛的慌乱,就像烟花一样一闪即灭。他伸手摸了摸鼻子,故作镇静般说:“啊……哦,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最近好像有很多人跟你表白。”
夏仪怔了怔。
她想,也有很多人向你表白啊。
但夏仪只是点头说:“我拒绝了。”
他们都转头面向烟火,烟花已经进入尾声,天色也逐渐黑下来。
聂清舟清了清嗓子,说:“那你是怎么想的呢……关于恋爱这件事?”
他的声音有点干涩,好像有些紧张。
夏仪莫名也跟着紧张起来,但是她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道:“没有想法,没有时间,而且影响学习。”
聂清舟沉默了半晌,人倒是不紧张了,他僵硬地举起拇指。
“我觉得……你这个思路很正确。”
好消息是,夏仪和他一起经历的这些事,她没觉得浪费时间影响学习。
不好不坏的消息是,夏仪和他一起经历的这些事,她压根没往恋爱那方面想。
聂清舟怀疑在夏仪这里,“恋爱”只是个没有任何含义的名词,只存在表白和拒绝之中。
手机的震动打破了安静,聂清舟低头看了一眼就笑出声来,他举起手机在不明所以的夏仪面前晃了晃。
“我们二轮合唱,《通天大道宽又阔》得了第三名!不负众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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