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青燃
聂清舟看着屏幕上绿色背景的文字,手指握紧,又松开,在键盘上转了一圈,然后落在按键上。
Boat: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也有和你差不多岁数的妹妹,自己一个人在外地读书。我也希望她遇到麻烦的时候有人可以帮忙。
Boat:所以如果你有什么烦心事想要倾诉,或者有什么麻烦需要帮助,可以随时跟我说。
Boat:你别误会,我对你没有别的意思。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哎咦哎咦才打出来一句话:B神,你人真好哎。
聂清舟发了个笑容的表情。
夜里两点多,他对着亮晶晶的电脑屏幕码字的时候,微信突然响了起来。
哎咦哎咦:B神你还在吗?
Boat:在,怎么了?
哎咦哎咦:你说如果有烦心事可以跟你说,这话算数吗?
Boat:当然。
对面变成了“正在输入中”,过了好久哎咦哎咦发过来好长的句子。
哎咦哎咦:B神,我今天其实心情特别糟糕,特别难受。我的情况没有我说得那么好,其实我网贷欠了很多钱,这次也是开了新的贷款去还旧的,我不敢跟家里说,就想着实习挣钱补回去。但是其实我实习的钱也填不上窟窿,我特别害怕。
哎咦哎咦: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要问你借钱!你再借我钱我肯定不会收了,而且这次你借我的钱我一定会还你的。我就是憋得太难受了,跟别人说,怕人家觉得我想借钱。但是B神你好像人很好……我就想跟你说说。
聂清舟安静地看着电脑屏幕,半夜两点夜深人静的时刻,除了音响里低低的音乐声,活跃的只有一行行跳出来的文字。
Boat:你和你表哥关系不是很好吗?你为什么不跟他说明白呢?
对面又“正在输入中”,输入了很久。
哎咦哎咦:我的他的关系……就很微妙。我表哥小时候在我们家住过一段时间,所以把我当亲妹妹看,平心而论他对我是很好,但他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简直是我的心理阴影。
哎咦哎咦:我不知道你理不理解这种感觉,从小我爸妈就说我不如他,我表哥脑子聪明、学习成绩好、懂礼貌、有教养,他们每次骂我都说你看你表哥怎样怎样的,你怎么什么都不如他。只要有他在我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所有人都更喜欢他,过年我外公外婆都会偷偷多给他压岁钱,被发现了就说是他学习好奖励他的。
哎咦哎咦:其实我挺努力的了,我在我同学里也算不错的,可就是我表哥太厉害了,他太优秀了,我真的追不上。但是我妈就觉得,她比我大姨聪明混得好,我就该比我表哥优秀,觉得都是我不争气。从小到大,我感觉我就像她拿来攀比的工具似的。
哎咦哎咦:我有时候挺恨我表哥,真的,我觉得没有他就好了。但是他对我特别好,真的特别特别好,他是个好哥哥,我觉得我好像特别阴暗啊,一边享受他的好,不停问他要东西,背地里又嫉妒他。
哎咦哎咦:像他这种天之骄子,被人捧着顺风顺水过来的人,怎么会理解我的心情呢?他肯定会骂我的,他也肯定会帮我兜底……他总是这么完美,我总是这么糟糕……我真的难受死了。
聂清舟望着屏幕,亮光反映在他的眼镜上,他的手指悬在半空,已经很久没有动作。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对面说话的女生和她的表哥像是陌生人,过去的时光突然向他展示了他从未见过的背面。
那不停跳动的光标在他的眼睛里闪烁,音响里传来夏仪的歌声,清澈透亮的声音,偶尔有沙哑的尾音。
“We are people made of mirrors(我们是镜子做的人)
When eyes meet(四目相对时)
We can only see our own pain in each other's eyes(我们只能从彼此眼里看到自己的病痛)
So we argue,fight,break things,slam the door(所以我们争吵、打架、摔碎东西、夺门而去)
