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举文里的嫡长孙 第20章

作者:MM豆 标签: 平步青云 科举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白衣男子留住了她,递上一封信笺。

  兰姐儿接过,羞得垂头,稍犹豫之后,把手里的帕子投了出去,这才转身小跑离开,回到戏楼里。

  看到此一幕,裴少淮顾不得气恼,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应当如何妥当料理此事。既已到了互换情物的地步,兰姐儿再往前一步就是深渊,此事势必不能再瞒父亲母亲。

  好就好在,事情还没到完全不可挽回的地步。

  此时,他心里唯一担心的是,要如何取回兰姐儿的帕子,若这混球书生把帕子拿出来说事,赖上了伯爵府,逼伯爵府嫁女,可如何是好?虽是兰姐儿不知好歹,拎不清,自己犯的错,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入贼窝罢?

  可惜他人小力薄,很多事没办法去做。

  白衣书生沿着小路,准备从后门离开,裴少淮正犹豫着要不要尾随出去。

  忽的,从墙角窜出一道黑色身影,提着书生的衣领,拉到了园子外无人的暗角里,狠狠把他摁在了青石墙上,废话不说,挥起拳头朝那小白脸就是几拳,打得书生鼻青脸肿,惨叫连连,与那戏楼里传出的喝彩声交相和唱。

  黑影比书生高大许多,朝书生脸上啐了一口,道:“好你个一肚子坏水没安好心的龌龊肮脏黑心玩意儿,吃了豹子胆了,竟敢抢走兰小姐的手帕,小爷非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不肖子孙,让你长个记性,知晓你爹是谁。”

  说罢,又是一顿拳头。

  那白面书生既看不见是谁,又没任何机会狡辩,只能抱着头惨叫。

  末了,黑影一手伸进书生的袖袋里,掏走了兰姐儿的那条手帕,仔细一摸,竟又掏出好几条手帕,不知是哪个府上的小姐也被骗了。

  黑影怕拿错遗漏,就一并全收走了。

  “小爷果真是没打错你。”狠狠给书生补了一脚。

  书生不知道那黑影是何人,可躲在树丛里的裴少淮,却认得那粗鄙的声音。

  竟被他也看到了,不知道是喜是忧,裴少淮这般想。

  ……

  回到戏楼当中,长舟见到自家少爷,脸上焦急之色方才缓了下来,道:“少爷你去哪了?方才急死我们了。”若是出了甚么差池,他们这几个婆子小厮,一个都逃不了。

  “去解急罢了。”裴少淮应道,“回府罢。”

  ……

  ……

  父亲还在国子监,祖母溺爱孙女,时有糊涂,祖父不善处置后院之事。思来想去,还是得母亲出马。

  夜已深,黑鸦掠过,声音呱噪而短促。

  裴少淮找到母亲,关上了房门,道:“请母亲立马叫人封锁伯爵府。”

  听闻封锁二字,林氏神情抖一下严肃起来,她知晓,儿子早慧,这绝非甚么玩笑话,问道:“怎的了?”

  “二姐夜里看戏归来,行走到暗处时,被恶奴肆意推倒,受了重伤,此等事态恶劣,望母亲封锁全府,严禁人员进出,务必要将恶奴找到。这段时日,二姐待在院内养病,要仔细伺候着。”

  林氏听得出是托词。若真有此事,哪里会是淮哥儿来跟她通报,外头管事的那些婆子又不是吃素的。

  裴少淮凑近母亲耳畔,低声把今天夜里所见,兰姐儿和白衣书生的事儿,一一说给母亲听。

  林氏色变,知晓事关重大,甚至顾不得气恼,也顾不得问儿子更多细节。她立马找来亲信,照着儿子所说的幌子,封锁了府邸,又派人把兰姐儿院里的一干人等,全部隔开,分头看管着。另外,申嬷嬷带着婆子,把兰姐儿绑了起来,亲自看管着。

  林氏亲自带人去兰姐儿的房间搜查,果然在床头发现了几封信笺,又从那套《诗经》盒子的暗格里,抽出了一本诗集——

  《春色园》,吴琅子著作。

  那几封信,用了诸多华丽辞藻,明目张胆地表达爱意,声称要娶其为妻,相守一生。这些话儿,在三媒六聘跟前,何等的可笑与无理。

  偏偏兰姐儿,就是能被这些花言巧语,迷了心窍。

  兰姐儿身边那两个胆大的丫鬟,也很快招了,说是——小姐上个月,得了吴琅子的第一卷诗集,十分喜欢,爱不释手,不知是谁从中牵线,替她打听到了此人,介绍与她认识。二人原只是书信往来,戏楼里隔远相见,昨日夜里,是第一次私下会见。

  竟是第一次私见,那信中的用词就如此浓烈。

  若是多见几次,岂还了得?林氏一阵后怕。

  ……

  ……

  既已得了证据,林氏才好把此事跟老爷子、老太太报了,又派人去国子监,说家中有要事,把裴秉元临时叫了回来。

  老爷子气得胡子直抖,老太太晕了又醒了,哭道:“都怪我把她给宠坏了,世珍,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罢,再不用看我的脸面……”

  莲姐儿是长姐,也是胞姐,理应也叫她过来的,林氏叹气说道:“莲儿挺着个大肚子,若是叫她知道了,气出个好歹来,岂不是造孽?往后同徐家,只怕连亲戚都没得做。”专程吩咐,这几日和徐家的往来还照旧,淮哥儿、津哥儿按时上学堂,但不能显露半分。

  戏楼那边,林氏不敢停了生意,只怕让外人看出端倪来,一切照旧。

  ……

  房内,兰姐儿被紧紧绑在椅上。

  林氏走上前,坐到她跟前,再不是以往那样善意的面目,径直把那些不堪的书信甩到兰姐儿脸上,道:“我本是要把这些污了人眼的东西烧掉的,可你父亲还没回来,我不好擅作主张。”

  “你好狠的心。”兰姐儿咬牙切齿道,直到此时,她仍未意识到自己错了。

  “你还不知错!”

  “我有何错?”兰姐儿声嘶力竭地辩驳着,“长姐嫁了个读书人家,就是千好万好,如今我找了个读书郎,怎就成了这不堪那不堪,莫不是就只因他家境贫寒……”

  啪、啪——

  没等兰姐儿说完,林氏就给了她两记响亮的耳光:“这是替你胞姐和徐家打的。”

  “我原以为你只是任性,如今看来,是个没脑子的白眼狼。”林氏道,“你长姐,是徐家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抬进门的,何等风光。你这是甚么?是恬不知耻,是私通,是自贱,竟还好意思说出口……枉费你长姐,自幼对你跑前跑后、掏心掏肺地好。”

  林氏又道:“正经的读书人,哪个不刻苦读书,替家族、替自己挣一份前程,谁会把心思放在这些淫诗艳曲上?拿徐家同这样险恶用心的人相比,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甚么?”

  林氏知晓,兰姐儿有这样的想法,空口白牙是劝不回来了的,也懒得再费口舌,吩咐婆子看管好,离开了。

  翌日,裴秉元急急忙忙赶回来,知晓事情来龙去脉以后,这样一个脾气好的人,也被气得面目全赤,端起椅子说要打死这个不孝女,几番被林氏和老太太拦了下来。

  裴秉元指着兰姐儿骂:“你置兄弟姊妹于何地?你置父亲于何地?又置这个家于何地?”

  林氏经过一夜的深思,此时已经平静理智了许多,她拦在裴秉元身前,劝道:“眼下她被迷了心窍,走不出来,你说千句万句,她都未必能听进去一句……且平和平和心态吧,我已经派人去查那混球的底细了,再等两日,就能有回信。到时,叫她知道错了,再劝也不迟。”

  裴秉元顺了顺气,又问起那个混球书生,林氏避开兰姐儿,应道:“昨夜里不知道被谁拳打脚踢狠狠教训了一顿,鼻青脸肿的,我叫人把他看住了,翻不出什么浪来,等料理完家里的事,再去论他罢。”

  又低声安慰道:“我叫官人回来,不是想叫官人焦急的。总归早早被发现了,也没发生甚么,处理妥当了,再慢慢教导就是了。”