To get the other person to admit that(为了让对方承认)
‘I am the one who's hurting the most’(我才是最受伤的人)”
聂清舟慢慢地在键盘上敲着字。
Boat:我没有想到,你会有这些想法。
哎咦哎咦: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哈哈哈。
Boat:不是,如果能早点听到就好了。
哎咦哎咦:B神,你人真的好好啊,我之前还觉得我表哥是世界上脾气最好的人,但是我觉得你更好,大半夜听我发这么多牢骚,还一句怨言都没有。就算是他知道我借网贷的事情,也一定会骂我的。
聂清舟想,那是因为现在的我不是你的亲人,已经没有骂你的资格了。我只要语气稍微重一点,或许就再也不能从你这里听到一句实话。
没有人想要听到责备,就算是做错事了,也是想要听到安慰、理解,说“那不是你的错”。但是说那些话的人,通常不会真正付出什么来兜底。
聂清舟仰着头靠上椅背,闭上眼睛。
原来那时他眼里活泼开朗爱撒娇的表妹有这么多复杂的心事,又是这么看待他的。
他居然要重新活一次,才能知道这些事情。
夏仪这段时间都在酒店里休养,她的医生史蒂夫说她目前看来精神状态还好,没有发病的征兆,但是一定要尽量保持情绪稳定。邦妮稍微放下心来,亚洲巡演正好因为一些原因推迟了,夏仪可以再好好休息一阵。
邦妮帮夏仪关上门之后,给徐子航打了电话,跟他沟通联合声明的事情。
聂清舟和夏仪同高中的事情被扒出来后,夏仪这边和清舟那边都发了公告,说他们只是高中同学,对其余揣测予以否认,希望大家不要传播谣言。但是目前网上他们俩的cp热度依然很高,毕竟男帅女美,有一段朦胧的高中过往,庆祝会的场面又那么戏剧性,就算辟谣也不妨碍大家磕得开心。
他们商量着后续有哪些问题要统一口径。这两位经纪人沟通后发现,两位当事人都对他们的过往讳莫如深,什么都不肯说,不由得同病相怜起来。
聊着聊着,徐子航突然说:“哎邦妮,有个事儿要跟你说下,清舟最近好像谈恋爱了,这个会对这事儿有影响吗?”
邦妮惊诧地说:“什么?清舟有女朋友了?”
“嗯,他最近总是跟一个女生聊微信打电话,大半夜的手机都占线,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他不让我问他私事,但是我觉得应该是谈恋爱了。”
“这真是挺突然的,不过应该没什么影响。”
邦妮又和徐子航聊了几句,挂了电话一回头就看到夏仪站在她身后,邦妮吓得差点跳起来。
“上帝啊!夏夏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你怎么没穿鞋啊?”
夏仪长发有些散乱,穿着灰色的睡衣裙,赤脚踩在瓷砖上,应该是刚刚从床上起来的。她黑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邦妮,里面翻涌着一些不同寻常的情绪。
“你刚刚在跟谁打电话?”她轻声问道。
“啊……清舟老师的经纪人。”
夏仪低下眼眸,又抬起来,她轻声问:“聂清舟,他有女朋友了?”
第83章 、想见
“啊……也不一定, 是他的经纪人猜的。”邦妮想起医生的嘱托,连忙安抚夏仪。
夏仪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点点头, 走到地毯上缩进了沙发里, 拿出手机来看。
邦妮观察着夏仪的反应,暗暗松了一口气,夏仪看到清舟就能紧张到过度换气, 她真怕夏仪又受什么大刺激。
她不知道的是, 夏仪正在搜索“清舟”的相关信息。
他的首页上全是他和她的照片和动图,图片的氛围确实像一对绝望的爱人。在满屏磕糖的发言中,有一条实时微博吸引了她的目光。
“Losing Me,原唱夏仪,翻唱清舟,新鲜出炉!”
博文下配了一段视频,视频封面是某个昏暗KTV里聂清舟唱歌的侧脸。夏仪点开了视频,聂清舟的歌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他的声音欢快地响着, 空气安静了十秒, 夏仪退出了视频。邦妮噗嗤一声笑出来, 在一边扶着椅背前仰后合:“哈哈哈哈,这是谁唱的Losing Me?调子跑得也太离谱了吧!”
是的, 一个音也没在调上也是不容易的。
夏仪默默地翻这条微博的评论,大概十条左右。有人说磕到了, 有人质疑画面模糊, 里面的那个人可能不是清舟。又有人问博主是不是拍摄者, 得到肯定回答后, 说他微博后面带地址了, 而且明显是偷拍的, 不应该传上来。
夏仪翻回去,端详着这条微博之后的地址,复制粘贴在备忘录里。她再刷新一下,这条微博已经消失不见,看来博主自己删除了。
邦妮说她要回去休息,嘱咐夏仪记得吃药,一会儿也早点睡觉。夏仪乖巧地答应下来,在邦妮面前把该吃的药都吃掉。
邦妮关门的声音响起,夏仪在客厅里安静地站着,看着窗外夜幕中车流的灯光。
聂清舟有女朋友了。
夏仪突然转过头去走到房间里,换好一身外出的衣服,把帽子口罩戴好,开门按下电梯。
自从大学毕业成为全职作家之后,聂清舟就过上了黑白颠倒的隐居生活,除了偶尔被徐子航提出去应酬外很少社交。徐子航总是感叹他这外貌成天闷在家里简直是暴殄天物。
大学同学聚会算是为数不多的聂清舟自愿参加的聚会。但是今年的同学聚会又不太一样,聂清舟直接升级为聚会绝对大主角,那些个年入百万的精英、自己创业的老板都要靠边站。
“当年我就没想到,毕业之后聂清舟会去写书,还能得这么多奖拍电影。我当时就想这小子行啊,没想到他还有更行的,瞒了这么多年!”班里年龄最大的老李,也是班长指着聂清舟,对周围的人说道,引来一堆附和。
“我瞒你们什么了?我跟夏仪就是高中同学而已,她出国我们就没联系了。我说了又能怎样?现在的热度都是媒体炒作而已。”
聂清舟端起啤酒,微笑着说。
有同学旁敲侧击:“久别重逢感觉怎么样啊?”
“就跟今天见了你们感觉差不多呗。”聂清舟说得轻描淡写。
他今天从饭桌到KTV一路被调侃过来,这帮大学同学一个个都拿他开玩笑,八卦他和夏仪的各种事情,都被他一一挡回去,同学们纷纷说见识到了他久负盛名的铜墙铁壁。
徐子航开心地在旁边抱着胳膊看热闹。当然聂清舟对于徐子航也不能有过多的要求,徐子航不跟着一起八卦他就谢天谢地了。
聂清舟边喝酒边想这聚会他算是来错了,应该先避避风头的。
“你别不承认啊,聂清舟,你绝对是暗恋夏仪!不然你追星能追得这么厉害?我们当时都惊讶,觉得你的性格不该是会追星的人啊,现在都破案了!”
“就是,以前每次去KTV都点夏仪的歌,明明自己唱不了,要么喊别人唱要么开原唱,人家来唱歌,你来听你暗恋对象的歌!”
聂清舟笑起来,他坐在KTV的沙发上,拿手指指了指电视屏:“你们知道我唱歌跑调还非要我来KTV,我这是为了你们的耳朵着想。”
“不用你着想,今天你点的夏仪的歌没人替你唱啊,你自己唱!”
“我唱就唱呗,反正被折磨的也是你们的耳朵。”聂清舟一副丢脸也无所谓的样子,拿起话筒说道,“下一首Pearls(珍珠)是吧,我唱。”
夏仪谢绝了KTV工作人员帮她找人的提议,独自在各个房间的门前走过,目光在其中扫视,寻找聂清舟的身影。因为是周末,KTV里人满为患非常嘈杂,近些年夏仪很讨厌各种各样的噪音,但她忍耐着嘈杂一间一间房间地看过去。
她的步子在一间大包厢外停下,透过玻璃门,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聂清舟。
他今天没有打扮得太精致,穿了件黑色的卫衣,头发慵懒地扎起来,落下几缕碎发。他一手搭在膝盖上,一只手里拿着话筒,笑盈盈地唱着。除了戴上眼镜和头发变长之外,他现在几乎和高中时一模一样。
夏仪的心脏在胸膛里急速地跳着,她的呼吸不可抑制地加快,就像那天过度呼吸的征兆一样。
这时候从门里传出聂清舟的歌声——那歌声简直惨不忍听,不上不下地飘来飘去。
夏仪怔了怔,焦躁突然消去大半,她甚至忍不住弯弯嘴角。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追不到夏仪了,肯定是你跑调跑得十万八千里,把人家给吓走了!”透过玻璃,她看见坐在聂清舟身边的壮实男人搭住他的肩膀,大声打趣道。
聂清舟眉眼弯弯,并没有反驳。
夏仪抓紧把手,推门走进了KTV,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聂清舟转头看向她,然后愣住。
“请问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老李看着这个戴着帽子口罩,面目模糊的人,疑惑地发问。
聂清舟如梦初醒,他从沙发上跳起来,走过去拉住夏仪的胳膊:“你……你怎么来了?”
夏仪眨眨眼睛,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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