  裴秉元觉得有理,心态平静了许多。

  这日刚入夜,徐家那边派人来传话,说莲姐儿肚子发动了,等到子时,徐家再来人传话,说是已经顺利生了下来,是个千金。

  母女安好,一切顺利。

  第二日,本应是一家人欢欢喜喜去看望莲姐儿的,只是,家中这摊烂事还没收拾妥当,老太太眼睛还是红的肿的,只能林氏把情绪都收敛起来,一个人去看了莲姐儿。

  莲姐儿刚生产完,甚至还虚弱。她心思十分敏感通透,问林氏道:“怎不见祖母和兰儿过来……家里头是不是出了甚么事?”兰姐儿自幼与她相依,她刚生了孩子,妹妹断不会无缘无故不过来的。

  “你想多了。”林氏赶紧掩饰道,“寒露刚过,天已经入寒,她们不小心着凉了,这时候过来,怕把寒气渡给你和孩子……你好好养着身子,等她们打好,自然就欢欢喜喜过来看你了。”

  好不容易,总算掩饰了过去,这个理由,也不知道莲姐儿能不能真信。

  从徐家回来,林氏再也绷不住,来到兰姐儿跟前,两人独处,林氏直骂道:“你真真是个白眼狼,配不得莲儿的疼惜。”言罢,眼泪儿哗哗地流下来,止都止不住。

  同为女子,林氏知晓生孩子是何等凶险的事。

  她哽咽着道:“她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回来,只因见不着你,就急着问你是不是出了甚么事……有这样好的长姐,你却自私自利至此,捅出这样的篓子来,我就问问你裴若兰,倘若你的事传出去了,且不论这伯爵府会如何,单说你的胞姐,还有她刚生下来的小娃娃,你对得起她们吗?你让她们在徐家以后如何自处?这不是狼心狗肺是甚么……”

  裴若兰从未见过继母哭得如此戚戚,那番话也委实直戳她的脊梁骨,好似一只只小虫在啃咬她。

  她确实没有想过这个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包括嫁出去的长姐。

  是没良心吗?是的。

  可她……她真的只是想要一个一心一意疼惜她的夫君而已。

  ……

  又过了两日,林氏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终于回来了。

  林氏叫人在兰姐儿的隔壁,腾空了一间房,不一会儿,一个被蒙着眼的农家村妇被引进来,坐在椅上,有些惴惴不安。

  林氏坐在她的跟前,亲自问话,道:“一会儿,我问甚么,你只管如实应答,只需是个实诚的,贵人答应你的报酬,自然如数给你。”

  村妇连连点头称是,提前道谢。

  “你可认识吴琅子?”

  “认识。”

  “你与他是甚么关系?”

  “俺是他的表姐,我俩是一个庄子上的。”

  “还有呢?”

  村妇显然迟疑了一阵,吞吞吐吐的,蒙眼的黑布渗出泪来,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哽咽道:“俺同他睡过,喝过三回红花汤……”

  又道:“俺承认,俺看上他是个秀才,模样又俊,所以偷偷跟他处……可他也不该骗我,分明没想过娶我入门,舅母也没看上过我,却骗我说,一定会给我名分,叫我信了……”

  “是俺自甘堕落。”村妇呜嘤嘤地哭着。

  林氏又问:“他们家为何看不上你?”

  “他是秀才,舅母指着他,娶个富贵娘子回来,带着一家人到县城里过好日子。”村妇道,“他模样那样好,招小娘子们喜欢。”

  林氏不好再问下去了,她知晓,继续问,还能问出更多不堪入耳的东西来。可她觉得这些就够了,无需再给村妇继续递刀子,太伤人心神。

  “带出去,送回去罢。”林氏吩咐道,“按照她开的价给银子。”

  若非无奈,她又岂想当这个恶人。

  ……

  回到隔壁房中,只见兰姐儿瘫软在椅子上,若非绑着,恐怕就要倒下来。她脸色苍白,眼睛空洞洞地望着房梁,分明伤得够惨,却流不出一滴泪水来。

  “你若是觉得,是我故意找个人来欺骗你,便也只能由着你了。”林氏道,“我不过是你的继母,不曾得过你的一声‘母亲’,这桩事,我做得够多了。”

  兰姐儿嘴唇抖抖,却说不出话。

  “你想说甚么?”林氏走近。

  兰姐儿的眼神清明了一丝,喉间渐渐发生声响,仔细听,只闻:“柳娇娇,柳娇娇……”

  林氏脸色大变。

  “……此事,还有柳娇娇知道……”